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有些趕,顧挽上樓手忙腳亂的收拾行李。</br> 索性她放假回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就不多,除了幾身換洗的衣服,鞋子,和幾本畫冊書籍,其他就是一些零碎的日用品。</br> 等她收拾好,季言初提起箱子掂量了下,和回來時的重量基本差不多。</br> 他開玩笑:“你這箱子還是這么輕,回來過年,都沒買幾身新衣服么?”</br> 顧挽低頭翻著錢包,臨出門,最后檢查一遍身份證,銀行卡,學生證等一些東西是不是都在里面。</br> 她頭也不抬的說:“我爸媽忙到大年三十中午才回來,年貨都沒怎么置辦,哪還有空給我買新衣服。”</br> 出來鎖好門,季言初跟在她身后,調侃她:“你總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過年的新衣服還非得爸媽給你買?”</br> 顧挽回頭反駁他:“這你就不懂了,新年嘛,收到的每一件禮物都是帶著美好祝愿的,衣服更是新年新氣象的象征,肯定要長輩送才有幸福感啊。”</br> 季言初一愣,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微斂。</br> “啊,原來是這樣。”</br> 他嗓音不知不覺低沉了幾分,顧挽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說錯話了,停住腳,等他走到自己身邊,才輕輕叫了他一聲:“言初哥……”</br> “嗯?”</br> 他側目,一臉隨性淡然,仿佛剛才那瞬間的消沉只是顧挽的錯覺。</br> 顧挽抿了下唇,終是有些沖動的說:“以后過年,你給我買新衣服好不好?”</br> 季言初暗忖,覺得小姑娘這個要求等于是把他自動劃分進了長輩的行列。</br> 當然這不怪她,畢竟,從前他自己也一直是很自覺地待在那個長輩的行列里的。</br> 錯在他,沒能一直那么安守本分……</br> 他苦澀失笑,卻也立刻點頭:“好啊,哥哥給你買,以后每年,哥哥都給你買。”</br> 顧挽滿意點頭,下一秒,也痛快的表示:“那我也會給你買的,以后,每年。”</br> “?”</br> 季言初一頓,臉色怪異地看著她笑:“你給我買,什么意思?”</br> “難不成你還想做我長輩?”</br> “……”</br> 顧挽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舉了個長輩的例子,沒說一定要長輩,其實其他人送意義也是一樣的,家人啊,朋友啊,戀人之類的,都可以的。”</br> 季言初猛地抬眸,眼里閃過不知名的神色。</br> 所以,戀人也是可以的?</br> 他因為這個稱呼,不由失神幾秒。</br> 明知道顧挽或許只是無心說到這個,意義就和例句最后隨口加上的等等一樣。</br> 可他就是忍不住心猿意馬,神魂蕩漾。</br> 顧挽的一句話,一個動作,甚至一個眼神,現在都能輕易左右他的心情。</br> 患得患失,忽悲忽喜,他簡直……</br> 快要發神經了!</br> …</br> 凌晨三點多,他們終于回到上城花園。</br> 季言初八點前要趕去敬老院,差不多還可以瞇瞪兩三個小時。</br> 利用顧挽洗漱的時間,他將主臥的被子鋪好,并叮囑顧挽明早多睡會兒,起來自己出去吃早飯,他大概中午才能回來。</br> 交代好一切,他也草草洗漱了下,隨即回次臥,倒床上就睡著了。</br> 顧挽一進房間,就看到主臥床上新換的那套粉色床單。</br> 季言初的衣物用品,大多是以黑白灰色系為主,這么少女兮兮的顏色,絕不可能是他的風格。</br> 而且這套床單之前也從沒見用過,唯一的可能性是最近,或者是年前才買的。</br> 為誰買的,自然不言而喻。</br> 顧挽喜滋滋地爬上床,縮進又軟又蓬松的被子里,左聞聞右嗅嗅,好像被子里都藏滿了陽光的味道,熾烈而溫暖。</br> 不知是因為高興還是激動,這個點,她半點睡意也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回想起兵荒馬亂的這一天,到此刻,都還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br> 早上因為余舟而難受生氣,中午因為見到他而雀躍歡喜,但那時候肯定不會想到,到了晚上,竟然就已經和他一起回到了暨安。</br> 顧挽想起昨晚讓他帶她一起走的時候,他當時是愣了好一會兒的。</br> 半晌,才反應過來說:“好,那你跟我一起走。”</br> 眼若湖光水色,笑如煙籠春山。</br> 那一刻,他就像個浪.蕩又深情的紈绔,莫名有種要帶她連夜私.奔的既視感……</br> “……”</br>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顧挽兩只耳朵像是被火撩了一把,燙得不行。</br> 慢吞吞把半張臉縮進被子里,她閉眼數羊,強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br> 次日,顧挽睡到十點多才起床,季言初什么時候出門的,她全然不知道。</br> 因為起來的太晚,估摸著樓下早點店早就收攤了,她索性也沒出去,自己煮了袋泡面湊合。</br> 邊吃邊看電視,一碗面磨磨蹭蹭吃到十一點多。</br> 吃完面又把碗洗了,她窩在沙發上給季言初發微信:言初哥,姥姥體檢完了嗎?</br> 季言初可能還在忙,顧挽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回。于是百無聊賴,剛準備把她一直追著的漫畫更新看了,恰在此時,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br> 她以為是季言初,打開微信看了眼,卻是劉夏,發來語音問:“顧挽寶貝,你心情好點沒有?”</br> 顧挽想起昨天和余舟鬧的不愉快,結果找了個借口在微信上跟她說一聲就走了。后來因為季言初過來,一下午暈頭暈腦的,竟也忘了給她一個解釋。</br> 不管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余舟告白的事她始終誰也沒說過,她這邊還在冥思苦想該怎么措辭,然而劉夏已經唰唰唰連發了好幾條十多秒的語音過來了。</br> “昨天電影看完后,余舟拉著我聊了好久,他把你們的事都說給我聽了。”</br> “他當時心情很低落,說話也語無倫次的,但作為常年混跡情場的老油條,他開口說第一個字,我就知道他想表達什么。”</br> “其實高中那會兒,我就看出這小子對你有心思,只是那時候我以為你還沒開竅呢,也就沒多嘴。”</br> “我一直覺得姐們兒我挺了解你的,結果聽余舟昨天那意思,你不喜歡他,是因為你心里早就有人了?”</br> “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歡誰了?余舟說你喜歡的那個人在暨安,你一個迎江人怎么和暨安的勾搭上了?不會是網上認識的吧?”</br> “所以你也是為了這個人,好好的帝城美院不讀,跑去讀暨安美院?”</br> 她說話向來快人快語,打開話匣子就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的壓根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br> 顧挽搶在她下條語音還在半路的空檔,趕緊按住對話框說:“姐妹,您先喘口氣,好歹讓我也回一句行不……”</br> 八成是看到左上角顯示了對方正在說話,顧挽那句還沒說完,劉夏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個視頻轟了過來。</br> 顧挽:“……”</br> 讓她喘口氣?不存在的。</br> 顧挽按了接聽,屏幕里畫面都還沒完全跳出來,就聽到她那激動又八卦的聲音,還威脅她:“你最好趕緊老實交代,否則我現在就沖你家去撓著你咯吱窩讓你說,你信不信?”</br> 顧挽反正人已經到了暨安,于是也有恃無恐地搖頭:“不信。”</br> “嘿,小妮子要造反了是不是?”</br> 劉夏本來人還縮在被子里,一聽這話,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你趕緊的,我等不及了。”</br> 劉夏和季言初壓根不認識,而且一個天南一個海北的,估計這輩子也不可能見面,仗著這一點,顧挽也沒什么好顧忌的,有一說一。</br> “他和我哥是高中同學,我上初中那會兒就認識,是個特別帥也特別溫柔的人。”</br> 從她嘴里聽到夸人帥可不簡單,畢竟,風靡萬千少女的顧遠在她眼里,也不過是歪瓜裂棗一枚。</br> 劉夏的好奇心簡直跟看著餌卻吃不到的小魚似的,急得上躥下跳。</br> “能讓你贊一聲帥,還是特別帥,我想象不出來,這男人該是何等的人間極品?”</br> 她一副恨不得從屏幕里爬到顧挽這邊來的迫切:“趕緊說說,趕緊說說,哎呀急死我了。”</br> 顧挽屈膝窩在沙發里,倒是一臉事不關己的冷淡,不緊不慢的說:“我就告你一聲,確實有這么一個人,但你要想聽其他什么風花雪月的故事,抱歉姐妹,我現在還不能給你。”</br> 劉夏:“……”</br> “你這什么意思?”</br> 劉夏就差把我褲子都脫了,你忍心讓我這么凍著腚寫在臉上了。</br> 顧挽有心無力,撓了下鼻尖道:“我目前還處在暗戀階段,而且對方還總拿我當小孩兒對待,估計打死都不會想到我喜歡他。”</br> 劉夏驚了:“你不是從初中開始暗戀他的么?”</br> “那么多年過去了,好不容易考到暨安去了,一個學期也都過去了,你特么還在暗戀??”</br> 這戀愛進度,她簡直嫌棄到溢于言表。</br> 顧挽心虛地為自己辯解:“去年一整個學期他都很忙,一出差就是一兩個月,我們見面的機會本來就不多。”</br> 劉夏做了個stop的手勢:“我要是你,心心念念那么多年,憋著一口氣考到暨安,在暨安第一次見到他,我就會告訴他我喜歡他!”</br> 顧挽驚詫地啊了一聲:“不太好吧,見面就告白,感覺好奇怪,萬一……”</br> “我知道。”</br> 劉夏明白她的顧慮,立刻打斷:“我知道告白不一定會成功。”</br> “但最起碼……”</br> 她斂盡臉上的散漫,很認真的告訴顧挽:“從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會繼續拿你當小孩子看了。”</br> “在接下來相處的日子里,才會正視你的成長,才會用一個成年男人看待成年女人的目光來看待你,你懂嗎?”</br> “追逐愛情,也如一場戰爭,破釜沉舟,方得始終!”</br> 顧挽懵懵懂懂,雖然不太明白其中玄妙,但莫名覺得劉夏說的很在理,對她油然生出一種不明覺厲的崇拜。</br> 她抿唇低頭,消化吸收了下這位情感導師的至理名言,再看她,猶如在看一座人生岔路口上的指路明燈。</br> 顧挽虔誠求助:“那我現在該怎么辦?”</br> 見她弱小無助又可憐,劉姓導師也不忍心就此袖手旁觀,于是開始一點一點的了解實際情況。</br> “你現在和他到底是個什么狀態?”</br> 顧挽隨口道:“嗯,就還和以前小時候一樣……”</br> 她忽地想起什么,又頓住,迷惘地搖了下頭:“有些地方,好像又不一樣了。”</br> 劉導師毒辣的眼睛看出些端倪:“具體說說。”</br> “……”</br> 顧挽不知道怎么開口,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甚至都不敢直視導師的眼睛:“就”</br> 她抿抿唇,又舔舔唇,因為自己實在困惑,也只能如實相告:“就以前吧,喜歡就是喜歡,除了看到他緊張或者開心,也沒有別的想法了,但是最近……”</br> 顧挽苦惱地撓了下頭:“最近我一看到他,想法就好奇怪,他靠近一點,我就很想抱他,聞他,甚至……想親他。”</br> “你知道嗎?”</br> 顧挽指了下自己脖頸中間,對劉夏說:“他喉結這里有顆痣,小時候也僅僅就是喜歡多看兩眼吧,覺得長在那里很性感。”</br> “可是現在,他的喉結,他的痣我都不敢再看,一看我就特別想……”</br> 她難以啟齒地停住,搓了搓臉,把后半句艱難地擠出來。</br> “……特別想咬。”</br> 一說完,她立刻坐直了身子,臉色凝重緊張地盯著劉夏問:“劉夏,你說我不是有點變.態啊?”</br> 劉夏又恢復成導師高深莫測的樣子,但笑不語地故意逗她。</br> 等她真的著急了,才招招手,勸她:“淡定淡定。”</br> 反正想吃的瓜已經吃到了,劉夏半真半假的開始胡扯:“你這種表現啊,屬于心理和生理上的同時覺醒。”</br> 顧挽:“?”</br> “簡單的來說,就是你對他,已經從小女生單純的喜歡,升華成了女人對男人的占有和欲.望。”</br> 劉夏用食指指著太陽穴,一本正經的分析:“因為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都已經不能滿足于你的僅僅只是暗戀,于是,他們控制你的大腦,讓你產生一些帶有顏色的想法,其實就是在給你發信號。”</br> 顧挽開始有些無措:“發什么信號?”</br> 劉夏又開始玄了吧唧地沉默,等吊足了顧挽的胃口,才不緊不慢的開口:“催你趕緊告白的信號。”</br> 顧挽想都沒想就退縮,瘋狂搖頭:“不不不,這個真的不用太急,我我還沒準備好,先等等再說吧?”</br> “不能再等啦。”劉夏急得直擺手。</br> 下一秒,直直盯著顧挽,壓低了嗓音,半調侃,半恐嚇地跟她說:“因為你潛意識里啊”</br> “已經迫不及待想睡他了!”</br> 顧挽:“……………………”</br> 作者有話要說:顧挽:我的思想很危險……</br> 季言初:要我怎么配合?脫衣服躺下行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