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上陳家做客,碧玉將全家拾綴了一番,穿的不體面可是會讓別人笑話劉家的。她自己穿了套淡紫色綢緞衣裳,全套寶石的頭面,得體而端莊大方,絲毫看不出她出身鄉下。
將一對兒女也打扮的花團錦簇,可愛非常。
杜氏也打扮的很得體,衣裳首飾都是碧玉給她定制的。
自從劉仁杰去了國子監,碧玉就考慮到以后要經常出去應酬的事情。給全家人添置了幾套新衣裳,劉仁杰一個人就添了四套,讓他在外面穿的體面些,不能讓他在別人面前丟了面子。而杜氏則多添了兩套頭面,但碧玉的心極細,添的東西都是適合他們如今的身份,款式新鮮料子中等,既不會惹眼又不會比別人差。
而她只添了兩件新衣服,并沒有多打首飾,她婚前有不少別人送的首飾,成色都不錯。有的還沒有戴過,如今正好拿出來派上用場。
只是添置衣裳首飾的這筆錢要從她私房錢里出,自從那次劉呂丙人入獄,花錢打點花了不少錢,如今帳上早沒有多余的錢。要等年前收租上來添補這個窟窿。
這幾年過年之前,吳家富三兄弟會輪流上京城一次,除了看看家人,還把劉呂兩家在家鄉的產業收益送過來給他們使,順便在京城玩玩看看。掐指算來今年是輪到吳家富過來。
劉仁杰扶著杜氏和碧玉上了一輛車,自己也上了車,兩個孩子也隨在父母身邊。至于吳氏婆媳和呂登兄弟也坐了一輛車,小青小夏范大娘和李四媽和胡雪兒的貼身丫頭坐了一輛車。
吳敬仁夫妻則沒有一起去,應哥兒這幾天身體不適,上吐下瀉,大夫開了藥,他們是日夜守在兒子身邊一步都不敢稍離,生怕有個意外。
陳家熱鬧非凡,家中裝飾一新,里里外外擠滿人。
下人迎了他們進去,呂登和劉仁杰帶著呂申先下了馬車,往前院走去,其余的女眷則被迎進了二門。
陳太太熱情的親自過來迎接她們,眾人在一個小偏廳里坐下,請安的請安,見禮的見禮。她陪著說了幾句閑話,就有下人來請。
陳太太笑著連連賠罪,眾人也明白這日她肯定會很忙,紛紛表示不介意,請她自便。陳太太賠笑了幾句并派了手下得力的媳婦子關娘相陪,這才出去應酬其他客人。
碧玉抿了口茶,好香,好像是極品綠茶。如今一兩就要五十兩銀子,一般人家是舍不得用這么好的茶。點心是五味齋的,一盒就要十幾兩銀子。又掃視了一圈,紫檀木的家具、名人字畫,精致的擺設無不彰顯著陳家的富貴。雖是偏廳,但整治的一點都不差。
只是她有些奇怪,陳太太為何要在偏廳招呼她們?按理說不是應該請到正廳跟那些太太們坐在一起嗎?難不成是看不起她們劉呂兩家?可陳太太的態度無可挑剔,并沒有任何輕視之色。
顯然并不是碧玉一個人這么想的,吳氏也在問道,“你家太太為何在這里招待我們?”
“呂太太不要多心,太太這么安排自有她的考量。”關娘態度恭謹陪笑道,“您們再多坐會兒,吃些茶點就能得到答案。”
她既然這么說了,吳氏也不好再問下去,只能耐心等待。
幸好關娘性格很圓滑,陪著她們說些比較感興趣的話題,并沒有出現冷場的情況。
過了半個時辰,突然有個丫環走進來,在關娘耳邊聽了幾句。關娘聽了露出笑臉,起身笑道,“有貴客到了,幾位出去迎一迎吧。”
吳氏更是一頭霧水,這貴客再怎么尊貴,也是陳家的客人,與她們何關?為何要她們去迎?
“這是不是不合禮數?”杜氏直言不諱道,她坐了半天心里有些不適,感覺受了冷遇。
“這位貴客也是呂太太的熟人。”關娘對著吳氏滿臉堆笑,“您是她的晚輩,迎一下也是合禮數的。”
“什么?我的長輩?”吳氏明顯愣住了,“不知是哪位?”
不能怪她太驚訝了,她的父母都已去世,公婆也不在人世了,哪有什么長輩啊。
“呂太太馬上就能知道。”關娘賣著關子,不肯直說。吳氏也無可奈何,但心里卻不住的猜想。
其他幾人也奇怪的看著廳外面,又回頭看看吳氏。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一位華衣老婦人在丫環們的環繞下走進偏廳。香風襲人環佩叮當,走路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音。
吳氏見了此人不由神情激動萬分,身體一軟跪了下來,聲音中帶了泣聲,“姑姑。”
這一舉動將胡雪兒和碧玉婆媳都嚇住了,這究竟是什么人?碧玉心中一跳,一個人名在她腦海中若隱若現的浮出來,神情也跟著激動起來。
“寶兒。”那老婦人也眼含熱淚,臉上神情也很激動。
“姑姑,寶兒今生還能再見到姑姑實在是太高興了。”吳氏喜極而泣,臉上全是淚水,聲音發抖,“我一直以為您已經……”當年姑姑一聲不吭不告而別,讓她極為傷心,性格也隨之大變。
“傻丫頭。”老婦人一臉疼愛的扶起吳氏,撫著吳氏的腦袋細看,“姑姑沒事,讓姑姑好好看看你。”
“姑姑。”吳氏在她面前,乖的跟個小孩子般。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慕孺之情。
“上次見你時還沒出閣,如今都已經兒孫滿堂。”老婦人神情難掩激動,“聽說你嫁的還好,兒女也孝順,我也放心的很。”
歲月飛逝,當年那個嬌俏的少女已經為人妻為人母,她遙想往事,心情一陣激蕩。
“姑姑為何不捎信給我?”吳氏藏在心里多年的疑惑憋不住問了出來,“我這些年一直記掛著姑姑,心里一直不好受。”
誰能忍受她從小視之如母的姑姑,居然忽然消失,而且幾十年都沒任何音訊,害的她以為姑姑不在人世,還偷偷哭了好幾次。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后再跟你說。”老婦人慈愛的摸著吳氏的頭,安撫道,“我今日來就是想見見你,馬上就要走的。”
“姑姑,您走到哪里去?”吳氏一聽急了,“讓寶兒侍奉您老人家吧。”當年是姑姑照顧她教導她,如今輪到她來照顧姑姑。
吳氏先前只顧著震驚,并沒有留心她的衣著打扮,如今細看,才發現姑姑身上的衣裳首飾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神情安祥姿態閑靜,看得出這些年過的極好。
老婦人心中熨帖,“姑姑有家有子,哪需要你來侍奉我?”她雖生了兩子,卻沒有女兒。她出宮后就被請到吳家教導吳氏,憐惜這孩子幼年失母,把她當親生女兒疼愛。這些年雖然養尊處優,可心中始終記掛著這孩子。
吳氏心中驚訝不已,連連追問,關心之情溢于言表,“姑姑成家了?是什么人家?他們待您可好?有沒有委屈您?”她心中實在是擔心姑姑。
她記得姑姑十歲進宮,直到二十二歲那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出得宮,因誤了花期,家中嫂子又兇悍,兩人無法相容。這才獨自離家孤身一人生活。后來在吳家教了她七年,那些年姑姑一直沒成親。可此時猛的突然聽到這些訊息,難免有些激動。
“都好。”老婦人見她一片拳拳慕孺之心,心里極為安慰,但不欲多提自己的家事,轉開話題,“給姑姑介紹下你的孩子們。”
吳氏這才恍然大悟,擦去眼角的淚水,招呼媳婦女兒給貴婦人請安。
胡雪兒不知是哪位長輩,但還是規規矩矩的請過安。
碧玉早已猜出來者是何人,一臉的歡喜搶先一步行禮下去,“給梅婆婆請安,祝婆婆身體安康福壽綿綿。”她雖然沒見過此人,但是從小聽著她的故事長大的。無形中對她充滿了感情。
“寶兒,這是你的女兒吧。”見碧玉乖巧機靈,梅姑不由露出笑容,“真聰明居然能猜出我是誰,嘴又甜,是個好孩子。”
“姑姑有所不知。”吳氏疼愛的看著碧玉,“這孩子從小就特別喜歡纏著我問您的事,我都不知跟她說過多少遍您的事情。”
梅姑揚了揚眉打量著她,“玉姐兒,為什么喜歡打聽我的事?”
聽到梅姑叫出她的小名,碧玉欣喜異常,但仍恭恭敬敬回道,“娘說,您是她最喜歡最尊敬的人,當然也是我心中最慈祥最美麗的人。”
一個時常掛在吳氏嘴邊,卻從未蒙面的人,讓吳氏心中不時長吁短嘆心中遺憾的人忽然出現在面前,這讓她如何不欣喜呢?聽娘說過不少梅婆婆的各種事跡,她心里可是對這位梅婆婆仰慕的很。何況她是娘親的師傅,教了娘好多東西。就連她如今學會的本事,都是娘從梅婆婆那里學會后轉而教會她和哥哥的。她也算是得了梅婆婆的恩惠。
“好巧的嘴。”梅姑嘴角含笑,這孩子身上有當年寶兒的影子,“要不是我不方便跟你們府上走動,真想多親近親近。”
她在呂登上京趕考時就注意到了呂登的家世,早就讓人打聽過呂劉兩家的情況,心中早就了如指掌。本想暗中關照他們一番,不直接見面。可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渴盼,想親眼見見那個被她視若親女的孩子,這才指使陳太□□排了這場會面。
“這是為何?”吳氏忍不住開口,她好不容易見到姑姑,想好好孝敬姑姑。
“我相公的身份特殊。”梅姑何嘗不想跟吳氏多親近,幾十年沒見了啊。可是為了她們好,還是保持距離為妙。“我不能讓你們卷進來。”
“姑父是何人?”吳氏眼中疑惑不解,特殊成這樣,連名字都不方便透露,這究竟是何人?“不管如何,我也該拜見一下。”
“不用,你有這份心就好。”梅姑搖搖頭,“我只是想親眼見見你們,也讓你看到我安好,她放下為我懸著的那顆心。”人在官場,身不由已。一旦牽扯進來就麻煩的很,她到時恐怕會護不住她們。
“可是……”吳氏還想再問。這是什么情況啊?她有些糊涂了。姑姑到底是嫁給誰了?難道是朝堂中人?可不管嫁給誰,她都想敬一份孝道。
梅姑看了看天色,“我該走了。”她出來有一個多時辰了,她相公在家里恐怕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