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下意識的想避開,可她脖子一縮,身子一側,再轉過頭,正好……</br> 唇與唇,唯有一張紙的距離。</br> 屏住呼吸,羽睫微顫,洛長安瞪著一雙眼睛,不敢置信的瞧著近在咫尺的宋燁,腦瓜子嗡嗡的。</br> 宋燁忽然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煞有其事的問,“你在等這個?”</br> “你你你……”她慌忙推開宋燁,心頭罵了一萬遍“狗皇帝”,捂著嘴連退數步,堂堂北涼皇帝,竟然喜歡男人!</br> 這個認知,讓洛長安如臨大敵,如刺猬一般,快速將全身的刺立起,恨不能離他遠遠的。</br> 門外傳來一聲尊呼,“劉妃娘娘!”</br> 宋燁拂袖落座,仿佛方才什么都沒發生過,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淡然自若的提筆寫字,想了想,他又睨了洛長安一眼,“過來!”</br> 聲音冷冷的,帶著些許惱意。</br> 洛長安深吸一口氣,“皇上原來好這一口。”</br> “給朕過來!”瞧著她無動于衷的模樣,宋燁眼角眉梢微挑,眸色冷厲,“研墨!”</br> 曹風進了門,躬身行禮,“皇上,劉妃娘娘在外頭等候。”</br> “讓她進來!”宋燁面色黑沉。</br> 曹風跟著皇帝這么多年,當然曉得眼下氣氛不對,趕緊行了禮退出去。</br> 偌大的金陵城,什么事兒都會發生,洛長安也不是不知道,有些富貴人家或者公子哥,素有狎戲戶奴的習慣,這斷袖不斷袖的,其實沒什么打緊的,只是她沒想到,就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br> 指尖從唇上拭過,洛長安漫不經心的立在桌角,捋著袖子捏起墨條,認認真真的研墨。</br> 于是乎,劉嫣然進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立在皇帝身邊的洛長安。</br> 仲怔了一下之后,劉嫣然行禮,“臣妾參見皇上。”</br> “平身!”宋燁音色溫和。</br> 聽得動靜,洛長安掀了一下眼皮,瞧著狗皇帝優雅的放下了筆桿子,跟之前那人面獸心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br> 劉嫣然起身,“沒想到洛公子也在這兒。”</br> “娘娘千歲。”洛長安放下墨條,恭敬行禮。</br> 這一拜,倒是出乎了宋燁和劉嫣然的意料。</br> 這么乖?</br> “皇上和娘娘想必有要事相商,臣告退!”洛長安腳底抹油。</br> 宋燁的指尖輕輕敲著桌案,冷聲低喝,“滾回來!”</br> 這倒是把劉嫣然給震住了,總覺得哪兒不太對。</br> “愛妃有何要事?”宋燁說這話的時候,將那本冊子砸在了桌角,指了指面色灰敗的洛長安,“待會背給朕聽聽,背不出來,晚上沒飯吃。”</br> 洛長安:“?”</br> 這是真的狗!</br> “皇上,臣妾是想請皇上恩準,出宮回母家一趟,父親壽辰將至,臣妾……有些不太放心。”她到底是家中長女,又是四妃之首,受皇帝隆寵,若是能回去一趟,著實為太師府添色不少。</br> 宋燁點了頭,“原是該恩準的,左不過朕以為,待壽辰那日,朕同你一道去太師府賀壽更為妥當,也不知愛妃意下如何?”</br> 劉嫣然求之不得,這不就是她以退為進,所期求的結果嗎?</br> 當然,面上還得裝一裝。</br> 高興得太早,容易讓人瞧出端倪。</br> “皇上日理萬機,臣妾怕誤了皇上的正事。”劉嫣然音色輕柔。</br> 洛長安捧著書冊坐在窗口,偷摸著睨了她一眼,這嬌滴滴的美人,面若桃李之艷色,眸若春江漾波瀾,一娉一笑皆顯閨閣千金的端莊儀態,真是個賢良淑德的好妃子。</br> 左不過,眸中帶笑,話中推諉,倒是把這份賢良淑德劈了大半,平添了幾分虛偽。</br> 洛長安看女人,向來看得精準,絕對不會看錯。</br> “無妨,太師的壽辰要緊。”宋燁似笑非笑,聲音溫柔,“你且回去準備一番,朕會叮囑曹風,為太師備上一份厚禮。”</br> 劉嫣然感激涕零,撲通跪地,“臣妾,謝主隆恩!”</br> 宋燁笑了一下,“朕還有公務在身,你先下去!”</br> “是!”為父親求了恩典,劉嫣然自然是心滿意足,只是走的時候,她又下意識的瞧了一眼留在窗邊的洛長安,腦子里想起外頭的流言蜚語,心里隱隱有些疑慮。</br> 見著劉嫣然離去,洛長安放下手中書冊,后宮里的女人,心思沉得很,看樣子狗皇帝的日子也不好過。</br> 這后宮三千,一日應付一個,就得十年!</br> 洛長安咋舌,嘖嘖嘖,十年!</br> 宋燁皺眉看她,這一臉的“同情”是怎么回事?</br> “背給朕聽聽!”宋燁冷然。</br> 洛長安默默翻開書冊,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找誰不好,找皇帝釋疑解惑,這不是“把魚交給貓管”嗎?</br> 曹風就在外頭候著,聽得殿內的朗朗讀書聲,偶爾還夾雜兩句皇帝的低喝,不由的心里發笑,若有所思的瞧著天邊漸落的日頭。</br> 皇上,也真是煞費苦心!</br> 翌日一早。</br> 洛長安神清氣爽的去了太學堂,丁太傅覺得腦仁疼,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般厲害,倒背如流不說,連釋義都一清二楚。</br> 言辭清晰,分析得頭頭是道,臨了還送了一句:此子愚不可及,該取不取,白丟性命!</br> 丁太傅氣得吹胡子瞪眼,掉頭就走。</br> “哎哎哎,老頭,別以為你假裝生氣,就能食言!”洛長安疾追不舍,“你自己答應過的事兒,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嗎?”</br> 丁太傅愣了愣,回頭瞧著趾高氣揚的洛長安,“你爹什么都沒說過?”</br> “他……”洛長安也說不清楚,爹到底是太愛母親,所以不愿提及,還是有別的隱情?</br> 丁太傅嘆口氣,“你爹不肯說,難道你就沒懷疑過?”</br> “你答應過的。”洛長安不管其他,“出師表背了,也解釋給你聽了,太傅不能言而無信!”</br> 丁太傅猶豫了片刻,低聲道,“你跟我來!”</br> 洛長安環顧四周,確定周遭無人,屁顛顛的跟著丁太傅進了藏書室。</br> 偌大的藏書室,書架林立,擺著密密麻麻的書冊,宛若迷宮一般,門口擱著兩位管理的主簿,內里還有兩個清掃的小太監。</br> “跟上!”丁太傅低聲說。</br> 洛長安瞧了吾谷一眼,吾谷會意,格外留心周遭動靜。</br> 及至一個書架前,丁太傅轉動了燈架,墻后便出現了一條密道。</br> “這不是什么秘密,一些重要的書冊放在外頭容易落灰,所以都收在了地下室,特意做了防潮防濕防塵的措施。”丁太傅解釋,領著人往內走。</br> 走下幾個石臺階,洛長安便瞧見了如外頭那般,密密麻麻的書架,密密麻麻的書。</br> “過來!”丁太傅從偏僻的書架上,拿下一個畫匣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