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著急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姑姑，怎么這么快就走了？”都還沒說幾句話呢！
    “我不方便參加宴席，將來方便的時候再來看你。”梅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有事你可以找陳家太太，讓她過來找我。”
    碧玉聽了這話，腦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梅婆婆是不是陳太太的干娘？”
    梅姑訝然的看著她，“玉姐兒好聰明，我只是這么一說，你就猜出我的身份來。”
    吳氏一向聰明，要不是情緒激蕩早就猜出來了。聽了兩人的對話吃驚的張大了嘴，“姑姑，這是真的？您是……”居然是首輔之妻？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這些年的際遇離合一時也說不清楚。”梅姑好笑的拍拍她的肩膀，“為了你們好，我不方便在公眾場合和你們相認，明白我的意思嗎？”
    吳氏了解的直點頭，“我明白姑姑的意思，謝謝姑姑對我們的愛護。”是啊，樹大招風，還是小心為妙。黨爭越來越烈，太師或許拿首輔沒辦法，但要對付劉呂兩家還是輕而易舉的。
    碧玉突然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嘴上只說，“多謝梅婆婆。”謝她對劉呂兩家的照拂，謝她將劉呂兩人從牢中救出，謝她對劉仁杰的提攜和照顧。
    其他人都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
    梅姑臉上復雜莫名，閃過幾絲驚喜，“玉姐兒真真是晶瑩剔透的人兒，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她其實暗中見過劉呂兩人，只覺得呂登極為出眾，沒想呂碧玉也會這么出色。想想也是，吳氏生下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
    再說了幾句閑話，梅姑依依不舍的拉著吳氏母女的手叮囑了幾句，這才在眾人的簇擁之下離開。
    “婆婆，那位梅婆婆是何人？”胡雪兒在旁邊一直不敢話，等她走了才敢開口，“是您的親姑姑嗎？”她看的一頭霧水，呂家和劉家都沒有這種輩分的親戚啊，她始終沒明白這人是誰？而碧玉為何要跪她？
    吳氏淡淡笑著，神情極愉快含蓄道，“雖然不是親的，可比親的還親。”
    胡雪兒還是不明白，但還是懂事的不再多問。
    杜氏也忍不住了，“親家太太，這究竟是呂家的哪位貴親？瞧著就一副貴相。”她心里琢磨著是不是呂家的親戚？看上去跟吳氏很熟悉。瞧那陣勢那氣派可不是普通人。
    杜氏雖然從小跟吳氏玩在一起，但梅姑從不愿見外客，所以杜氏沒見過這位姑姑。
    吳氏打量了幾眼周圍，不便多提，“這事回去再說。”
    杜氏會意的看了看在場的人，除了關娘外，其他都是劉呂兩家的下人。
    吳氏一再叮囑今日的事不許說出去，否則會對劉呂兩家帶來麻煩。
    眾人聽到這話，連忙答應。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陳太太才春風滿面的進來陪她們說話，等開席的時辰到了，客氣的請眾人入席。
    席間好多貴婦都和陳太太挺熟的，陳太太給她們引見了一番。那些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對她們都挺客氣的。大家說說笑笑吃吃喝喝，直到聽了幾出戲，前院呂登他們起身告辭，她們才跟著離開。
    回到家中，揮退所有的下人。杜氏迫不及待的問道，“剛剛那貴婦人是誰？”她實在是很好奇，憋了一下午了。
    “什么貴婦人？”劉仁杰一臉的莫名其妙，眼睛看向妻子。
    碧玉將剛剛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
    “娘，那是……”呂登也疑惑的很。胡雪兒也是一臉的好奇。
    吳氏將貴婦人的身份和吳家的關系說了一下，未了道，“登兒和杰兒能出來應該是她老人家暗中使的力。”在碧玉跪下磕頭時，她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居然是梅婆婆。”呂登一臉的興奮，他對梅姑只聞其名未見其面，早就想見見。“怎么不讓人過來跟我說一聲？我也好給她老人家磕個頭。”他對梅姑的仰慕并不輸于碧玉。
    吳氏笑著解釋，“不大方便，她如今的身份太過特殊。”
    呂登這才想起此事，“娘，您說梅婆婆如今是首輔夫人？”
    “是啊。”吳氏點點頭，有些事想問問，“你可知道她們家的情況？”光聽姑姑這么說，她不安心。誰知道她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那當然知道。”呂登閉了閉眼，從腦海里翻出資料，這些百官的家庭情況他都記在心里。何況是這么引人注目的高官。“首輔大人出身世家，嫡妻已逝去，如今正妻是繼室。家中有三子二女，其中二子是繼室所生。如今都已經成家，可聽說首輔夫人和皇后娘娘好像是遠親。”這些情況條條清楚，如數家珍。只是最后一句的語氣有些疑惑，好像有些對不上啊？
    “這些倒是沒聽她說起過。”吳氏也有些奇怪，但想到官場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也不多考慮。“不過這些并不重要，她和首輔大人感情好嗎？”她最關心的是姑姑過的好嗎？幸福嗎？
    呂登笑道，“他們夫妻感情是出了名的好，家中沒有任何妾室通房。”當初他得知這一點時，還很驚訝呢。
    吳氏臉上露出喜色，“那就好，姑姑總算苦盡甘來。”梅姑前半生受盡苦楚，沒想后半生卻享盡榮華富貴，夫妻情深兒孫滿堂。這人生的際遇真的很難說啊！
    呂登想起一事，心中的一個迷團也解開了。“怪不得有次首輔大人突然請我和妹夫過府一敘，當時后堂屏風后有人影若隱若現，我當時還在猜是什么人。如今想來定是梅婆婆。”
    吳氏眼睛一紅，心中感動，“她心中始終記掛著我們。”
    呂登見狀忙陪笑道，“我們是托了娘的福。”
    杜氏聽了這些話，已經將前因后果想明白，心中大喜，“說的是，我家杰兒也托了親家太太的福。”
    吳氏心中有些欣慰，“這事你們知道就行，不要張揚。”
    “是，娘。”幾個孩子都應了。
    杜氏卻有些不解，“我們有這門親，等于有了個大靠山，何必藏著掖著，正好讓別人看看我們的風光。”
    吳氏忙跟她細細解釋了后面的原因，生怕她惹出麻煩來。她這才恍然大悟，歇了想借勢風光一把的念頭。
    劉仁杰突然問道，“那我們是不是要站在首輔大人這邊？要為他辦事？”首輔夫人把他救出來，并為他謀了份舒心的職位，他心里很感激。但他也沒有什么能報答的，總感覺有些歉疚。
    “這倒不用，姑姑沒說什么。”吳氏想了想梅姑說的話，她那么安排就是怕將他們都卷進風波里。“你們以后就如常做事，只要心里明白，不管如何，別跟姑父做對就行。”這是她自己的考量，她不懂什么黨爭，但她懂得親疏有間，知恩圖報。
    “娘放心。”呂登忙應了，“首輔大人我還是蠻敬佩的，不敢與他為敵。”世人都說首輔大人狡猾如狐，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他這種段數比不上別人，還是踏踏實實低頭做事，不要摻和進去。
    劉仁杰自然也應了，他如今已經事身置外，根本不需要考慮這些。
    “那就好。”吳氏滿意的點點頭，視線轉向一直坐著不說話的小兒子，“申兒，今日可有失禮之處？”
    呂申連忙嘟起嘴為自己爭辯，“娘，我沒有，跟著哥哥可規矩了。”他可不敢在兄長面前做錯事，從小到大他都挺怕呂登的。
    “三弟在家里調皮搗蛋，在外面是不會讓呂家丟臉的。”呂登忙給他證明，“他今天一點都沒出錯，還有人夸他呢。”
    吳氏放心下來，嘴角翹了翹，“是嗎？那以后可要多帶他出去走動。”
    呂申無奈的撅了撅嘴，那種應酬太無聊了。他真不想去啊。
    說了幾句閑話，眾人都散開回屋休息。
    吳氏有些不放心生病的應哥兒，專門去西廂房看了看病中的孩子，他可是吳家富夫妻的心頭肉。要是有個好歹她可怎么對得起他們？不過看著孩子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沒有再上吐下泄了，她總算松了口氣。
    金氏正守在兒子身邊，而吳敬仁得知兒子無礙后放松心情已經熬不住去休息了。
    吳氏摸了摸應哥兒的臉，仔細詢問了幾句，確定大夫已交待并無大礙，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叮囑道，“明天先不要給他吃米飯，先給他吃白米粥，清清腸胃。”
    “是，姑姑。”金氏心中感激，姑姑連外出衣裳都沒換就過來看應哥兒，實在是很上心，“他小孩子家家的，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心里很是疼他。要什么東西盡管開口，不要太拘謹。”看著眼前有些拘束的金氏，吳氏心中嘆了口氣，“我們都一起生活這么多年，我是怎么樣的人，你也早就清楚，不用太過小心。”
    以前金氏是很大方很有心計的女子，可跟他們來京城后，變得內斂謹慎，從不主動出頭。就算遇到些小麻煩，她也從不開口請求幫忙。
    平日生活難免有些不周到不留心的地方，可她也不說。看的吳氏心里有些難過，可說了好幾次，金氏就是打定主意不給他們添亂。
    金氏有些不安，“姑姑說哪里話？我只是怕太麻煩您們。”寄人籬下就要懂的分寸，千萬不能讓人嫌。
    “說什么傻話？別老把自己當客人，同住一屋檐下是種緣分。”吳氏又輕嘆了聲，知道一時間無法改變她的想法，“我也從不把你們當外人，向來把你們當成一家人的。有事一定要開口。”
    “我明白了，姑姑。”金氏態度恭謹。
    吳氏看了看她的神情，心里無奈的很，“過些日子你表弟媳就要生產了，到時還要偏勞你。”先前胡雪兒安胎時，她要照顧媳婦，所以把家務托付給金氏。等胡雪兒胎穩了，金氏就半天都不耽擱的把管家之權交到她手中。她也不想說什么，只好接過來管著。
    金氏明白的點頭，“姑姑放心，都交給我吧。”
    “你一向能干，有你幫我，我心里安穩。”吳氏對金氏的管家能力很欣賞，看了眼孩子，突然想起一事，“對了，應哥兒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啟蒙了？”
    她家瑛兒都有模有樣的在劉仁杰的教導下開始練字，應哥兒的年紀可比劉瑛還大，可還整天玩樂，這可不行啊。
    金氏精神一振，孩子是她心里最柔軟的一部分，“我和相公也商量過這件事，可他說不急。”
    她知道相公的意思，吳家向來是商賈之家，家中子弟都到八歲才啟蒙。再說也沒幾個孩子能坐得住靜下心來讀書的。吳家的孩子一向沒讀書的天賦，所以吳敬仁也無所謂的很。
    可她卻不這么想，孩子的生活環境很有研究，身邊人的想法對孩子的成長也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她心里是盼著兒子能成為讀書人，為吳家光耀門楣。劉呂兩家都出了做官之人，將來孩子能讀書的話，或許還能拉扯一把。可是她不愿違背吳敬仁的意愿，所以才一直把這事給拖了下來。但如今吳氏主動提這事，這大好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
    “話可不能這么說，我看應哥兒聰明伶俐，讓他早點念書。”吳氏勸道，“如果他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就重點培養，如果吳家能出個讀書人，想必大哥大嫂會很樂意的。要是將來這孩子能有出息做個官什么的，吳家祖先也臉上有光。”
    吳氏很想拉扯吳家子弟長進，吳家的生意做的再好，遇到一些風浪就會一敗涂地，如果有個做官的子弟幫襯著，那會穩妥許多。她記得去世多年的老父親一生中的最大希望就是盼著吳家能出個讀書人，她想幫著他完成這個心愿，以慰他在天之靈。
    金氏眼睛發亮，神情激蕩，“這孩子成嗎？”孩子是他們夫妻的指望，要是能有出息他們再辛苦也覺得值。
    “我看成，讓相公先給他啟蒙。”吳氏已經盤算好，“你也知道你姑父別的方面平平，教書還是不錯的。”
    金氏這些年跟呂家人生活過來，有些事很清楚。“那是自然，兩位表弟都是姑父□□出來的，我是求之不得呢。”
    呂登就是呂順一手教出來的，還有以前那個周彬也是呂順的得意門生。后來還考上了秀才。她要求也不高，應哥兒能考上秀才就好，這樣即使見到縣老爺也不用下跪了。
    吳氏見她心動，最后指點一句，“啟蒙不能太晚，這孩子這年紀正合適，再晚就耽誤了。”
    金氏忙不迭的點頭，“姑姑提醒的是，我今晚就跟相公商量。”她一定要說服吳敬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