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出我了,我很高興。”掠影道。
花艷骨一劍刺入他胸口,卻像是劍入石中,僅入半寸,便動彈不得。原來如掠影這般的武林高手,可控制身上的每塊肌肉,故刺入他胸前時,他便猛然將那那一處的肌肉收緊,不讓劍鋒再入半分。
于是血水濕透衣襟,看似可怖,其實不過皮外傷爾爾。
花艷骨持劍的手松了一松,但很快收的更緊。
“我?guī)煾岛痛髱熜衷谀睦铮俊彼曇粑㈩潱澳銓λ麄冏隽耸裁矗俊?br/>
“我會帶你去見他們的。”掠影笑道,“但總得先把飯吃完吧。”
花艷骨死死盯著他,表情掙扎了一下,終于松開雙手,任由雙劍落地有聲。
掠影隨手點了身上幾處穴道,那血便止住,他抬頭對花艷骨笑,笑容干凈,宛若初春抽出的嫩芽,不沾人間風(fēng)霜雨露,只有最初的色澤:“艷骨,喂我吃飯。”
“什么?”花艷骨馬上低頭撿地上的劍。
“喂完帶你去見鳳血歌。”掠影說。
花艷骨馬上站起來,抄起桌上的玉箸,把菜夾到他嘴巴,吼道:“吃!”
掠影聽話的張嘴,接過那片削的薄如蟬翼的魚肉。
爾后二人不再說話,只是一個人安靜的立著喂食,一個人安靜的坐著吃飯,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那場面委實如詩如畫。
只一個是度日如年,心頭上火,恨不能撬開他的嘴,然后舉起盤子往里面倒。
另一個卻是分外珍惜此刻,每一筷子都吃的很慢,即便桌上飯菜早已涼透,但他仍然一點不剩的將之吃光。
“幾日不見,飯量見長啊。”花艷骨說完,才發(fā)覺剛剛的語氣太過家常,于是眉頭一蹙,別過臉去。
“以后我依舊吃你的剩飯剩菜。”掠影卻被這家常小調(diào)的對話取悅,望著花艷骨的眼神里充滿依戀。
“吃完了,帶我去見師父。”花艷骨冷著臉說。
“好。”許是心情好,這一次掠影也不再拖泥帶水,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
車輪滾滾出了皇宮,一路朝著郊外行去,花艷骨一路強記路線,而掠影只是笑著看著,似乎并不在意她這點小動作。而約莫兩個時辰之后,馬車停靠在郊外一處荒廢破廟旁,花艷骨正待說些什么,卻看見掠影徑自走進破廟,然后旋動佛像右臂,墻壁上的暗門隨之打開,她便繼續(xù)保持緘默,跟在掠影身后,走進那處暗門。
門內(nèi)乃是一處地牢,錦衣衛(wèi)指揮所轄下,有諸多這樣的暗所,分布在全國各處,想必這也是其中之一,可是錦衣衛(wèi)為何會聽他的話?花艷骨忍不住心情沉重焦慮,直到迎面撞上掠影的背,她才回過神來。
悉悉索索的鎖鏈聲在耳畔響起。
花艷骨抬起頭,越過掠影的肩膀看過去,只見銹跡斑駁的鐵欄桿豎立眼前,陰暗潮濕的暗牢內(nèi)有兩人,其中一人平躺在地,生死不知,另外一人匍匐在地,雙手雙腳,乃至脖子上都拷著沉重的玄鐵鎖鏈,那鎖鏈一段在他身上,一段深深的植入墻內(nèi),以至于他整個人就像是從壁畫中掙扎 而出,卻又逃不出壁畫束縛的畫中人。
昏暗的地牢里看不清他的臉,只能聽見他低沉的喘息聲,就像匍匐的野獸。
花艷骨楞了楞,便箭一般的射過去,將手伸進鐵欄桿內(nèi),哭道:“大師兄!”
里面那人楞了楞,便毫不猶豫的朝她撲來,可未等他觸到對方的手,脖子上的鎖鏈便將他猛的拉回。
“畜生!”他望向花艷骨身后立著的那名男子,憤怒的吼道:“你連女人都不放過么?”
“女人是女人,艷骨是艷骨。”掠影自花艷骨身后伸手,輕輕端起她的下巴,如將重寶示人,充滿炫耀的笑道,“別的女人不好說,但是艷骨是我的妻子,我會對她很好的。”
寒光呼吸一窒,花艷骨卻已經(jīng)回身與他戰(zhàn)成一團。
“忘了么?你不是我的對手。”掠影見招拆招,面帶微笑,由始至終,居然只用了一只手,這份功力已經(jīng)與寒光不相上下,或許只在鳳血歌之下,但是尋常好手沒有二十個是無法近他的身的,這便說明,他幾次護衛(wèi)花艷骨所受的傷,其實都是有意為之,憑那些豪門私兵,江湖游俠手里的兩下子,壓根不是他的對手。
“那又怎樣?”花艷骨已是氣的失去理智,大師兄被他拴狗似的栓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師傅更是躺在一旁生死不知,花艷骨恨不能拉上眼前男子共赴黃泉,她一邊含怒出手,一邊朝他吼道,“我不是你的對手,可你也不可能永遠假冒我?guī)煾担∥規(guī)煾瞪w世英雄,不是你這樣藏頭露尾,見不得人的宵小能夠冒名頂替的!等你漏出馬腳,自有千千萬萬人將你拉下來五馬分尸!”
掠影卻是平靜的笑了,他慢悠悠道:“我已經(jīng)當(dāng)了一個月的國師,期間除你之外,還有誰認的出我?”
說完,他忽然出招,一只手鉗住花艷骨的雙手,將之反扭到身后,另一只手拖起她的下顎,逼她與鐵欄桿內(nèi)的寒光對視,雙唇緩緩移到她耳邊,吐出蠱惑的語調(diào):“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蛔プ∶矗咳菫榱四恪H舴菫榱私o你求藥,鳳血歌絕不會獨自一人赴蠱王之約,更不會答應(yīng)與之相斗,事后他雖拿到了解藥,可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而你家大師兄卻要分心保護他,如此一來,才敗在我手下,于是兩人齊齊成了我的階下囚,這都是你的功勞……”
“你放屁!”寒光大聲吼道,聲音因為多日缺水而低沉嘶啞,“若不是你嫁禍我?guī)煾翟谙龋瑐規(guī)熋迷诤螅切M王會跑來跟我?guī)煾禌Q一生死?我?guī)煾禃坏貌磺笏n藥?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你!不是我家?guī)熋茫 ?br/>
花艷骨跪在鐵欄桿前,愣愣看著他。
她何德何能,即便到了這般田地,他依舊毫不猶豫的站在她這邊。
“你要怎樣才肯放過他們?”兩行清淚滑下花艷骨的手,她頭也不回的問道。
“放過他們是不可能的。”掠影平靜的說,“但我可以改善一下他們的飲食起居,甚至可以請大夫過來給他們看病。”
“條件!”花艷骨不耐煩的大吼道。
掠影靜靜立在她身后,俯視著腳下的女子,嘴角緩緩向兩旁咧開。他舒展開雙臂,落下的臂影宛若一雙漆黑的羽翼,爾后略略傾身,將花艷骨整個擁抱在懷中,就如同一張猙獰可怕的黑色牢籠,將她整個人禁錮其中。
“條件只有一樣。”他輕笑道,“你要像以前那樣慕戀著我。”
花艷骨頓覺渾身血冷。
這是個秘密。
她原本想要將這秘密帶進棺材里。
最低限度,不能讓師傅和大師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