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互恭維著，寒喧著，虛虛實(shí)實(shí)的刺探著。碧玉始終侍立在吳氏身后，低眉順眼的聽著。
    曾氏的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點(diǎn)頭。
    碧玉有些不自在，心中猜想，這人從來沒見過，聽娘話里的意思應(yīng)該是哥哥同窗之母，這次過來慶賀也在情理之中。可為何視線老在自己身上打轉(zhuǎn)呢？
    “女兒，你去你嫂子房內(nèi)照應(yīng)吧。”吳氏瞧出了碧玉的不自在，開口解圍。
    碧玉心中一松，行了禮才慢慢退出。
    一直盯著碧玉的身影消失，曾氏心中暗忖：此女的禮儀絲毫不差，規(guī)矩舉止還算不錯，呂家雖沒有什么根基，但有個新貴的兄長，勉強(qiáng)還算配的上自家兒子。不過還是先看看別家女兒，說不定有更好的。反正也不急在一時，最好待到明年春榜之時再說，如呂家登哥能聯(lián)捷，她馬上讓人來提親。如不能，那到時再說。
    這樣一想，原先想開口求親的話咽了下去。曾氏笑道，“兩家孩子是同窗，將來可要多多走動。”即便做不成親家也不能成仇家，這官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準(zhǔn)。說不準(zhǔn)哪天呂家突然大貴了？
    “那是自然。”吳氏的心里說不出的滋味，臉上卻絲毫不露。這究竟是什么意思？剛剛口口聲聲想見碧玉，聽著有聯(lián)煙之意，可這時卻沒什么動靜。
    陪著說笑了幾句，開宴席的時辰到了。吳氏忙請了曾氏一起去席上，陪著一眾親朋喝酒看戲足足熱鬧了一天。
    夕陽西下，客人們一一離開。杜氏臨走時，一再拉著碧玉的手讓她有空過去玩。碧玉微笑的應(yīng)了，她這才滿意的跟著兒子一起回家。
    劉仁杰臉上面無表情的跟呂家人告辭，眼神落在碧玉身上也同其他人般淡淡的，言辭舉止絲毫沒什么特別之處。
    碧玉是許久未見他，感覺他冷淡了不少，只是猜想可能人歲數(shù)大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言談無忌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并沒往心里去。
    夜深人靜之時，吳氏輾轉(zhuǎn)難眠無法入睡。
    “娘子，你怎么了？”呂順聽著身邊的動靜忍不住問道。
    “相公，吵醒您了。”吳氏不安的轉(zhuǎn)過身，“今日來的人多應(yīng)酬的很累，您早點(diǎn)休息吧。”
    呂順想了想問道，“是不是有些舍不得兒子？覺得娶了媳婦丟了兒子？”
    “相公說哪里話，我豈是這種人？”吳氏雖然心里煩悶，但還是笑道，“我只是心里有些不舒坦。”
    呂順擔(dān)心的問道，“出什么事了？”白天時見她一臉的喜氣，很正常啊。可為何到了晚上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吳氏將白天的事說了一遍，未了道，“瞧著曾二太太有意相看女兒，可又沒有什么反應(yīng)。也不知什么意思？”難道是沒看上眼？不至于吧？
    呂順對此事一無所知，聞言驚訝道，“曾家？是鄰縣那個曾家？”
    “對，是出過英華殿大學(xué)士的曾家。”吳氏剛聽到曾家來人時，心里一動。當(dāng)聽出曾二太太有求親之意，她真的心動了。
    這曾家可是這地界排的上號的人家，是赫赫有名的名門旺族書香世家。每一代都會出幾名子弟入朝為官，到了這一代就出了二名。每一任知府上任時都要上他們家拜訪。
    “他家有這個意愿？不過娘子，他家雖然世代書香門第，還有幾名子弟在朝為官。可這門第太高了，恐怕也不是好事啊。”呂順想了半天才含蓄的說出這番話。
    這曾家固然是大家，曾家子弟眾多，光年紀(jì)最輕的一代就有十幾名子弟。這將來都成家了，那么多妯娌就有得頭疼了。更不要說里面復(fù)雜的妻妾之爭了。呂家又不是什么大家，碧玉恐怕很難在里面立足。畢竟這女人在夫家的地位主要靠娘家。即便呂登將來入官場，可在高門大房的曾家看來并不值得一提啊。上面的媳婦娘家都是什么侍郎、尚書之類的，呂家根本沒得比。
    “我也有這個顧慮。”吳氏心里惦量了又惦量，想起曾二太太的神情，又百般糾結(jié)。“可聽登兒說起這曾家哥兒學(xué)識不錯，人品也好，家世又好，我有些舍不得。”
    “登兒說的？既然他說的，那人應(yīng)該不錯。”呂順也為女兒的親事?lián)模瑢鹤拥难酃庥行┫嘈牛耙蛔尩莾赫埲藖砑依锿姘桑屛覀兛纯匆埠谩！?br/>     “這是個好主意。”吳氏終于點(diǎn)頭，心中猶豫，“可我瞧著曾二太太的神情好似沒看中我們家女兒。”
    呂順皺了皺眉，“世家之人天生懂的趨利避害，他們恐怕想著……”多比較一下多惦量一下罷。
    雖然他話沒說下去，吳氏已經(jīng)明白他未竟之言，她本是個極聰明的人，不過是關(guān)心太切一時蒙蔽。
    “既然如此，人照請我們照看。”吳氏轉(zhuǎn)眼一想，計從心來。“不過只當(dāng)成登兒平常的同窗對待，不露出半點(diǎn)意思來。”這一招棋既能退又能進(jìn)，不至于首尾顧此失彼。即便將來曾家真的上門提親，他們心里也好有個底。畢竟挑女婿除了門第外還要看人品為人。
    “這些都由娘子安排吧。”呂登沒意見，后院之事都是由吳氏掌管的。
    也不知吳氏是如何跟兒子說的，過了幾日呂登帶著一名眉清目秀身著藍(lán)色錦衣的少年回家，身后還跟著一個小書童。
    呂登給雙方做了介紹，請了安見過禮，進(jìn)了花廳安坐。曾珪讓書童奉上禮物，吳氏謙謝了幾聲讓李四媽收下。
    呂順熱情的招待客人，“曾五公子，請喝茶。”看著他容貌俊朗，舉止大方，說話清雅，呂順心里不住點(diǎn)頭。
    “我和浩然情同手足，伯父伯母不要這么見外。”曾珪溫文有禮，一派世家公子的風(fēng)范。他家族排行第五，是曾家二房的長子。
    “那我托大叫你一聲賢侄，早聽我們家登兒說，你們感情很好。”吳氏準(zhǔn)備先從家常聊起，了解下曾家的情況。
    “浩然幫過我不少忙，我心里極感念的。”曾珪笑的如沐春風(fēng)，“早就想來拜訪，可一直抽不出空來，今日才來，還請伯父伯母恕罪。”
    呂順見他說話有禮又謙虛，不由大生好感。細(xì)細(xì)問起他家中的情況。
    曾家四房三十幾口人，加上下人將近百人。整一個大家族，都住在一起的。三老爺是戶部侍郎，大房的長子和次子都已出仕。上面幾位兄長都已娶妻生子。
    聽了家里這么多人，吳氏心里已經(jīng)嘀咕起來，這么多人相處起來可是件麻煩事啊。
    “聽說你家?guī)孜唤忝枚际前渭獾模荚S人了嗎？”吳氏笑著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道。
    “上面大伯家的堂姐都已經(jīng)嫁人。”曾珪神色如常，嘴角總是帶著微笑，“我們二房的兩個妹妹都未許人，三叔四叔家的堂妹年紀(jì)都還小。”
    “你有二個妹妹？”吳氏有些奇怪的脫口而出，上次曾二太太只提起過一子一女。
    曾珪解說道，“是啊，七妹和我是同母，六妹是姨娘生的。”
    吳氏恍然，曾二太太說的是嫡子嫡女，并沒有提到庶子庶女。弄明白了這點(diǎn)，心中卻開始打鼓，這不提說明了什么？里面可能有內(nèi)情，或許是家中妻妾不寧？才對庶子庶女大加忽視？
    這種大家族聽著風(fēng)光，可里面卻不一定。做世族的媳婦會很辛苦，不僅要侍奉上面好幾層的長輩，交際應(yīng)酬家務(wù)管家樣樣都要精通。
    想到這里，不禁猶豫，難怪許多疼愛女兒的人家都不愿將女兒嫁到這種世族，這種辛苦實(shí)在讓人難以言述。
    呂登陪著曾珪說話，曾珪提出見見呂家其他人。呂登向吳氏請示，吳氏想了想讓人去叫碧玉姐弟和胡雪兒過來見客人。
    胡雪兒和碧玉正在屋子里做針線活，聽到后有些驚訝，“讓我們都去前院？”
    “太太是這么交待的。”小青回道，“我還要去請申哥兒。”申哥在書房寫字。
    “妹妹，這是怎么回事？”胡雪兒不由奇怪，一般有男客很少請女眷出去的。
    “估計這家以后會跟我們家成通家之好，相互見見以后也好來往吧。”碧玉猜測著，畢竟自從呂登中舉后，就冒出許多故交好友來。不過家里也多了些進(jìn)益。
    胡雪兒想想這話也是情理之中，整理下衣服，轉(zhuǎn)頭看一身家居衣裳的碧玉，“妹妹，你去換件見客的衣裳，戴幾支新鮮的釵。”
    碧玉點(diǎn)點(diǎn)頭，收好手中的繡件，回房換衣服另行漱洗。等再回起居室，申哥已經(jīng)到了。小青已經(jīng)給他換好了新鮮的衣裳。
    胡雪兒見碧玉一身淡紫的衣裳，頭上環(huán)著彩鳳釵，清淡宜人，不由心中暗暗點(diǎn)頭。
    申兒仰起小臉道，“姐姐，我們要去見什么人？”
    碧玉幫他理理衣領(lǐng)，“是哥哥的朋友，你可不要失禮于人，讓哥哥丟臉哦。”
    “我已經(jīng)是大人了，自有分寸。”申兒人小鬼大的肅著臉。
    這話說的碧玉姑嫂兩人“撲哧”笑出聲來，碧玉捏捏他肉乎乎的小臉，“你是大人？誰說的？”
    申兒氣惱的拍開碧玉的手，“姐姐，你總欺負(fù)我。哥哥說我是家中的男人，要照顧女人。”
    碧玉滿頭冷汗，這話聽上去怎么怪怪的？正想跟他好好辯辯。
    胡雪兒不由勸道，“妹妹，弟弟別鬧了，我們快走吧，免得客人等久不大好。”
    碧玉聽了牽起申兒的手跟在胡雪兒身后，申兒覺得被人牽著像個小孩子，有些不悅的扭動著身體，手使勁要掙脫。
    “三弟啊，你乖乖的，別亂動。”碧玉真怕這小子等會被人笑話，要充大人就在私底下充吧，臺面上還是符合他年紀(jì)的舉止，才是最好的。“你忘了，爹娘和哥哥叫你讓著我，聽我的話嗎？”
    申兒這才不再亂動，只是有些不服的撅起嘴。他明明是年紀(jì)最小的，卻要讓著姐姐。爹娘還說姐姐是家里嬌客，哥哥弟弟要讓著些。（這小子這時不認(rèn)為自己是大人了，跟個變色龍似的）他就不懂，為什么要處處讓著姐姐？還有什么是嬌客呢？問哥哥也不給他解釋。
    他只敢私下跟碧玉斗斗嘴，當(dāng)著爹娘和兄長的面乖著呢。碧玉也不跟他一個小毛孩計較，自家的弟弟愛護(hù)還來不及。不過嘴上卻決不會這么承認(rèn)，免得他更加得意。
    曾珪見他們?nèi)诉M(jìn)來，忙起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