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燁一頓，吾谷便豎起了耳朵聽著。</br> 二人對視一眼，尋了邊上的小攤坐下，由著掌柜的上了牛肉和酒，聽著鄰桌的議論之聲。</br> “不是說，已經來了嗎？”</br> “哪兒啊，婁底小國的人這會沒敢進城，把公主的帳子圍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玩的什么花樣？這人都到了，也不給送進城。”</br> “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br> “誰知道呢，石城的人很快就會過來，到時候會親自接公主進石城。”</br> “聽說這公主生得貌美如花。”</br> “何止了，據說是整個婁底小國最美的女人。”</br> “喲，那可真的見見！”</br> “難喲，連金沙城都不進來，說不定就是為了保持神秘感。”</br> “神秘感？沒親眼瞧見，誰知道是不是美人？鬧不好，弄個丑女出來，那可真是要笑死人了！這婁底小國巴掌大的地方，能出什么美人？我倒是不信了！”</br> “那便打個賭？”</br> “賭就賭！”</br> 宋燁與吾谷對視一眼，婁底小國……</br> 阿期吃著牛肉，轉頭望著鄰桌二人，“欸，這公主來石國是要嫁給狼主嗎？”</br> “你還不知道啊？”絡腮胡男子笑道，“婁底小國前些時候糟了風災，所以今年的供奉就成了問題，沒法子就拿公主來充數。”</br> 阿期點點頭，“原來如此。”</br> “可不是嘛！”另一個男子應聲，“要不怎么說，是小國呢？”</br> 阿期嚼著牛肉，“聽說婁底小國有好幾位公主，此番前來的是哪位公主？”</br> “好像是三公主吧？”絡腮胡男子想了想，“是三公主！”</br> 對面的男子也點頭，“對，三公主！”</br> “哦！”阿期皺了皺眉。</br> 宋燁對這些事情原不感興趣，但既然婁底小國的人就駐扎在城外，那他就得仔細，萬一出了什么簍子，也好及時反應過來，免得措手不及。</br> 鄰桌的人不多時便離開了，宋燁還坐在原位，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酒。</br> 素來，他是不愛飲酒的。</br> 不是不會喝酒，只是身為帝王，需要籌謀的事情太多，必須時時刻刻的保持腦子清醒，不能有任何的差池。</br> 后來遇見洛長安，他時時刻刻的要為長安和自己，尋個退路和保障，更是不敢大意。</br> 誰能想到，千防萬防，終究是沒防住。</br> 洛長安丟了，他的魂兒也跟著丟了……</br> “爺？”吾谷低喚。</br> 宋燁回過神來，“沒事！”</br> “公子，早些回去吧！”阿期低聲開口，“畢竟是初來乍到，夜里不太安全。”</br> 宋燁點點頭，“走吧！”</br> 吃過了，也喝了點酒，是該回去了。</br> 回到客棧的時候，向導也跟著回來了，巴林還在外頭處置著零散的事情。</br> 關起門來，向導上前行禮。</br> “公子，都打聽過了，金沙城前陣子的確來了一些北涼人。”向導壓低了聲音，悄摸著開口，“這些人就住在距離咱們這客棧不遠的地方，連地址，我都給打聽好了！公子，是要過去看看嗎？”</br> 宋燁心下一緊，是長安嗎？</br> “你先說說具體情況！”吾谷忙道，“也許是公子，又或者不是公子呢？這事不好說。”</br> 向導點點頭，“那些人是北涼來的，據說是北涼的貴人，一進金沙城就被城主請了過去，具體說了什么沒人知道。”</br> “貴人？”吾谷眉心微蹙，“是怎樣的貴人？身份尊貴，還是……”</br> 臨王的確身份尊貴。</br> “有沒有帶著特殊的人？”宋燁問。</br> 向導搖搖頭，“我知道公子的意思，所以也特意的打聽過了，沒有什么年輕的公子哥，這位貴人隨身帶著一位夫人，但是沒什么人見過，來了就進了那院子。”</br> “夫人？”吾谷皺眉，“什么夫人？”</br> 向導忙道，“一位有孕的夫人。”</br> 一聽“有孕”二字，宋燁的眉睫驟然揚起，“有孕的夫人？”</br> 吾谷也來了精神，有孕……</br> 那說明，這位夫人很可能是自家公子！</br> “沒人瞧見過？”向導搖頭，“我問過城主府的人，都說沒瞧見，當時這位貴人是一個人過來的，說是夫人有孕難受，不能同行，在家里養胎！”</br> 養胎？</br> 那肯定是洛長安沒錯了。</br> 可是，宋墨為什么能允許，洛長安懷著孩子呢？</br> 在這問題上，宋燁和吾谷有些想不明白了。</br> “公子，接下來咱們是住這兒，還是離開，繼續前往石城？”向導低聲問。</br> 宋燁想了想，“先看看情況再說，那個地方在哪？”</br> “這！”向導趕緊將紙條遞過去，“上面寫著地址，我之前去看了一眼，位置大概清楚，若是公子要過去，我就帶著您過去。”</br> 宋燁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等夜再深一些，咱們再過去看看。”</br> “是！”向導頷首。</br> 正說著話呢，巴林快速進門，面帶微笑，整個人都有些振奮。</br> “公子！”巴林笑著行禮。</br> 阿期不解，“怎么回事，這么高興？”</br> “自然是高興，公子，我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巴林忙道，轉而歡喜的掃一眼屋內眾人，“你們猜，我打聽到了什么？”</br> 吾谷：“……”</br> 阿期：“……”</br> 向導：“……”</br> “都猜不到？”巴林嘿嘿一笑，“臨王宋墨！”</br> 宋燁的眉心陡然擰起，“果然是他。”</br> “沒錯！”巴林深吸一口氣，“不只是如此，我還打聽到了，宋墨帶著一個女人，手底下的人都尊其一聲夫人。聽說這位夫人還懷著身孕，之前出去逛了一次街，倒也有人親眼見著，宋墨對其呵護備至，保護有加！”</br> 宋墨目色沉沉。</br> 吾谷咬牙切齒。</br> “接著說！”阿期忙道。</br> 巴林點頭，繼續說道，“我特意向那些人打聽過，這位夫人的相貌，說是北涼人，生得既好看，眉眼精致，但不知道為何，郁郁寡歡，不是太高興。我不敢打草驚蛇，所以記下了那人家里位置，若是公子覺得……咱們可以夜里悄悄的去問。”</br> 彼時街上人多，巴林哪敢問得太過仔細，只能隨口問了問。</br> 宋燁整個人都激動了，追了那么久，跟了那么久，總算有洛長安的消息了，“那這位夫人，瞧著……精神可還好？”</br> 也不知道宋墨，有沒有苛待她？</br> 洛長安性子剛烈，可不是誰都能制得住的。</br> “那人說，這位夫人很是陰郁，不怎么喜歡男人靠近。”巴林抿唇，“這是原話，我可沒有添油加醋。”</br> 吾谷摸著下巴，“不對啊！”</br> 若然是自家公子，別說是靠近，宋墨多看她一眼，她都能錘死他，怎么會……同出現在大街上，由著宋墨對其關懷備至呢？</br> 這里面，有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