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雙方便撞上了。</br> “一介后妃敢跟太后爭太醫，咱們的皇上素以仁孝治國，所以呢……”洛長安輕嗤，頗有幸災樂禍之態，“挨罵都是輕的，若不是看在長定侯府的面上，一準廢了她！”</br> 想了想，洛長安忙問，“當時罵得兇不兇？”</br> “可兇了！”吾谷趕緊回答，“皇上對著杜昭儀一頓臭罵，那叫毫不留情、鐵面無私、翻臉不認，最后罰她禁足三個月！”</br> 洛長安托腮，“就三個月？”</br> “罰例銀一年！”吾谷補充。</br> 洛長安撇撇嘴，“那多沒意思，我還摔了一跤呢！”</br> 吾谷面色一緊，心頭惴惴的瞧著自家公子，“您真的沒傷著？真的不需要找太醫？”</br> 萬一有什么后遺癥的，相爺怪罪下來，誰敢擔待？</br> “只是罰了禁足和例銀！”洛長安的指尖輕輕敲著桌案，“皇帝倒是一點都不糊涂啊！”</br> 吾谷愣怔，“公子，您說什么呢？”</br> “那些東西都交給我師父了嗎？”洛長安問。</br> 吾谷點點頭，壓低了聲音道，“是，南師父說，要過陣子才行，近來她忙著一些事兒，暫時沒有時間。”</br> “師父還在找呢？”洛長安撓撓額角，“這都多少年了，怎么還不消停？”</br> 吾谷笑了笑，“人心里都有執念，饒是南師父這樣不求功名利祿之人，心里頭也有點放不下的東西。”</br> 外頭傳來些許動靜，然后是曹風的聲音，“洛大人！”</br> “曹公公！”吾谷趕緊開門。</br> 宋燁在外頭坐著，洛長安皺了一下眉，這么快就從安康宮回來了？</br> “皇上！”洛長安上前行禮。</br> 宋燁沒吭聲，瞧一眼空蕩蕩的案臺。</br> 曹風趕緊行禮，出去的時候沖著吾谷使了個眼色，將人帶出了寢殿。</br> “曹……”</br> 還不待吾谷說完，曹風已經合上了寢殿大門。</br> 吾谷：“……”</br> “守著便是！”曹風端直了身子，守在門口。</br> 吾谷：“……”</br> 這老太監怎么跟皇帝肚子里的蛔蟲一樣？可是，公子與杜昭儀的事，皇上會不會加以責怪？</br> 寢殿內。</br> 洛長安瞧著空蕩蕩的案臺，想起了耳房里的那些琉璃盞，嗯……都吃得差不多了，皇帝這是不高興，嫌她吃太多？</br>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宮里爬樹？”宋燁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一小包東西，隨手擱在了桌案上，“還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br> 洛長安聞到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下意識的揉了揉鼻尖。</br> 她連皇帝都揍了，還有什么不敢做的？</br> “坐過來！”宋燁說。</br> 洛長安快速坐下，想了想，輕輕的拽過桌案上的紙包，打開來竟是糖炒山楂果，她方才還吩咐吾谷來著，誰知吾谷還來不及做，皇帝到底給她送了一包。</br> 這皇帝做得，倒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br> “給我的？”洛長安低聲問。</br> 宋燁似有似無的“嗯”了聲，也不知洛長安是否聽清楚。</br> 不管有沒有聽見，她都沒跟他客氣，紙包都拆開了，不吃多可惜！</br> 裹著一層薄薄的糖霜，這個季節的山楂果子，紅得嬌俏，合著糖霜就像是美人覆輕紗，吃進嘴里，略帶沙粉的口感，酸甜相輔，齒頰留香，真真是極好的！</br> “手！”宋燁道。</br> 洛長安愣了一下，嘴里還含著糖山楂，腮幫子鼓鼓的。</br> “蠢！”他極是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瞇起，瞧著她鼓鼓的腮幫子，緊蹙的眉心竟淡淡舒展開來，眼底的光都變得柔和起來，斂眸間，亦斂去了眼底的瀲滟波光。</br> 宋燁捋起她的袖子，瞧著她繞著繃帶的胳膊，細看了一番，確定沒有出血，放才作罷！</br> 洛長安嘬了一下嘴，聰慧如她，當即明白，皇帝對她與杜昭儀的恩怨，已知道得一清二楚。</br> “太后聽聞春熙班在京陵城，特意交代朕，讓春熙班進宮為太后獻藝。”宋燁慢條斯理的放下她的袖子，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br> 洛長安：“……”</br> 狗皇帝什么都知道？</br> “你若是得空，去安康宮陪太后看看，她近來身子不適，見著你，她的病就能好大半！”宋燁起身，居高臨下的睨著她。</br> 洛長安腹誹：這話說的，好像太后生不生病，都是由她說了算！</br> 面上，她還是得裝一裝。</br> 畢恭畢敬的行禮，洛長安恭聲應了聲，“是！”</br> 宋燁忽然彎腰，溫暖的指腹從她唇角掠過，拭去微白的糖霜，聲音略顯沙啞的低問，“好吃嗎？”</br> “好、好吃！”洛長安點頭，迎上那雙波光瀲滟的桃花眼。</br> 若不是自己從小一身男兒裝，除了身邊的那幾人，無人知曉她的真實性別，她怕是真的要生出幾分誤會。</br> 寢殿內，毫無沒動靜。</br> 吾谷心里有些發慌，杜昭儀到底是皇帝的后妃，難保皇帝不會護短，找公子的麻煩！</br> “曹公公！”吾谷笑道，“皇上最近是不是看我家公子，不太順眼？”</br> 曹風皮笑肉不笑，“你這小奴才，說話不中聽，皇上日理萬機，哪有空看洛大人不順眼？左不過是覺得洛大人，實乃可塑之才，想加以培養重用罷了！”</br> 得，說了等于沒說。</br> 吾谷眉心一皺，“曹公公，御花園的事兒……”</br> “御花園，什么事都沒有！”曹風難得神情嚴肅，“可記住了？”</br> 吾谷仲怔。</br> “記住了嗎？”曹風音色驟冷。</br> 吾谷點點頭，“記住了！”</br> “在洛大人面前，可別說漏了嘴，回頭一不小心傳到了相爺的耳朵里，怕是誰都攔不住。”曹風意味深長的叮囑。</br> 吾谷明白了些許，沒再吭聲，曹公公的意思，多半也是皇上的意思，且公子也叮囑過，不許讓相爺知曉。</br> 此番公子與皇帝的心思，倒是有些不謀而合，心有靈犀了！</br> “縉北賑災一事已經到了尾聲，人都在御書房候著，皇上還巴巴的趕過來，先瞧一瞧你家公子，這是什么意思，還需要雜家說明白？”臨了，曹風幽幽的嘆了口氣。</br> 吾谷瞪大眼睛。</br> 事態，好像有些嚴重？</br> 宋燁跨出寢殿大門，頭也不回的離去。</br> “公子？”吾谷進門，剛要開口，驟見洛長安手里的糖山楂，瞬時愣在了原地，“皇上送的？”</br> 洛長安點點頭，“甚合我口味！”</br> “完了！”吾谷眉心一皺。</br> 洛長安不解，“什么完了？”</br> “公子，奴才覺得、覺得皇上對您，好像不太對！”吾谷連舌頭都不利索了，“皇上好像喜歡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