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衣城。</br> 這是一座小城。</br> 但卻是一座聞名遐邇的名城。</br> 這是少數能縫制防御性法衣的地方，雖然只是一二品，但已經難能可貴。許多仙主仙尊都會來此定制衣服，因此這里商業興盛，極為繁華。</br> 今日！</br> 大雪初晴。</br> 三道遁光從天而降。</br> 秦立，云詩雨皆是目光黯然。</br> 梅花居士顯得很開心。他的狀態越發衰弱，白發掉落，眼眶下陷，背脊開始彎曲，拄著暖玉劍踉踉蹌蹌，已經半截身體埋入黃土。</br> “前輩，我們為什么要來這座城？”云詩雨問道。</br> 梅花居士笑道：“這是我出生的地方，承載著我太多的美好回憶，臨死之前，我想回來看看，也算是故地重游，落葉歸根！”</br> “你們瞧，那條街道是我小時候玩耍的地方，沒想到還在，只可惜物是人非……”</br> 梅花居士笑道像個孩子，絮絮叨叨說著往事。</br> 秦立，云詩雨靜靜傾聽。</br> 沒多久！</br> 三人進入城中央。</br> 這里有一處巨大花圃，栽滿草木，豐盛至極。</br> 梅花居士解釋道：“這里是萬花圃，栽種四季鮮花。因為城中需要大量花瓣，作為染布顏料，所以催生了這處美景，算得上一處名勝。”</br> 三人駐足觀賞。</br> 花圃中！</br> 百花凋零，白雪皚皚。</br> 青枝綠葉皆蓋雪，萬般顏色歸一白。</br> 唯有梅花雪中綻紅顏，迎著寒風，對著冬日，散發幽幽暗香，充滿了不屈與頑強，裝點素白的裁衣城。</br> 梅花居士看的出神，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人生。</br> 忽然！</br> 一個鬢角孩童跑過來。</br> 應該是個熊孩子，非常的手欠，爬上不高的梅花樹，搖顫枝頭，驚落積雪，也凋零梅花。</br> 云詩雨細眉微蹙，很不客氣道：“小屁孩，給我下來，這么好看的梅花景色，都被你破壞了！”</br> “我就是要破壞，因為我最討厭梅花。”鬢角孩童一抹鼻頭，大言不慚道。</br> 聞言！</br> 秦立大感驚訝。</br> 梅花居士則是問道：“你為什么討厭梅花？”</br> 鬢角孩童回答道：“因為梅花一開，冬天就到了，天寒地凍。我更喜歡春天，溫暖濕潤，百花綻放，到那時候，花圃才是最美麗。”</br> 云詩雨教訓道：“四季是天理，不管你愿不愿意，冬天都會到來。萬物消隕，唯有梅花獨自綻放，為單調的冬日帶來一絲鮮紅，你應該感謝，而不是破壞。”</br> 鬢角孩童非常不服氣：“我還是討厭，因為百花都在裝點春天，只有梅花冬日綻放。我想梅花一定是個性格孤僻，自以為是的家伙！”</br> 這句話。</br> 犀利且毒辣，堪比刀劍。</br> 梅花居士被戳到痛處，自嘲笑道：“你說得對，梅花孤僻且不合群，自以為與眾不同。”</br> 云詩雨明白居士口中的梅花非梅花，而是他自己。</br> 頑童露出勝利微笑，跑開了。</br> 秦立心中嘆息。</br> 忽然！</br> 梅花居士說道：</br> “其實我也喜歡春天，如果人生分為四季，我前一百年為春，后一千年為冬。就在這座裁衣城，我完成三大壯舉，成就人生最風光的時刻。”</br> 秦立來了興趣，主動詢問道：“那三大壯舉？”</br> “其一，戰敗老城主，聲名鵲起！”梅花居士目光追憶，緩緩說道：“其二，戰敗連城雨，名震天下，成為東域第一天才。”</br> 秦立問道：“連城雨是誰？”</br> “我爹！”云詩雨尷尬一笑，努力爭辯道：“前輩，我必須澄清一下，我爹更擅長煉器，不適合戰斗。”</br> 梅花居士笑問道：“你爹近來如何，修為幾許？”</br> 云詩雨挺著胸脯，得意道：“我爹已經是仙王九品，不久之前成為七品煉器師，是天地之間有數的大人物，四域尊崇。”</br> “恭喜恭喜！”</br> 梅花居士笑容中帶著苦澀。</br> 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心情，不如自己的同輩人風光無限，而自己在犄角旮旯里等死，何其悲涼。</br> 云詩雨也覺得不對，趕緊轉換話題：“前輩，你不是有三大壯舉，那第三件是什么？”</br> “其三，便是喜宴悔婚，就在這裁衣城，我休了柔然仙王。”梅花居士臉上鄒巴巴的，不知道想些什么。</br> 沉默。</br> 氣氛一冷。</br> 云詩雨不知該如何接話。</br> 秦立則是問道：“前輩，你之前好像說，來裁衣城，主要是取一套衣服。”</br> “就是前面那家衣鋪。”梅花居士指向前方。</br> 三人進入店鋪中。</br> 老板很熱情的過來招呼。</br> 梅花居士問道：“我的梅服，制作好了嗎？”</br> 老板指了指墻上，哪里有一套勁裝，布料素白，一塵不染，還繡有暗紋梅花，衣角有金邊回紋，非常簡潔英氣，還未穿上，就感覺到一股白衣俠客的風范。</br> 云詩雨好奇問道：“好漂亮，為什么叫梅服啊？”</br> 老板解釋道：“這是我們裁衣城最經典的款式，據說千年之前，城中出了一個絕世天才，這套梅服就是他的著裝，銷量永遠名列前茅。”</br> 梅花居士笑了，說道：“我要在此更衣。”</br> 老板迅速招來寬大屏風。</br> 屏風之后！</br> 梅花居士開始更衣。</br> 退去破落麻衣，露出了骨瘦如柴的身體，皮膚上還帶有許多尸斑和傷痕。最恐怖的是胸口處，有一處致命傷口，幾乎洞穿心臟。</br> 秦立皺眉道：“前輩，你并非壽元將近，而是被人重創，導致油盡燈枯。”</br> 梅花居士換好衣服，解釋道：“我有一個仇人，實力高強，卻不殺我，而是幾番折磨我，想看著我痛苦死去的模樣。”</br> 秦立冷聲道：“是誰，這么歹毒病態？”</br> “我！”</br> 一道冷喝聲響起。</br> 隨即陰風襲來，殺意滿屋。</br> 店鋪之中，多了一位男仙王，鼻梁高挺，顴骨突出，嘴唇瘦削，長得非常帥氣，但更多的是一種刻薄氣質。</br> “四哥，你這么來了。”</br> 云詩雨一愣，眼前人正是他的哥哥，陰風仙王。</br> “原來是小妹。”陰風仙王戲謔道：“昔日仇人，即將落幕，我特地前來欣賞他的慘狀！”</br> 梅花居士神色平靜，意味深長道：“我馬上就要死了，你也能高枕無憂。”</br> “哈哈，我總算舒坦了！”</br> 陰風仙王的笑聲很尖銳，森然道：“千年之前，你三招敗我，說我劍法一塌糊涂。多年來我臥薪嘗膽，終于勝了你，這句話可以還給你。”</br> “你的劍法和你的人生一樣，都是一塌糊涂。”</br> “還有，我會照顧柔然的！”</br> “你就安心去吧！”</br> 說罷！</br> 陰風仙王囂狂離開。</br> 秦立疑惑道：“什么意思？”</br> 云詩雨相當尷尬，解釋道：“梅花居士悔婚后，柔然仙王傷心透頂，后來嫁給我四哥，成了我的嫂子。”</br> 秦立凌亂了，不禁感嘆恩怨情仇，是是非非。</br> “咳咳！我們去大雪山吧。”</br> 梅花居士身穿白衣，拄著暖玉劍，走出店鋪，他實在是太蒼老了，氣息越發微弱，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到，還時不時咳出黑血。</br> 三人準備出城。</br> 途經一間小小的糕點鋪。</br> 梅花居士停下腳步：“沒想到店鋪還在。”</br> 糕點老板娘探出腦袋，笑道：“客人，想吃什么？”</br> “咳咳，有梅酥糕嗎？”梅花居士咳嗽不斷。</br> 老板娘搖頭道：“早就不賣梅酥糕了。”</br> “為什么不賣？”</br> 梅花居士臉色蒙上一層灰翳。</br> 老板娘解釋道：“因為不甜。如果客人想吃花糕，可以春天再來，我們的百花糕，城中一絕。”</br> “春天，我可能等不到了。”</br> 梅花居士悲涼一笑，一股死氣沖腦，令他天旋地轉，直接栽倒在地。</br> “前輩，你振作一點！”</br> 秦立，云詩雨趕緊上前攙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