“回皇上的話,絕對沒有!”曹風信誓旦旦,“洛大人身心健康,晨起進膳,晌午飯食,一應事情,老奴都是派人特意盯著的,絕不敢有任何的岔子。”</br> 若是有岔子,別說是皇帝,丞相洛川河肯定提著刀宰了他。</br> “姜還是老的辣!”臨了,宋燁只丟下這么一句話。</br> 曹風低頭琢磨著,大概是丁太傅。</br> 只是,丁太傅原就是個頑固不化的糟老頭子,怎么這次變得如此機靈?嘖嘖嘖,聽聽這屋內的背誦聲,朗朗上口,音色鏗鏘。</br> 可惜丞相不在,否則準能一蹦三尺高!</br> 吾谷托腮,心里委實詫異,“公子,您這么聰慧,為何不用在讀書上?奴才瞧著您,字認得不全乎,可記性委實太好,不過是讀上兩遍竟可以通篇背下,假以時日,什么太傅少傅的,都及不上您的博學強知。”</br> “小爺不稀罕。”洛長安將書冊往桌案上一丟,端起杯盞就灌了兩口水,“這些東西生硬無比,還不如去茶館聽上兩段更帶勁。”</br> 吾谷嘆口氣,“要是相爺能親耳聽見,怕是要高興壞了!”</br> “得了,回頭又得擔心我讀書讀壞了腦子,沒完沒了的給我請大夫。”洛長安放下手中杯盞,瞧著蹲在地上的吾谷,“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會有操不完的心思,干脆……讓他習慣我的紈绔任性!”</br> 她太過怯懦,他爹定然不放心,干脆……惹點無傷大雅的禍事,讓爹能有個忙碌和訓斥的借口。</br> “相爺其實很疼公子!”吾谷猶豫著,“公子,要不,別查了!”</br> 洛長安沒說話,瞧著桌案上的書冊,陷入了沉思。</br> 半晌,她堅定的望著吾谷,“查!”</br> 只是洛長安平素游手好閑,對于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委實知道得不多,本來還想讓宋墨幫著解釋解釋,誰曉得……</br> “進不了?為什么?”洛長安頗為奇怪。</br> 之前宋墨進出皇宮,沒見著有什么阻礙,為何現在不行?</br> “皇上已經下令,外臣入宮之后不得在宮內久留。”吾谷低聲解釋,“宮里人說,皇上可能就是防著臨王殿下,貌似臨王殿下與后妃曾在御花園私會!”m.</br> 頓了頓,吾谷又著重強調,“貌似!貌似!不一定當真。”</br> “后妃?”洛長安捋著袖子伸出五根手指,“這皇帝的后宮,得寵的就那么幾個,一只手就數得過來,首先排除劉妃,人家要的是后位,肯定沒心思在臨王身上。”</br> 吾谷撓撓頭,“公子,咱就別糾結這個了,您要是委實不懂,這是乾元宮,何必舍近求遠!”</br> 說著,吾谷指了指外頭。</br> 洛長安一拍額頭,神情如喪考妣,“忘了,這是皇帝的耳房……”</br> 宋燁就在外閣坐著,批完了折子,得空小坐片刻。</br> 偌大的殿內,茶香四溢。</br> 煮一壺清茶,左右手對弈。</br> 吾谷是從偏門溜出去的,哪敢在皇帝跟前晃悠,臨走前悄悄回頭睨一眼,這般躊躇倒是有點不太像自家公子!</br> “皇上!”洛長安慢悠悠的踱過去,“喲,下棋呢?要不,我給您來一盤?”</br> 宋燁皺著眉,隔著薄薄的茶霧瞧她,明亮的眸子里淬滿了狡黠,可見是有事相求,“會下棋?”</br> “總不能什么都不會吧?”她翻個白眼。</br> 外頭都說她不學無術,可洛長安仔細反省過,自己也不全什么都不會,琴棋書畫,她好歹占了一樣!</br> “試試!”宋燁端起杯盞,瞧著她屁顛顛的坐下,捏起了黑子。</br> 墨色的棋子捏在她指尖,黑白相間,愈顯得她指尖蔥白,猶豫了半晌之后,她極是快速的落了棋子,“若是皇上輸了,能否許個諾?”</br> “君無戲言,豈能隨意許諾。”宋燁不緊不慢的開口。</br> 洛長安撇撇嘴,“不涉朝政,無關后宮,純粹個人問題!”</br> 下一刻,她將擱在屁股底下的書冊丟在了桌案上,“這個問題!”</br> 宋燁瞧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既想改過自新,朕豈有拒絕之理?丞相將你交給朕,朕自然得好好關照你!”</br> 洛長安可不信他所謂的關照,狗皇帝是真的狗,誰信誰倒霉!</br> 黑白棋子交鋒,棋盤上廝殺得格外激烈。</br> 宋燁還真是沒想到,洛長安別的不會,棋風倒是嚴謹得很,一番縝密部署,若不是他最后僥幸贏了半子,真當要被她吃得干凈。</br> “你還有這本事?”宋燁端起杯盞。</br> 洛長安輕哼兩聲,臉色不是太好,“到底還是輸了你半子。”</br> “一回生二回熟,朕的棋子同你不熟,所以偏幫著朕。”宋燁呷一口清茶,“去那邊,把出師表抄一遍。”</br> 洛長安:“?”</br> 太傅可沒說要抄,只是背而已!</br> “我不抄!”她梗著脖子,“我是來求解的,不是來找罪受的。”</br> 宋燁手中的杯盞“砰”的擱在桌案上,杯蓋撞擊著杯口,發出清晰的脆響,于這空曠寂靜的殿內尤顯突兀。</br> 連帶著門外的曹風都跟著驚了一下,卻在底下小太監準備探頭探腦至極,一個巴掌把那不安分的腦袋給拍了回去,低聲呵斥,“不要腦袋了?這是你能看的,一幫蠢東西,還不趕緊把耳朵捂上!”</br> 剎那間,侍衛背過身去,太監們快速捂住耳朵。</br> 殿內的洛長安倒是不怕,又不是被嚇大的,摔茶杯這種事兒,平素干得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br> 只是,宋燁的眼神有些嚇人,一雙桃花眼,透著濃郁不化的墨色,隱隱有些邪氣,看得洛長安脊背發涼,這種感覺就像被狼盯上了一般。</br> “寫、寫就寫,不就是抄幾個字嗎?”她哼哧哼哧的爬下了榻。</br> 然則,瞧著她握筆的姿勢,再看看躍然紙上,比狗爬還難看的字,宋燁只覺得眉心突突的跳,下意識的捂了一下眼睛。</br> 洛長安滿臉嫌棄,別人家的字兒,長得清秀可人,她家的字……就長這樣,天生的歪歪扭扭,怎么滴?</br> 下一刻,手背驟然灼燙,洛長安猛地僵直了身子。</br> 宋燁立在她身后,一手握住她執筆的手,一手撐在她的身側,將她完美的圈在身前,溫熱的呼吸不偏不倚,正噴薄在她的頸項間。</br> 他的氣息,就這么一點點的,鉆進她的衣服領子里,燙著她的肌膚,讓她再也不敢動彈。</br> “筆應該這么握,字嘛……”他微側過臉,瞧著她發紅的耳根,勾唇伏在她耳畔輕聲道,“該這么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