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秦子熠坐在XX會所房間的沙發上悶頭喝酒。
    面前的茶幾上，空了的酒瓶已經擺成了一排。
    身邊和手機里都是祝他生日快樂的聲音，可他心中極度不爽，完全快樂不起來。
    沈潛和他分手已經近半個月了。
    然而在這之前，無論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還是沈潛忽近忽遠的態度，都讓他一直覺得，他們這只是普通程度的情侶鬧矛盾。
    以沈潛的性格想必是不會主動求復合的，秦子熠還特意登陸了沈潛的網站賬號，替他買了回程的機票。
    只要沈潛在他的生日趕回來，二人世界慶祝下，那么這次莫名的爭吵就可以順理成章的結束了。
    然而沈潛竟真的沒有回來。
    撤掉了跟蹤他的眼線，秦子熠不清楚沈潛這兩天到底在做什么，可直到昨天夜里，根據他的手機定位到的地點都還是在C市。
    他不肯回來。他下定決心放棄自己了。
    秦子熠心里有些慌張。
    半月前的那次爭吵，他痛痛快快答應分手，口口聲聲說要去追求小安。
    可他甚至連分手的消息都還沒跟小安說過。他知道，以小安的道德觀念，自己和沈潛一天沒分手，小安便一天不會插足他們的感情，連考慮都不會考慮。
    他更從沒想過沈潛和他會真正的分開。明明在微信里還和自己溫柔的說著話、明明……
    中午秦子熠回了本家跟父母兄長們吃飯，心里還想著這件事，非常心不在焉。
    他甚至隱隱有些后悔沒有派人繼續跟蹤他，現在才會如此茫然、不知所措。
    飯桌上秦夫人問他怎么沒去跟朋友慶祝，他也說不出所以然。正趕上有一個朋友的電話進來給他解了圍，對方說在XX會所預約到了位子，說晚上給他慶生，問他去不去。
    那朋友名字叫葉無雙，圈內葉家的小紈绔，人挺能鬧騰，跟他有點兒沾親帶故的姻親關系。
    秦子熠輩分高，幾個哥哥的孩子們年紀都跟他差不多甚至比他還大，其中一個侄子就是跟葉無雙的一個堂兄結了婚。
    葉無雙打電話約他，他也沒仔細聽，只是不想家人再追問，不想晚上一個人待著，就答應了。
    后來才知道葉無雙訂的是這家聲名狼藉的會所，可也不好反悔。
    坐在會所的沙發里，他心中有些煩悶，又隱隱對沈潛有些怨懟。
    生日他都不肯回來……他就真的，這么絕情嗎？
    包廂里音樂震天，燈光迷離，一群狐朋狗友，基本上都是二代，除了秦子熠和小安，一人摟著一兩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有自己帶來的，也有會所里提供的。
    ——說來現在他才注意到，向來不喜歡應酬的小安，居然也會來這種混亂的地方。
    追光燈打在房間一角的舞臺上，臺上兩男兩女大尺度的舞蹈表演引來一陣一陣的喝彩。
    秦子熠被吵得頭疼又心煩。他不想看表演只想喝酒，可是連喝酒都喝不痛快，總有人來打擾他，纏著他說這說那，要給他敬酒，給他唱歌。
    還有個小安像老媽子一樣不停勸他不要多喝趕緊回家，警惕的替他打發走湊上來的一波波的人。
    ——難道這位竹馬真的不堅持他的直男人設了？
    他也無心追究，就自己在那喝酒，一杯又一杯。
    邀請秦子熠來的這位葉家小紈绔大約是真的挺關心自己的朋友的，看今天的壽星秦子熠拒絕了第一輪過來服務的所有公主和少爺們，又積極地叫來了會所的負責人，要他們換幾個更好的來。
    秦子熠的性向不是什么秘密，沒一會兒功夫，就有更多的漂亮小伙子們過來了。
    “別說我不向著你啊小秦爺，”胖乎乎的葉無雙笑著瞇縫起一雙眼，“我親自監督他們挑的人，這幾個少爺的確是他們會所最漂亮的了。來挑一個吧？”
    秦子熠被迫抬頭看了一眼，險些被葉無雙的直男審美嚇個跟頭，擺了擺手：“不要不要。你喜歡你自己要。”
    開什么玩笑，就算沒有沈潛，他喜歡的也絕對不會是這種濃妝艷抹到看不出性別和年紀的類型好嗎？！
    葉無雙歪頭打量了一下那幾個少爺。基佬們不是就應該喜歡這種妖艷美麗的男人嘛。
    所以自己應該沒選錯，小秦爺不愿意要可能是別的原因。他想了想，說：“小秦爺不會是擔心家里那位生氣吧？放心好了，這里的服務人員都很有職業道德的，出了會所絕不糾纏，盡管玩就是了，他不會知道的。”
    秦子熠今天一直冷著個臉，明顯的心情不佳，這一群狐朋狗友便自覺的沒有去找不痛快，各自玩著自己的，這會兒葉無雙開了這個頭還沒被懟，便有人跟著說笑起來：“無雙你懂什么，咱小秦爺家里那位得寵著呢。你現在說這個，他可要不高興的。”
    又有人笑道：“沒錯沒錯。小秦爺跟咱們可不一樣，人家是好男人，怕老婆的，哈哈哈。”
    秦子熠平常出去應酬，沒少拿沈潛當理由提前回家，漸漸周圍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有這么個人，有時候提起來也會稱那是他老婆，要說多了解是談不上，存在感倒是沒的說。
    這會兒被眾人七嘴八舌說起，再想想“家里那位”今晚還不知道在哪兒浪，秦子熠頓覺一股無名火從胸口升起，扯了扯嘴角，開口道：“行了行了，再說就是嘲笑我了啊。不就是玩么，陪你們玩就是。”說著抬眼一望，從一群濃妝艷抹的少爺中挑了個相對不那么妖艷的，“行了，就這個吧。”
    其他人對這樣的場景樂見其成，心照不宣的笑起來，笑完之后繼續尋找樂子，唯獨小安急了。
    他拉了下秦子熠的衣服，低聲說道：“秦子熠，你不能這樣，潛哥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你潛哥都不要我了他還會管我怎樣？秦子熠賭氣地說：“我怎樣了啊？這種事不是很平常嗎？對哦，你還沒人陪，要不然你也在這里挑一個？”
    好脾氣的小安也被他的陰陽怪氣說的生氣了，推了他一下：“我才不要。混蛋秦子熠，你等著，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被選中的那名少爺帶著一臉濃妝都難以掩飾的興奮走了過來，準備在秦子熠左邊坐下時，被小安攔住了：“不許坐這里。”
    那少爺——其實還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一愣：“為、為什么？”
    小安說：“因為我要坐那里。”說著他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從秦子熠右手邊轉移到了左手邊坐下。
    “哦……”男孩子一臉懵逼，邁了兩步走到右邊，“那我坐這邊。”
    “那邊也不許坐！”小安為了他潛哥也是拼了。他可能從小到大都沒這么任性過。
    這個會所的尺度向來比較大，喧囂的音樂中、迷離的燈光下，其他的少爺公主已經被各自的客人摟著開始這樣那樣甚至不可描述了。那男孩子怕挨罰，有點兒著急，看看小安，又看看挑中了他的秦子熠，見后者頗為無動于衷，委委屈屈的問：“那我應該坐在哪里？”
    秦子熠賭完這一口氣回過神來，也有點兒騎虎難下，望了望四周，指著旁邊一個凳子，道：“坐那兒吧，給我倒酒。”
    那男孩就甜甜笑起來，殷勤地拿起杯子給秦子熠倒酒。
    就算只是倒倒酒，小安似乎也還是不滿意，氣呼呼的戳著手機。
    從認識多年的經驗來說，秦子熠懷疑小安是在給沈潛告狀。
    可是沒用了。他想，自己生日沈潛都不肯回來，自己現在做什么他也不會在乎的了吧。
    氣氛漸漸熱烈，舞臺上的表演越發地露骨，身邊的朋友也差不多都半醉了。
    這是一場生日聚會，更是一次以聚會為名的縱情狂歡，放浪形骸，醉生夢死。
    望著眼前的混亂景象，秦子熠忽而感覺有些乏味。
    身邊的竹馬小安終于放棄約束他了，低頭專心地玩手機。
    玩了一會兒更是干脆起身，出去接電話了。
    給秦子熠倒酒的男孩子等了一會兒，確認那個一直阻撓他的障礙是真的出去了，便從凳子上站起來，想要坐到客人身邊去，做一個少爺應該做的服務。
    這回是秦子熠看透了他的意圖，自己抬手制止了他：“不必。你就繼續倒酒就行。”
    那少爺站在秦子熠面前，環視了一圈周圍淫/亂的景象，用哀求的語氣為難地說：“可是不做點什么，領班會罰我的。”
    秦子熠將手中的酒杯丟在旁邊的茶幾上，失去了耐心，冷淡的說道：“我說了，不需要。”
    他不耐煩的樣子其實很兇悍，雖然還是美貌的，卻有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恐懼感。
    然而下一秒，那男孩子卻突然出乎意料的單膝跪下了，在他腿間仰著臉細聲說：“小秦爺，我什么都會做的……”
    他這句話沒能說完，因為這時候，從外面推門而入的小安因為二人那引人遐思的動作發出了一聲震驚的質問：“秦子熠你在干什么？！”
    那少爺被嚇了一跳，一個沒跪穩就歪倒了下去。秦子熠伸手扶了他一把，抬頭剛要說小安一驚一乍，就跟著被門口的人也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推開腳下的男孩子，猛地站了起來：“你怎么回來了？！”
    隨著他們這一來一往，房間內所有人的視線都從秦子熠這邊集中在了門口小安身邊的陌生男人身上。
    那是個十分英俊的成熟男人。他的身材修長挺拔，五官無可挑剔，抿著唇面無表情，顯得氣質沉穩內斂中帶著點兒冷淡嚴肅，明顯跟此刻房間內大部分年輕又浪蕩的紈绔子弟們不是一路人。
    場面一度沉寂，隨即又躁動起來。
    有人忍不住發問：“小安，這是誰啊？你朋友？還是……？”
    小安點點頭：“我朋友，剛從外地回來。”
    秦子熠穿過人群，站到簡直是從天而降的沈潛面前，又問了一遍：“你……你怎么回來了？”
    他的表情有明顯的隱忍克制，一時之間叫人難以分清他的真實情緒。
    在眾人的注視下，沈潛轉過臉，看著身邊的小安，微微一笑：“我來給小安送還圍巾。”
    他這么一笑起來，氣場忽然就變了，像是從春雪初融的清寒一下子跳躍到了桃花盛開、春風送暖。
    秦子熠有些焦躁：“你知道我不是問那個。”
    “我改簽了。”沈潛還是微微笑著，看著秦子熠，揶揄道，“我不回來的話，怎么能看到這么……的一幕呢？”
    秦子熠簡直百口莫辯：“我沒有！”
    在場的人都是聽過沈潛的名字的，然而能認出他本人的卻沒有幾個。
    而這場聚會的發起人葉無雙就屬于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一個。
    不過他還是很熱情的笑著迎了上去：“是小秦爺和小安的朋友嗎？既然來了就一起玩吧。”說著就招呼起旁邊的服務員，“給這位新朋友也叫個公主來。”
    沈潛聞言就轉過臉，向葉無雙也笑了一下，應道：“好啊，那謝了。”
    秦子熠臉一黑：“你敢！”
    沈潛轉向他，語氣還是很平和的：“你都敢，我為什么不敢？”
    秦子熠惱火的說：“沈潛，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的關系？”
    “沒有啊。”沈潛瞥了眼周圍的混亂不堪，“你倒是說說，我們現在還剩下什么關系？”
    到了這時候，葉無雙再遲鈍也意識到問題了，頓時嚇得不敢說話。
    沈潛，這不就是小秦爺家里那位的名字嗎！
    剛剛自己說了什么？要給小秦爺的枕邊人叫一個公主！
    葉無雙：心疼的抱住胖胖的自己。
    葉無雙覺得，這件事自己其實真的挺無辜的。
    朋友圈里都知道秦子熠家里有個男人，可秦子熠從來不舍得帶給他們看，擺明了嫌棄他們。只有他最親密的那幾個正經朋友才見過本人。
    好吧，葉無雙承認，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幾個朋友的確沒什么節操觀念，睡起朋友床上的美貌情人也毫不手軟。
    可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直男啊！再饑渴也不會去睡男人啊！
    他自己想象中能迷倒小秦爺的得是個多么性感妖艷的小妖精啊，起碼得比他給挑選的那幾個少爺還要狐媚幾分，誰能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英俊冷淡的成熟男人？
    所以自己的反應完全就是很自然的對不對？
    一群朋友里有腦子轉的比較快的，見事情不對丟下句：“我們先撤，不打擾你們談話。”就拉著身邊的人溜出了房間。
    剩下的沒反應過來的，想看熱鬧的，秦子熠手一揮，直接趕人了。
    沒幾分鐘，房間里就只剩下了三個人。
    沒了旁人，沈潛的表情漸漸冷下來，目光落在房間內的某個物體上，一言未發。
    小安看看沈潛，看看秦子熠，也準備撤，卻被自己的竹馬叫住了：“小安你別走。咱們今天就說個清楚，誰和誰到底是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