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吾谷都察覺到了不對勁,何況是宋燁。</br> 洛長安是什么性子,沒人比宋燁這個枕邊人更清楚,這么多年他一直小心翼翼的跟著、護著,她什么尿性,他都一清二楚。</br> 這么乖順,任憑宋墨操縱,顯然不像是洛長安的風格。</br> “難道不是……”吾谷低語。</br> 宋燁的心里當即緊了緊,不是?</br> 怎么可能不是呢?!他們可是一路尾隨,追到南淵的,若然宋墨身邊的不是洛長安,那又會是誰呢?</br> “不可能!”宋燁心里發慌。</br> 最壞的結果,大概就是宋墨的求之不得。</br> 宋墨何其卑劣,如果真的看不到希望,他一定會徹徹底底的毀了洛長安,殺了洛長安,他得不到的,宋燁也休想得到。</br>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宋燁的面色瞬時慘白如紙,連帶著掩在袖中的手,都跟著止不住輕顫起來。</br> 不,不可能的!</br> 絕對不可能!</br> 宋墨既然都逃到了南淵,又怎么可能半途而廢,殺了洛長安呢?</br> 只是這位夫人……</br> “先去問問那人,確定是不是長安,再行決斷。”宋燁咬著后槽牙。</br> 如果是,那最好不過。</br> 如果不是……</br> 宋燁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br> 還可以做什么?</br> 也許,會瘋吧!</br> “好!”巴林連連點頭。</br> 但是眼下時辰還早,天色雖然暗下來,街上依舊甚是熱鬧,出去會惹人嫌疑,還是先等等,等到夜深了再出去不遲。</br> 不過是幾個時辰的等待,對宋燁而言,簡直是度時辰如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備至。</br>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他是一刻都待不住了。</br> 那人住在偏僻的巷子里,半夜里被人揪起的時候,腦子還有些發蒙,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全然分不清楚是怎么回事?</br> 直到,巴林的刀子架在了他的脖頸上。</br> 冰冷的觸感,讓他登時醒過神來,總算是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勢。</br> “別、別殺我!”男人嚇壞了,還以為遇見了入室打劫。</br> 眾人皆是蒙面,生怕被人認出來,自然不會好聲好氣。</br> 阿期拿出洛長安的畫像,壓低了聲音惡狠狠的問,“你在街上見過的那位夫人,是這個模樣嗎?說!”</br> 男人一怔,“這畫像上是個男人啊!”</br> “就問你長得像不像?”巴林的刀子往男人的脖頸處,稍稍一遞。</br> 男人當即慫了,“別、別殺我,我看看,我看看!”</br> 還真別說,如果摒棄男女性別而言,這畫像上的公子,與他那天見過的,在自己攤位面前想買簪子的夫人,很是相似。</br> “很像!”男人點點頭,“不過那位夫人是女的,你們這畫像是男的。”</br> 巴林和阿期對視了一眼,心里略略了然。</br> 性別這東西,偶爾是可以模糊,可以視而不見的,畢竟衣裳一穿,男人變女人,女人變男人,誰都沒有上手去摸過,誰知道里面是不是真貨?</br> “今夜之事,不許與任何人說起,否則我們定會來取你性命,聽明白了嗎?”巴林低喝,手中的刀子閃著明晃晃的寒光。</br> 一抬手,刀刃劈開桌子一角,動作快準狠,嚇得男人面白如紙,冷汗涔涔而下。</br> 誰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招惹到了這樣煞星?</br> 眼下,保命要緊。</br> 阿期從腰間取出了銀子,擱在了桌案上,“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和舌頭,就是管好你的命,知道嗎?聽明白了嗎?”</br> “是是是!”男人連連點頭,“多謝兩位爺不殺之恩!”</br> 聞言,巴林和阿期當即從窗口竄出,消失在夜色之中。</br> 外頭,宋燁早已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br> “是公子沒錯了!”吾谷忙道,“只是,公子怎么會心甘情愿的換上女兒裝?”</br> 要知道,洛長安素來干脆,行為處事頗為男風,她向來覺得女子的羅裙太過累贅,就算當著宋燁的面,她也不喜歡那些花紅柳綠的衣裙。</br> 如今跟著宋墨,居然換上了……</br> 這性情大變,必定有因!</br> “按理說,情蠱已經解了!”宋燁瞇起危險的眸子,“她也不該聽之任之才對,除非是又著了宋墨的道。”</br> 依著洛長安的性子,要不是著了道,絕對不會這么乖乖聽話。</br> 思及此處,吾谷面色瞬白。</br> 真是一波剛平,一波又起。</br> 一個情蠱已經搭上了綠音公主的性命,若是再來一個什么蠱毒,到時候又該如何是好?再搭上誰的性命?</br> “先看看情況再說。”宋燁轉身就走。</br> 吾谷亦不好再多說什么,只能趕緊跟上。</br> 向導早前在外頭候著,趕緊領著宋燁去了宋墨與洛長安住過的宅子。</br> 即便人已經去了石城,宅子暫時空置下來,這周圍的防守依舊極為嚴密,壓根無法靠近,里三層外三層都是守衛,一個個目光灼灼,一個個隨身佩刀。</br> “早前就是在這個院子里,如今人不在,據說是被石城來人給接走了,就在咱們進城的前幾天時間。”向導壓低了聲音開口,“里里外外全是守衛,壓根無法靠近。”</br> 吾谷一怔,“在我們來之前?”</br> “對!”向導點頭,“咱們錯過了幾日,不過算算行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他們早在咱們之前呢!”</br> 巴林和阿期轉頭望著宋燁,如此這般也不敢多說什么,只等著自家公子下決定。</br> 眼下這事,到底要如此抉擇?</br> 是繼續留在金沙城等待?</br> 還是冒著生命危險,進石城一趟,一探究竟?</br> “先回去再說!”宋燁也在猶豫。</br> 到底是留在金沙城,還是去石城?</br> 客棧房間內。</br> 燈火葳蕤,光亮羸弱。</br> 宋燁立在窗前,負手而立。</br> 巴林和阿期與向導一塊,圍桌而坐,吾谷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立在宋燁的身側,安安靜靜的候著。</br> 屋子里,安靜得落針可聞。</br> 半晌過后,宋燁總算開了口,“先留在金沙城,等等消息再說。石城防守更加嚴密,只怕進得容易出來難,我雖然想救長安,但若是把自己搭上,如何救人?”</br> 要救人,得先保全自己。</br> 這是前提條件。</br> 如果他死在南淵,不單單只是洛長安有危險,整個北涼都會陷入困境之中,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連累的會是北涼所有的軍民。</br> “好!”吾谷如釋重負。</br> 說實在的,吾谷也想早點把自家公子救回來,但是一想到宋燁若是把自個搭上,反而救不了公子,他便也不愿宋燁為此冒險。</br> 等待,似乎是最好的選擇。</br> 誰知這一等,等了兩日也沒有消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