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呂登的牽線搭橋下,孫太太主動下帖邀請吳氏上門做客。
吳氏想了想,將碧玉叫過來將這事說了一遍,讓碧玉跟她一起去。
碧玉笑道,“娘,這種事情你決定就好,何必讓我去看?”孩子的親事自有父母作主,她這個做姐姐的可沒有發言權。
吳氏心中早就盤算好,“多個人掌眼,多一份妥當。”
她不帶胡雪兒出去,一是因為要留人看家并且照顧孩子。二是因為呂申的妻子和胡雪兒將來要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利益相關,她不容易平淡待之。而碧玉身在局外,又和吳氏的看法比較相同。
“那女兒回去打扮一下,免得讓人笑話。”既然娘發了話,碧玉自然要照做。何況她也想看看孫家的大姑娘適不適合呂申?她雖然出嫁了,但還是跟娘家來往密切,這要是和弟媳合不來,也是個大麻煩。
碧玉回家跟杜氏說了一下,杜氏聽了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答應照顧孩子們,讓她放心出門。
以杜氏好事的性格,巴不得跟著一起去。可惜她的身份不適合,她只能眼巴巴的等著媳婦回來后跟她匯報事情的進展。這事雖然還未成,但杜氏又不出門,跟誰去說?她又一大把年紀,知道輕重的。
碧玉換上大紅緞襖兒,綠色的緞裙,頭上戴著赤金鑲紅寶石頭面,手腕帶著精致的蝦須鐲,極像有身份的女眷。
吳氏也穿的很體面,朱紅色如意紋緞面襟子,下著黑色紋緞馬面裙,頭上金鑲玉的頭面,手腕處白玉鐲子,顯得很富貴。這衣料是梅姑過年時送過來的年禮,新做好的衣裳。
呂登親自送吳氏和碧玉過去,將她們送到二門這才去前院和上司談話。
孫太太帶著幾個兒媳出來迎接,請過安見過禮,吳氏和孫太太分坐兩邊,孫家幾位媳婦侍立一邊,碧玉則站在吳氏身后。
兩人極為客氣的敘話,不一會兒孫太夶請兩位姑娘出來見客。
兩位姑娘裊裊而行,在吳氏面前矮下身體行禮,和碧玉也見了禮。
碧玉仔細打量,年紀稍大些的長的很嬌艷,弱不驚風的模樣,很容易讓人憐惜,只是一雙眼睛并沒有外表看起來單純。年紀稍小的那位長的清秀而已,但有些嬌憨,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像小花鹿。
吳氏熱情的送上表禮,連連道,“禮太薄了,別笑話。”
兩人福了福道過謝,吳氏拉著她們的手問長問短,比如年紀會些什么等等,極注意分寸,不會問一些比較敏感的話題。也不厚此薄彼,同樣的熱情。
大的那個叫孫嫻小的叫孫雅,看著這一對姐妹花,碧玉暗嘆歲月飛逝,這才幾年啊,她都是兩個孩子的娘親。當年她十三四歲的時候過的真是無憂無慮,父母疼愛兄長呵護。
收回遠去的思緒,將注意力放到姐妹花身上,此時孫嫻的臉有些紅,好像有些明白吳氏的用意,而孫雅一團孩子氣,根本沒留心到。聲音清脆的回答著吳氏的問題。
吳氏揚起臉笑道,“孫太太真是有福氣,有這么孝順的媳婦又有這么可愛漂亮的一對女兒。”將所有的人都捧了一下。
“呂太太也很有福氣,令愛如此端莊大方。”孫太太一臉的羨慕,“聽我家老爺說,你家登哥兒年紀輕輕已是正六品的官,后生可畏啊。”
他家相公品級雖高,但幾個兒子都沒出仕,她的長子只中了個秀才。哪像呂家的登哥兒大器早成,才二十幾歲就有這種成就。要是呂登沒娶妻,她是巴不得有這種乘龍快婿。
她又掃了一眼呂太太身后站著的呂家姑娘,容貌嬌美婀娜多姿,氣質高貴,身上的衣裳首飾都極為得體。絲毫看不出是鄉下出來的女子。原來這呂家的孩子都是這般的出類拔萃,可想而知呂家申兒也必是出色人物。
吳氏嘴角上翹,但臉上極謙虛,“這是孫大人的謬贊。”她的長子的確令她極為驕傲。
孫太太把心思放在呂申身上,“聽說還有一位令郞也是聰明伶俐,深得我家老爺的贊賞。”
吳氏不由露出驚訝之色,“孫老爺見過我家申哥?”這話怎么說的?
“呂太太忘了?”孫太太笑著提醒,“在陳太太生辰那日,令郎不是也去了嗎?”
就是那一次,她家老爺回來后一直夸呂家有雙杰,個個都是頂尖的人才。夸的次數多了,也引起了她的好奇。
吳氏這才恍然大悟,“是我糊涂了,因為我那日沒見到孫太太,所以一時沒想到。”
對,那次她讓呂登帶著申兒一起去應酬的。
孫太太笑道,“那日我身體稍有不適,讓大兒媳出面的。”
“怪不得呢。”吳氏這才想起當時她坐在年紀偏長的太太一桌,沒留意到孫家的長媳,怪不得沒一點印象。
孫太太了解的點點頭,“令郞在家做些什么?”
吳氏眼中有絲暖意,“天天被他爹爹拘著讀書,也不讓他出去一步。”她家申兒雖然調皮,但讀書還算不錯。用呂順的話說,比不上呂登,但比一般的學子有長進。
孫太太臉上不由露出笑容,“讀書好啊,將來像他兄長那般考個功名。”怎么呂家的子弟讀書都這么好呢?是不是有什么訣竅?
吳氏心中再得意,也不愿露出來,免得讓人輕視,“這種事料不準的,我只盼著他能上進懂事。”話雖這么說,她是巴不得呂申也能跟上兄長的腳步走上仕途,呂家能再出一個進士。
“我家老爺說好,那定是極好的孩子。”孫太太此時已經對呂申極有好感,對這門親事也極為滿意,態度越發的親切,“聽說呂大人今年新得的兒子?我家太人說酒席辦的好熱鬧,可惜我身體不大好,沒有去湊湊這熱鬧。”
吳氏想起她家也給孫家送過帖子,不過只來了孫大人和他的長子,女眷并沒上門。這也是官場的慣例,孫太太也不過是客套話。“他們成婚多年才得了這個孩子,難免多疼些。”
“他們成婚多年一直無子?”孫太太有些好奇,她只聽說呂登得了兒子,其他并不清楚,“呂太太沒給呂大人納妾嗎?”
吳氏淡笑著解釋,“我們家沒有納妾的規矩,只有到了四十依舊無子才允許納房妾室延續血脈。”
所有的人都心里一動,孫太太眼睛一亮,“呂家家風甚好,難怪呂大人這么出色。”心中盤算開了,腦子轉的飛快。
“孫太太太夸獎了。”吳氏謙虛幾句,“那孩子還不懂事,還需孫大人多提攜。”
“好說好說。”
兩人閑聊了幾句,越聊越熱乎。孫太太掃了眼她身后的碧玉,“呂太太,你家姑娘第一次來我家,讓我家媳婦陪著轉轉。”
“如此甚好。”吳氏丟了個眼色給碧玉。
碧玉會意的微微點頭,隨著孫家大奶奶和兩位孫家姑娘出去。
她跟著幾人在花園里轉了轉,孫家的花園里花團錦簇,美不勝收,小橋流水,步步都是景致。
孫大奶奶指了指花卉叢中筑的高高的涼亭,“劉家大奶奶,我們在亭子里坐會兒吧。”
“好的,我正有些累了。”碧玉如善從流。
丫環們先去亭子打掃安上暖墊,送上茶點果子,姑娘奶奶們這才進去坐下。
這亭子是欣賞景色極佳的位置,碧玉朝下俯下,園中所有景致收在眼底,不住的出口稱贊。
孫家長媳陪著謙虛了幾句,將話題拉回來,“劉大奶奶,你膝下有一雙兒女?”她知道這種場合吳氏將碧玉帶來,必是幫著來掌眼的。想必她的意見對吳氏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
“對。”碧玉提起兒女,總是一臉的滿足,“女兒都五歲了。”
孫家長媳笑著夸道,“真看不出來,你都不像是生過孩子的,保養的真好。”
“我婚后第一年就有了女兒,年輕所以恢復的比較快。”碧玉也沒把這話當真,只是微笑的問道,“大奶奶呢?”
孫家長媳笑道,“兩個兒子,頑皮的很。”只是一個是庶子,放在她名下而已。哪戶做官的人家沒有幾個小妾,只要管好這些小妾,將孩子收服,將來再分一點薄產打發出去就行了。只是這呂家卻與眾不同的,真是挺奇怪的。
“大奶奶好福氣,孩子頑皮些也沒什么,當年我三弟也挺頑皮的,不過上了學全改了。”碧玉轉過頭道,“兩位姑娘平時在家里做些什么?”轉了半天,總算把話轉到正題上。
她正想好好考量一下孫家大姑娘的談吐舉止。
孫嫻低垂著臉,模樣端莊,“我和妹妹在家里做些女紅,跟母親學著管家。”
“女孩子學這些是最實用的。”碧玉滿意的點點頭,“我未出閣時也在娘親的教導下學了些皮毛,婚后才發現派上了大用場。”說實話,她還真怕孫家大姑娘是大才女,整天吟詩作對,彈琴作畫的。呂家可侍候不起才女,呂家要的是能過日子的媳婦。
孫嫻羞答答的道,“劉大奶奶是聰明靈巧之人,我們姐妹怎么比得上您呢?”
“大姑娘說笑了。”碧玉受之有愧,笑了笑,“你們可是正經的官家小姐,怎么和我這種鄉下出來的婦人比呢?”
孫嫻急了,顧不得害羞,抬起臉真誠的夸道,“大奶奶太過謙了,您無論哪方面都不會遜色京城各家奶奶。”
碧玉滿臉笑容,眼中流露出欣賞之意,“大姑娘真會說話,將來必是個討婆婆喜歡的好媳婦。”可為什么她覺得眼前的女孩子有些做作呢?就好像在表演似的?難道是她多心了?
“大奶奶。”孫嫻臉漲的緋紅嬌嗔道,眼中卻有幾絲喜色。
孫雅一直坐在旁邊斯斯文文小口的喝著茶,沒有插話。
碧玉不好太冷落孫雅,“二姑娘平時最喜歡做些什么?”
孫雅笑瞇瞇的點頭道,“我喜歡下廚房做點心給家人吃。”
碧玉怔了下,“二姑娘最拿手的是什么點心?”這位姑娘居然跟她有相同的愛好,真是極難得的緣份。
孫雅也不怕別人笑話,直言不諱道,“雞蛋糕。”
這道點心碧玉沒嘗過,心里有些好奇,“不知哪天有這個福分嘗嘗二姑娘親手做的點心?”
“以后我們兩家必會多多走動。”孫大奶奶不由笑道,“到時大奶奶定能嘗到二妹的點心。”
她一直在旁邊觀察這位婦人,不卑不亢眼神清亮,態度親和,渾身上下溫暖如春,真的一點都不像那種鄉下出來沒見識的女子,真是奇怪,呂家怎么會培養出這種人來?不過轉眼想到那個十四目歲考上秀才,十七歲考上進士,十八歲考上貢士進入翰林院的青年才俊,是碧玉的同胞手足,那也不足為怪了。呂家幼子必定也是不凡的,將來或許又是朝堂上的出彩人物。
碧玉笑著解釋道,“別笑話我不知禮數,我也很喜歡下廚做點心,聽到二姑娘這樣,心里有些癢癢的。”
孫雅眼睛一亮,興高采烈的問道,“大奶奶也喜歡?您會做些什么?”
“我們老家的各種點心我都會,像紅豆酥千層酥豌豆糕之類的。”碧玉也不謙虛,“自從來了京城后,北方的點心也會做上幾道。”
她最喜歡在點心上搞些創新什么的,這也是她最驕傲的地方。
孫雅的眼睛越來越亮,語氣也親近了不少,“那我以后可要多向您請教。”這樣自信的碧玉反而讓她很喜歡。
“請教不敢,相互切磋吧。”碧玉心里很喜歡這個個性明快的女孩子。
孫家大奶奶見她們談的投機,笑而不語。孫嫻眼中閃過一絲異光,不過轉縱即逝。
兩人閑談了幾句,碧玉見孫嫻有些不自在,忙將她也拉進話題,幾人說說笑笑極為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