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年在教室里一直等了一上午,幾乎是每一節課下課都會去傅天天的教室找一圈,幾次陣仗下來,搞得傅天天班級里那個狗腿子都有些怕李懷年是不是要來找麻煩,甚至覺得傅天天今天上午沒來都是李懷年搞得鬼。
李懷年去問他們傅天天手機號碼的時候,一個膽子比較大的狗腿子還問李懷年是不是他們老大欠了他錢,搞得李懷年哭笑不得,一番解釋過后才要來了傅天天的手機號碼,打過去卻始終無人接聽。
李懷年還沒意識到,這個有些朋克的少女現在正經歷著什么樣的遭遇,只是以為她像尋常那樣在家里睡大覺,于是也不打算等了,待在學校里也十分無聊,就打算出去走一走,尋思去仙湖那兒看能不能借助充裕的靈氣,把額頭上的印記消化了。
可是剛一出學校,李懷年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楊發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開著車停在學校門口。
李懷年看到車窗里的那張憂郁的臉,就知道后者是在等自己。
于是上前去敲了敲車窗,楊發還沒注意到李懷年到來,還以為是保安又在催促自己離開,不耐煩地說:“我就等個人,你不要老是……”
可是一抬頭,看見李懷年的臉卻楞住了。
李懷年咧嘴一笑,故意說道:“又在等秦老師啊?”
楊發深吸一口氣,顯然還沒有做好準備,搖了搖頭:“不是,我在……”
李懷年自然知道楊發是來干什么的,先前自己在楊家遭受那樣的事情,楊發肯定覺得愧疚難安,要找自己解釋清楚,畢竟當時自己只是輕描淡寫地給他說了一句相信他,任誰心里都不好受。不過如今在學校門口看到楊發,李懷年就更加確定了,那件事情應該和他沒有關系,只是他爹的主意。
李懷年毫不客氣地坐上這輛奧迪A8的副駕駛,看著楊發的臉,努了努嘴:“你今天咋沒喝酒呢?”
楊發尷尬地一笑,搖了搖頭,鼓起勇氣說道:“兄弟,之前在我家的事……”
李懷年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打住打住,我說了嘛,我相信你?!?br/>
“我……”楊發想要說什么,可是發現什么也說不出來。
李懷年嘿嘿一笑,拍了拍其肩膀:“再怎么說我們也是一起挨過打的兄弟嘛,哈哈?!?br/>
楊發看著李懷年,眼中擔憂的神色逐漸變得感激,看著自己的朋友這樣相信自己,不由得握住李懷年的那只手:“兄弟,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激你對我的信任?!?br/>
李懷年見他那樣子,趕緊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別,我可不好那一口,我只喜歡女的?!?br/>
楊發一愣,隨即立馬理解了李懷年的意思,錘了其胸口一拳,笑罵道:“滾你丫的?!?br/>
隨后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楊發停下來,手撓了撓腦袋:“你說,我們這是不是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br/>
李懷年眼一瞪:“仇?那你意思就是你把我鼓搗進那囚龍譚的?”
“那哪兒能呢,我兄弟這么厲害,我傻了吧唧的才把你搞進去,整的我家那塊地都廢了。”楊發這樣說著,可是眼中卻沒有半分心疼的意思。
兩人又打趣了幾句,楊發突然嘆了一口氣,李懷年也同時嘆了一口氣,兩人都沒有再笑下去了。
良久,楊發搖了搖頭,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兄弟,我也很無奈啊。”
李懷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楊發說下去。
“我七歲修煉,十二歲就入了三品,在三品境界里摸爬打滾了幾年時光就進了二品,你是不知道,當時我可有多么風光啊?!?br/>
楊發一邊說,一邊摸出一支雪茄點上,又遞給李懷年一支,可是后者只是擺了擺手。
楊發就將雪茄又裝了回去,一邊裝,一邊說道:“那時候,整個家族都相信我會是下一任楊家家主,畢竟嘛,我爹都是快三十了才突破的二品境界,我的天賦沒的說,我爺爺呢,更是說我以后恐怕能夠達到那傳說中的……總之再不濟也是個玄境嘛。而且不止楊家,在整個H市,我都是鼎鼎有名,讓同齡人望塵莫及的那種……”
說到這里,楊發忽然停了下來,有些幽怨地望向李懷年:“可是怎么你卻比我還要妖孽呢,搞得我現在說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在吹牛?!?br/>
李懷年摸了摸鼻子,只是笑,不說在修煉世家這個層面,就是在整個修煉界,他可真真算得上是妖孽了,畢竟站在李懷年身后的,可是一名貨真價實的老神仙。
不過楊發只是隨口一提,眼中也沒有羨慕嫉妒,只是嘆了口氣,又低下了頭,繼續接著剛才說下去。
“但是啊兄弟,情啊,幾萬漢字,情字最愁人啊,三年前,我最喜歡的女人和我分手后,我就從此一蹶不振了,也不是說自己不想修煉,而是我發現在沒了她之后,就算想修煉,也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
聽到這里,李懷年不由得皺眉問道:“那個女人就是秦老師嗎?”
聯系到之前楊發對秦雪說的話,李懷年覺得很大的可能,這個女人就是秦雪。
可是讓李懷年沒想到的是,楊發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不是她,秦雪……只能說是在之后的三年里,算是陪過我一段時間吧?!?br/>
李懷年暗自咂舌,這里面的關系還真復雜,不過也不好當著楊發的面說出來,想來想去,也沒什么可說的,便拍了拍楊發的肩膀,說道:“兄弟,你也不要老是陷在過去了,人嘛,要像前看,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楊發苦笑著搖了搖頭,話音中有著無奈:“不是,你不知道,若是三年前我和她就是普通的分手,我也不至于此,畢竟,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br/>
李懷年“哦”了一聲,“那是?”
楊發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發動了車子:“我們邊走邊說吧?!?br/>
李懷年點頭,然后黑色奧迪就緩緩行駛了起來。
楊發開著車,開出去很遠的一段距離,直到兩邊都沒有什么人的時候,才吐出那口氣,緩緩地開口:“她騙了我,她說是不喜歡我才和我分手的,她喜歡上了別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我也見過,是真的,他們青梅竹馬,看起來就很般配,雖然分了手,但是我沒有找那個男人任何麻煩,再不甘,但內心深處都衷心祝她幸福?!?br/>
李懷年靜靜聽下去,他知道,事情馬上就要開始轉折了。
楊發繼續說道:“剛分手那段時間,我只是酗酒,只是酗酒,修為并沒有落下,可是每每午夜時分,我就會想起她,我的心就會痛,你知道嗎,你要的那一株忘憂草,就是在那時候,我主動去找我爹要他幫我弄的,我想忘記她,來治好我的心痛?!?br/>
李懷年微微皺眉,他倒是不知道這一截,原本只以為那忘憂草是楊淼自作主張弄來給楊發的,可是哪里想得到,竟然是楊發自己主動要求。
楊發說到這里,聲音忽然有些發抖,而在這時候,油門忽然踩到底,車速急彪,風聲呼嘯,李懷年皺了皺眉,車速已經達到了兩百以上,可是他并沒有讓楊發減速,只是關上了車窗。
“那天,當我決定使用那株忘憂草的時候,我決定去和她說一下這個消息,我想告訴她,我愛她,但是從今往后,我要忘了她,衷心地祝她幸福。”
楊發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可是,當我去了那個熟悉的小區的時候,看見的,只有那個男人,而她并不在那里,那個男人是認識我的,可是他看到我的時候,卻忽然哭了起來?!?br/>
“我當時被搞得莫名其妙,急忙解釋說我只是來告別的,我不會做什么,你不要害怕,你和她會好好地在一起的?!?br/>
“那個男人只是在哭,最后他是哭著向我喊道‘我只是她的弟弟’,我當時,聽到那個聲音一下子腦子就短路了,然后那個男人就從屋子里,拿出了一封信,他告訴我,‘我姐說的,如果你來找她,事情就瞞不下去了,就把這個信給你,如果你沒來,那就讓這個謊言一直持續下去?!?br/>
“那封信告訴了我一切,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青梅竹馬是假的,只是她的弟弟,分手也是假的,只是……她當時已經查出來癌癥晚期,她,她不忍我傷心……”
車速已經達到了極致,外面的所有場景都是一閃即逝,對面偶有車行駛,都嚇呆了趕緊離得遠遠地,頭伸出窗外罵道一句:“這么快去趕死???!”
楊發的聲音突然變的沙啞,他將頭埋在方向盤,嚎啕大哭。
“可是,她愛我是真的啊……”
李懷年看著身旁這個奔三的年輕人,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慢慢接過方向盤駕駛,將車速降了下來??吭诼愤?,然后默默無語。
就這樣,楊發由嚎啕大哭,到抽噎,再到徹底無聲,他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的淚水已經干了,淚痕還在。
他直起身來,抽出紙將臉上擦干凈,吸了吸鼻子:“出丑了,嚇到你了吧。”
李懷年撇撇嘴:“倒沒有,以前我還飆過更快的車?!?br/>
楊發愣住,隨即破涕笑了一下,馬上將臉上擦干凈,然后嘆了口氣,經過剛才的發泄,情緒也已穩定了很多,說道:“那時候,我才是真正覺得失去一個人,有多么的痛,那天回去之后我就下了決心,我不能忘掉這個女人,她那樣愛我,我又怎么能辜負他呢?于是我回家,告訴父親,我不準備忘掉了?!?br/>
“可是我父親不能理解,他認為我生來就該繼承家主之位,不能被這些兒女情長所耽擱,而事實上,我也確實耽擱了,自從分手那一天,我的修為便再沒有任何長進……再后來,我父親執意讓我忘掉她,他強行要我服下忘憂草,可是我自斷經脈,阻止了他那一次行為?!?br/>
楊發笑了笑,笑里盡是苦澀與無奈,攤了攤手:“所以我就成這樣子了,雖然表面上還是二品,可是也都是一副空皮囊而已,那天和兄弟你過了過手,體內的真氣就幾乎揮霍一空了。”
李懷年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那天晚上在燒烤攤,楊發面對那一群混混只挨打不還手,原來不是不想還手,而是還不了手。
李懷年皺了皺眉頭,忽然想到一個事情,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時候,約摸才七八歲,有一次和破老頭去山頂練功,可是自己貪玩,在追一只小兔子的時候,不慎從山崖上摔了下來,要不是被山中的樹木接下,恐怕當場就暴斃了,可即使被樹接下,李懷年也是傷的不輕,幾乎是奄奄一息了,當時把破老頭也是急的不行,可是破老頭既沒有背他去醫院,也沒有帶李懷年去看大夫,而是背到那叫做家的小茅屋里,將李懷年放下,然后捉住李懷年的手,從他的體內向李懷年不斷輸入一股溫暖柔和的氣流,而奄奄一息的李懷年,就在這股溫和的氣流中,臉色逐漸變得紅潤起來,居然就痊愈了!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才讓李懷年真正想認真修煉起來。
時至今日,李懷年已記不清當時五臟六腑都快摔碎全身大出血有多痛苦,只不過,那股溫暖的氣流流進自己體內的感覺,李懷年還記憶尤深。
皺了皺眉頭,李懷年試著去握住了楊發的手。
楊發感覺到手上的動作一愣,然后看向李懷年:“你干嘛?……你不是說不好這一口嗎……”
可是下一刻,楊發卻猛地瞪大了眼睛,因為他感受到一股暖暖的熱流,自手腕處向著全身流動。
“這這這,這怎么可能?!”楊發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一個不可思議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你怎么到達一品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