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心中驚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br> 云詩雨傻眼了:“你胡說什么,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死了!”</br> 秦立眉頭深皺,催動神念,浸潤梅花居士的肉身,想要一窺真相,卻看到了可怕一幕。</br> 生機斷絕,五臟六腑早就衰退,血液腐朽發黑,肌體僵直,還長出尸斑,壓根就是一具尸體,而且死了十天以上,唯一特殊的是,丹田中儲存這海量寒梅劍氣,腦部縈繞劍意,無法探索。</br> “把前輩扶進去!”</br> 秦立把梅花居士扶回茅屋。</br> 云詩雨清理出一張破舊的竹床,墊上一張虎皮。</br> 此時!</br> 日落西山,天地皆暗。</br> 仿佛萬物迎來終結,悠悠大地,陷入沉默。</br> 今夜,沒有燦爛星月,只有遮蓋天際的陰云,忽而寒風起,飄落冰晶雪,千山唯死寂,萬里無人煙。</br> “梅樹怎么凋零了!”云詩雨驚恐叫到。</br> 秦立側目望去,八百多梅樹,雪中凋零,枝丫簌簌而落,仿佛朽木斷折。眨眼的功夫,偌大梅花林,只余下一地殘花碎枝,很快被大雪掩埋,再無半點痕跡。</br> “這片梅林,是前輩劍意催發所生,如今劍意散了,花謝了,樹倒了。”秦立心中陰云密布。</br> 云詩雨驚容未定:“這豈不是代表前輩已經……”</br> “等待奇跡吧!”秦立說道。</br> 這一夜!</br> 壓抑寒冷,極為難熬。</br> 簡陋茅屋上積累了厚厚白雪。</br> 終于!</br> 東方放晴,大日初升。</br> 天地回暖,又是一天新顏色。</br> “哎!”梅花居士手指微動,悠悠轉醒。</br> 云詩雨驚喜道:“前輩,你沒事真是太好了!”</br> 秦立則是取出珍藏的瓊漿果酒,戳開酒封泥,頓時一股濃烈酒香飄逸而出,馥郁芬芳,沁人心脾,聞一口恍如置身百花叢萬果林。</br> 秦立拿出白玉杯子,到了三杯酒,笑道:“前輩,要不要喝一點啊?”</br> “好!”梅花居士精神一震,順著酒香湊了過來,詢問道:“這是什么酒?”</br> 秦立回答道:“瓊漿果酒,乃是鳳凰一族的珍藏,集千花萬果之精粹。是我在火藏秘境發現,應該已經沉淀百萬年,藥力雄厚,一杯堪比一枚六品丹。云詩雨,你也來喝一杯。”</br> 三人各自落座。</br> 端起白玉杯,一飲而盡。</br> 青色酒液入腹,化作雄渾藥力,蒸騰百脈,滋潤血肉,不僅能治愈各種傷痕,還能改善體質,延年益壽。</br> 云詩雨俏臉紅撲撲,頭頂蒸騰白霧,顯然藥力過剩。</br> 秦立血氣澎湃,心念一動,就完美吸收藥力。</br> 梅花居士則是毫無變化。</br> “好酒,舉世罕見,給我喝倒是暴殄天物。”</br> 梅花居士嘆了一口氣:“若是一個月前,喝下這杯酒,我興許能延壽十幾年,但一切為時已晚。”</br> 云詩雨驚訝道:“前輩,黃金說你已經死了。”</br> 梅花居士點點頭:“半個月前,我油盡燈枯,身消道死。但我還有諸多遺憾,不甘心死去,所以用寒梅劍意將神魂釘在**中,勉強獲得一些喘息時日。”</br> 秦立驚愕道:“竟然以劍意忤逆天意,強行續命,前輩的劍道修為,怕是達到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地步。”</br> “又有何用,我即將腐朽!”</br> 梅花居士抿著嘴唇,說道:“其實,半月之前,我就聽說外道仙王的名頭。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我們一定能相遇,畢竟偌大世界,只有你我走上外道。”</br> 秦立心中苦澀,他與梅花居士一見如故,短短十天如同認識了十年,突聞噩耗,實在是接受不了:“前輩,多謝你慷慨傳授《梅花劍經》。”</br> “是我要感謝你!”梅花居士渾濁的眸子中,透出一股笑意:“劍經得以傳承,我千年心血沒有白白葬送。”</br> 此時!</br> 一股柔風襲來。</br> 風中暗香,殺意噬骨。</br> 茅屋之前,多了一位明眸女子,仙王修為,背負雪白長劍,面容清冷俏麗,穿著一襲雪花長裙,衣袂飄飄。</br> 云詩雨驚訝道:“柔然師姑,你怎么來了?”</br> 秦立雙目一瞇,能清晰感覺到對方的濃郁殺意。</br> “你們退后!”</br> 梅花居士顫巍巍的站起身子,微笑道:“柔然仙王,想不到你會來看我。”</br> 柔然仙王語氣冰冷,如寒霜一般滲人:“聽碧簫說,你快死了,所以我突發奇想,想見一見你的狼狽模樣。”</br> “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頹然破敗,天人五衰,命不久矣。這就是昔日東域第一天才嗎?至今卡在仙王三品,不得寸進。而我雖不如你,也已經是仙王六品!”</br> 梅花居士神色如常:“沒辦法,外道就是這般,布滿荊棘險途,我踏上外道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獨自承受一切苦難。”</br> 柔然仙王戲謔一笑,質問道:“李尋梅,整整一千年了,你后悔嗎?當年,如果你稍稍低頭,與我成婚,就不會落的這般田地,興許以你的資質,已然仙王九品,或許正嘗試觸碰那最后的境界。”</br> 梅花居士笑了:“柔然,一千年來我后悔許多事,唯獨悔婚一事,問心無愧!”</br> “你……”</br> 柔然仙王目光森寒,怒火上涌。</br> 長劍鏗鏘拔出,一股絕然殺意,混合無邊恨意,化作鋒銳劍氣,直指梅花居士。</br> 云詩雨趕緊阻攔道:“柔然師姑,你冷靜一點,對方是將死之人,你又何必與他過不去。”</br> “你說的對!”</br> 柔然仙王凄慘一笑,眸光暗淡下來:</br> “殺他實在太便宜,我要親眼看他一步步老朽,讓他為曾經的錯誤,償還罪孽。”</br> “李尋梅,你將死的消息傳遍四域,必然引來無數好事者,畢竟一尊外道仙王的隕落,世間少有的奇景。你的《寒梅劍經》也是一樁寶藏。”</br> 柔然仙王走了。</br> 她踏空而去,走的很決然。</br> 梅花居士長長一嘆,道不盡的辛酸與無奈。</br> 秦立眸光閃爍,感覺有故事。</br> 云詩雨小聲道:“柔然仙王梅花居士是青梅竹馬!”</br> 秦立驚訝不已,一人蒼老垂暮,一人青春韶華,很難相信兩人是青梅竹馬,可轉念一想,梅花居士不過一千多歲,只因修煉外道,急速衰老。</br>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br> 云詩雨解釋道:“昔年,東仙宮招攬梅花居士,條件便是入贅。恰好柔然師姑是我母親的記名弟子,正可謂天作之合,金玉良緣,只可惜……”</br> 秦立追問道:“可惜什么?”</br> “可惜我拒絕了!”</br> 梅花居士感傷道:“那年正是風光無限時,滿城飄紅,她鳳冠霞帔,等我迎娶。可惜我不愿入贅,當著眾賓客的面休了她,與她恩斷義絕。”</br> 喜宴悔婚!</br> 秦立倒吸一口涼氣。</br> 怪不得柔然仙王恨意無窮。</br> “一切的一切,只是我活該。”梅花居士自嘲一笑。</br> 秦立問道:“前輩,你現在有什么打算。”</br> “尋一塊墓地,埋葬自我!”梅花居士非常的疲憊,走起路來,顫顫巍巍,關節處的皮膚,甚至有幾處開裂。</br> 秦立關切道:“前輩,要我幫忙嗎?”</br> “不用。”</br> 梅花居士搖頭:</br> “我只是缺一根拐杖。”</br> 轟!</br> 一聲炸鳴。</br> 屋后溫泉炸裂。</br> 熱泉飛濺,白氣蒸騰。</br> 一道赤光激射而出,落在地上。</br> 原來是一把六品劍,長三尺,寬二指,通體赤紅,竟是萬年暖玉雕琢而成,一直深埋潭水中,散發熱力,才令寒潭變溫泉。</br> 梅花居士拄著暖玉劍,體溫漸有回升,氣息稍稍緩和,說道:“我要去大雪山長眠。”</br> 秦立悲愴道:“前輩,我送你最后一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