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谷乖乖的回了南春殿,消息已經送到,想必皇帝會想法子查清楚,眼下公子在南春殿里待著,很多事都沒辦法親自出手,所以他得好好陪著公子,免得再出其他岔子。</br> “說了?”洛長安正翻著話本子。</br> 吾谷點點頭,“已經說清楚了,想來皇上自有處置。”</br> “他有自個的門道。”洛長安嗑著瓜子,忽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吾谷,我覺得宋燁背后可能還有人。”</br> 吾谷先是一愣,俄而被她逗笑了,“公子,皇上是順位登基,沒有太上皇。”</br> “我又不是說先帝,我是說宋燁背后還有高人。”洛長安合上話本子,“我總覺得他把我拿捏得死死的,一步步都沒差,肯定是有人算計好的,單憑他一人委實有些不像話。”</br> 吾谷這會算是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思,慌忙近前幾步,“可是奴才沒瞧見皇上身邊,有什么生面孔?一個是曹風曹公公,一個是寒山寒大人,要么就是四方門的林門主,別的……”</br> 細細的想了想,吾谷還是沒想出來。</br> 自個與公子形影不離,若是公子生了疑,定是見著什么,聽著什么?吾谷兀自頓了頓,確實沒發現異常。</br> “公子,奴才沒發現異常,您是怎么想的?是發現了什么?”吾谷忍不住追問。</br> 洛長安放下話本子,端起杯盞喝了口水,“之前一直沒閑工夫去想太多,如今被困在這南春殿,我倒是有了時間去好好捋清楚,前后發生的事情,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br> “哪兒不太對?”吾谷忙問。</br> 洛長安嗑著瓜子,示意他坐下來說。</br> “是!”吾谷行了禮,趕緊坐下。</br> 洛長安將瓜子碟往他跟前推了推,慢慢悠悠的開口,“從他在街上,故意挨了我這一拳頭開始,我便覺得他這是一步步,全都是計劃好的。重生的功夫那么好,就算他不想暴露身份,避開這一拳頭還是能做到的。”</br> “皇上這不是……”吾谷張了張嘴,愣是說不出話來。</br> 洛長安望著他笑,“說不出來了吧?你看,你也解釋不上來。”</br> “奴才、奴才愚鈍!”吾谷撓撓額角。</br> 洛長安嘆口氣,“我知道他豁出命去待我,可是……可是從一開始,他就拿出了十萬分之誠意,知道我是女兒身,知道我的傷,也知道我救過他。”</br> 聞言,吾谷慌忙起身,“公子,奴才可什么都沒說。”</br> “坐下!”洛長安招招手,“我又沒懷疑你,但凡你嘴巴不嚴實,我爹都不會放心,讓你跟在我身邊。這事,不可能是你說的。”</br> 吾谷如釋重負,默默的坐回原位,“那您說,皇上是從哪兒查出來的呢?”</br> “當年的事情,我記不得了,你且說說看,當時的情況。”洛長安抿唇,“可有人在附近?”</br> 吾谷搖頭,“相爺為了這事都見了血,誰還敢往外說?當年除了奴才,便是救治過您的大夫,統共就那么幾個人,委實再沒旁人了。”</br> “我都不記得的事,府里的人各個都閉了嘴,你說,宋燁怎么知道的?”洛長安問,“而且,還知道得這么清楚?一擊必中,直接掐住我要害。”</br> 吾谷眨了眨眼睛,真當沒想過這一層,是以有些愣怔。</br> “而且古里古怪的,居然裝什么江湖人士,暗中相助。”洛長安托腮,顧自回想著發生過的事情,“還重生……重生他個死人頭啊重生!”</br> 吾谷抓了一把瓜子,“公子,您是說,皇上從一開始就在布局,為的就是得到您?可在這之前,皇上也沒見過您呢!”</br> 的確,新帝登基之前,洛長安一直游蕩在京陵城街頭,即便進宮也是去見太后而已,當時的宋燁還不是皇帝,只是皇子。</br> 洛長安細想過,除了幼年時挨了他那一石頭,真的就再也沒見過面,也不知道宋燁哪兒來的這么重的情義,竟是三番四次的為她豁出命去?</br> “你說他這么不顧一切的為我,到底是因為什么緣故?”洛長安不解,“真的就是因為,當初我救了他一命?這一命之恩,真的如此重要?”</br> 至少,在洛長安看來,除了生養之恩,她是不會因為救命之恩,就三番四次的豁出命去對一個陌生人。</br>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吾谷低低的開口。</br> 洛長安心神一震,這……女兒家倒是能說這話,男兒未免有些矯情,意圖太過明顯了吧?</br> “公子,您也別想多了,這世上的緣分委實說不準,有些人相處了一輩子,仍是宛若陌生人,但有些人就瞧了那么一眼,便覺得這輩子都認定了對方。”吾谷笑著打趣,“說不定,皇上對您,就屬于后者!”</br> 洛長安笑了笑,“你倒是能寬慰我。”</br> “奴才說的是實話。”吾谷笑道。</br> 到了這會,洛長安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勸慰,至少聽得順耳便是,“他待我是極好的,可我這心里總懸著,也不是個事兒,你且留著心去查查,宋燁此前到底經歷過什么,又是如何登上皇位的?”</br> “是!”吾谷行禮。</br> 洛長安丟他一個話本子,“沒事干,看看話本子,消磨消磨時間,順帶著找找靈感,腦子這東西得經常用,不然會變成傻子。”</br> “是!”吾谷接過話本子。</br> 這是個好東西,足以消磨時光。</br> 丁太傅也知道洛長安閑不住,總歸要有點東西打發時間,這不,就讓人送了一箱的話本子,由著她隨意看。</br> 這一看,就看到了天黑,連宋燁進來了都不知道。</br> “皇……”還不待曹風開口,宋燁已經一個眼神剜了過來。</br> 曹風訕訕的閉了眼,沒敢再多說什么,躬身退到一旁站著。</br> 宋燁立在那里,瞧著燭光里捧著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的洛長安。</br> 斂了平素的混不吝之氣,盡顯歲月靜好,眉眼微垂,神情專注,瞧著很是溫柔和順,倒是生出了幾分淡淡的書卷氣。</br> 這樣的洛長安,甚是少見。</br> 畢竟,平素的她不是爬墻就是爬樹,走個路都沒有正形,難得有這樣靜下心來的時候。</br> 宋燁壓低了腳步聲,緩步靠近洛長安。</br> 洛長安驟覺得眼前一黑,有暗影籠在頭頂,猛地抬頭望去。</br> 逆光之中,帝王容顏清雋,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倒映著她的身影。</br> “這東西,有我好看嗎?”他磁音燎人,直透人心。</br> 洛長安心頭一緊,不由得面色驟紅,連耳根子都滾燙了起來。</br> 這人就是禍世的妖孽,怎么……越看越好看了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