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洛長安腦子里嗡的一聲響。</br> 剎那間,宋墨一聲低吼,伴隨著身子重重一撇,登時滾下了床榻。</br> 洛長安呼吸急促,慌里慌張的從床榻上坐起身來,立時檢查自身,攏好衣襟,若不是忽然想起了宋燁,倒是真的忘了,自己的腕上還套著一個救命的東西。</br> 戴著鐲子久了,便如同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以至于真的忘了它的存在。</br> 洛長安滿臉欣喜的瞧著手腕上的鐲子,宋燁果然思慮周全,早早的為她做好了準備,要不然她如何能避開這一劫?</br> 再看趴在地上,愣是爬不起來的宋墨,洛長安欣喜若狂。</br> 宋墨,你的死期到了。</br> 周遭沒有可換的衣裳,洛長安不得不繼續穿著這身大紅喜服,好在褪了厚重的外衣,還算清爽舒適,干凈利落。</br> 下床,穿好鞋襪。</br> 洛長安居高臨下,冷眼看著勉力撐起身子,靠在一旁桌角處的宋墨,“宋墨,你沒想到吧?”</br> “那是什么?”宋墨瞧著地上散落的,細如牛毛的銀針。</br> 這些銀針制作得何其精細,若不細看,根本就瞧不出來,是以方才洛長安發射的時候,宋墨完全沒有防備。</br> 原以為,她只剩下認命的份,誰能想到,她竟還有氣力發難。</br> 終究是他,低估了她的倔強!</br> “你以為宋燁與你一般蠢鈍,他早就料到了有今日。”洛長安瞧著自己腕上的鐲子。</br>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這兒沒人,她趁機了結了宋墨,以免來日,他再生毒計,禍害別人。</br> 這種人心狠手辣,若此番不弄死他,他一定會卷土重來……</br> 洛長安自問,不是什么好人,對于這種惡人,實在也沒什么可心慈手軟的,今日對敵人的仁慈,來日就會變成扎在自己至親至愛,乃至于自己身上的刀子。</br> 咬咬牙,洛長安摁下了鐲子的按鈕,削鐵如泥的短刃瞬時彈出,只要這短刃扎進宋墨的頸動脈,宋墨就再也不能干壞事了!</br> 一想起他方才對自己做的這些事,洛長安殺心驟起,只想親手了結了他。</br> “你想殺了我?”宋墨坐在那里,就這么仰望著她,“長安,你真的想讓我死嗎?”</br> 洛長安輕呵兩聲,“你覺得呢?”</br> “可見,長安恨我,恨到了骨子里,是非要我死不可了?”宋墨忽然笑了一下。</br> 這一笑,倒是把洛長安給愣住了,隱約有些心顫,不敢再靠近他。</br> 宋墨這人素來心思縝密,如今又知他一肚子陰謀詭計,洛長安見著他便打心里發怵,下意識的止步不前。</br> 想了想,洛長安抬頭瞧著門口方向。</br> 好在,外頭沒什么動靜。</br> 手鐲上的短刃到底太短,免不得要近身接觸。</br> 對,不能近身接觸。</br> 洛長安環顧四周,快速走到桌案旁,將燭臺拿了起來,拂手便將大紅蠟燭掰落在地,露出了尖銳的燭臺頂針。</br> 光亮之下,頂針沾了燭油,锃亮锃亮的。</br> 洛長安咬咬牙,握緊手中的燭臺。</br> 這么長的燭臺,可以保證她不用近距離的接觸宋墨,就能殺了他。</br> 思及此處,洛長安咬咬牙,緩步繞過桌旁,朝著宋墨走去。</br> “長安?!彼文盟瓢朦c都不著急,“那牛毛針上淬的是麻沸散吧?”</br> 洛長安不回答,她現在一門心思是宰了他,永絕后患。</br> “麻沸散只能維持一段時間,你若是要殺我就得盡快,否則藥效一過,你就奈何不得我了。”宋墨兀自笑了笑,“從我知道,你喜歡上了宋燁,我便知道,自己怕是再也沒機會了?!?lt;/br> 他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著,“所以我便讓人弄了情蠱,可惜活祭沒有成功,反而讓我受到了情蠱的反噬。長安應該知道,反噬會有多疼,那種萬蟻啃噬的滋味,很不好受吧?長安受過的苦,我也該嘗嘗滋味才是。這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br> “我可不想與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只想讓你滾遠點,再遠點!”洛長安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宋墨,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關于情蠱之事,我知道這一下子戳進去,你死了……我也會死!”</br> 宋墨望著她,微微瞇起了眸子。</br> “你死了,至少外面的人,還有宋燁和我爹,都不會再受到威脅,而我……我什么用處都沒有,拿來犧牲最好不過!”洛長安冷哼,“我死得其所!”</br> 宋墨斂眸,“看樣子,你是真的恨毒了我。”</br> “因為你,我吃了那么多不該吃的苦頭,難道不該恨你嗎?”洛長安瞧著他,目光狠戾,握著燭臺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既然你要用情蠱來控制我,那我們就同歸于盡,反正我出不去了,那就一起死吧!”</br> 音落瞬間,洛長安握著燭臺,狠狠的扎向宋墨的脖頸。</br> 哪知下一刻,宋墨驟然身子一側,洛長安當即撲了空。</br> 回過神來,她用力拔出扎進桌子腿里的燭臺,再次朝著宋墨撲去,此番不殺了他,以后未必有機會,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動宋墨,生怕傷及她……</br> 唯有洛長安自己動手,才能永絕后患。</br> “因為情蠱因為我,宋燁不敢殺你,我爹不敢動你,所有與我相關的人,都怕因為你而牽連我,呵,那么現在,我親手解決你!”洛長安撲上去,“咱們一起死罷!”</br> 宋墨躲閃不及,洛長安的燭臺,扎偏了,扎進了他的肩頭。</br> “長安果真是個狠心的人呢!”宋墨拼命握住她的手。</br> 燭臺扎進他的肩頭,仿佛也扎進了他的骨頭里,再加上宋墨死死的摁住她的手,任憑她怎么拔,也拔不出來。</br> 兩人爭執著,推搡著。</br> 洛長安心內惶恐,他明明中了麻沸散,為什么還有這般氣力?</br> 宋燁當時說過,麻沸散的效用有限,不能維持太久,畢竟就是一個鐲子的空間,很多東西都不可能盡善盡美,做到極致。</br> 思及此處,洛長安急了,想要將燭臺拔出來。</br> 可宋墨死死的抓住她的雙手,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咬著牙沖她笑得詭異,“長安,你猶豫了太久,錯失了最好的機會,現如今想殺我,可能沒那么容易了!”</br> 洛長安掙扎著,拼盡全身氣力。</br> 宋墨冷不防撒手,洛長安措手不及,頓時身子后仰,狠狠的摔在了地上。</br> 再回頭,宋墨已經將身上的燭臺,扒了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