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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離別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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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o.284—No.287)
    No.284
    高三開學(xué)報到的那天,簡單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韓敘一開始毫無反應(yīng),過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戳了戳坐在前面的徐延亮。
    “簡單請假了?”他問。
    徐延亮搖頭,故作驚訝:“啊?你不知道啊?簡單去學(xué)文了呀!”
    韓敘的臉白了白,沒說話,也沒有追問什么。
    β可沒那么客氣,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一言不發(fā)的韓敘,很大聲地說:“我們這種得天獨厚的人去干嗎,干你屁事?”
    從來都波瀾不驚的貝霖在最后一排緩緩地抬起頭。
    足有半分鐘的沉默之后,β一梗脖子,轉(zhuǎn)回頭去。鬧哄哄的班里,這一幕像扔入河中的小石子一樣沉了下去。
    No.285
    簡單依舊常常會來找我和β聊天。學(xué)文科依舊很累,第一輪復(fù)習(xí)相當(dāng)于把各門科目都從高一的內(nèi)容開始重講一遍,在幾輪復(fù)習(xí)中屬于速度最慢也最全面的一次,簡單自然很珍惜這段時間的學(xué)習(xí)機會。但是再累也比面對令人頭痛的物理公式要簡單一些,她至少可以咬牙背誦,不至于尷尬地面對卷子上的空白。
    好歹充實。
    “你不知道文科有多變態(tài),”簡單漸漸恢復(fù)了往日的活潑,“政治老師話超級多,而且全是車轱轆話,用A來證明B,用B來證明C,但是A的成立其實是建立在C的基礎(chǔ)上的,話都讓他說盡了……”
    “我們知道,”我打斷,“我們好歹也是學(xué)政治學(xué)到了高三的人,政治還沒會考呢,我們也在學(xué)。”
    “對哦……”簡單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我說真的。我以前在外國人寫的書里面看到過馬克思寫給恩格斯的信,馬克思自己都說,只要是他搞不清的事情,他就會說這事兒是辯證的!”
    簡單剛學(xué)文科的興奮勁兒一時半會兒還過不去。不過,文科生的生活的確讓我和β聽得津津有味。很多事情,比如十月份的神舟六號上天,中共十七大召開,對我和β來說就是一則新聞,對簡單他們來說則是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
    神六和十七大都意味著更多的材料論述題,酒泉發(fā)射基地的地理坐標(biāo)和周邊區(qū)域的地貌特征要好好背,十七大的主要會議精神能和馬克思主義哲學(xué)的哪些觀點相結(jié)合、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xué)的哪些條目又相互印證……
    我和β面面相覷,看著簡單唾沫橫飛地抱怨著,但也能聽得出,這些頭頭是道的抱怨,背后都是已經(jīng)入門了的喜悅。
    她已經(jīng)走上正軌,辛苦,卻有奔頭。
    我們都為她高興。
    No.286
    簡單的新生讓我也不由得思考起自己的未來。
    十月過半,我已經(jīng)聽得到“黑色高三”的步伐聲。天黑得越來越早,真令人心慌。
    β卻要走了。
    家里終于給她辦好了手續(xù),這個周末就走。
    其實β早就未雨綢繆做了很多準(zhǔn)備。高三剛開始的時候,她就致力于到處跟平時與她吵過架或者單方面被她欺負過的同學(xué)重修關(guān)系,建立邦交。
    目的只有一個——“大家既然都是好朋友,講義氣,可不許到教育局舉報我啊,我不算高考移民,真不算。”
    與一年半以前我和簡單的出爾反爾不同,這次β的離開,是真的要離開了,不會在某天重新忽然躥進教室里面,一臉笑嘻嘻的樣子。
    所以我們都很傷感。
    β臨走前,張平本來說要給她開個歡送會的,被β拒絕了。
    高三人心惶惶的,她能去北京享受比較低的分數(shù)線,已經(jīng)足夠拉仇恨的了,怎么還敢曬人緣?
    但是張平送了β一本書,說是我們?nèi)嗨退亩Y物,但是“我們?nèi)唷倍疾恢馈?br/>     書的名字是《哈佛女孩劉亦婷》。
    “張老師,您送我這本書是為了寒磣我嗎?”β問。
    張平啊哈哈哈哈地撓了撓頭,說:“這是一種美好的愿望嘛,也不是一定非要考名牌大學(xué),讓你學(xué)習(xí)的是這種精神,精神!”
    β翻開書,看到扉頁上徐延亮熟悉的丑字。看來這書是徐延亮和張平的聯(lián)合作品。
    贈 蔣年年同學(xué):
    祝學(xué)習(xí)進步,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收獲夢想的人生!
    越長越白!
    振華中學(xué)2003級 高三五班全體同學(xué)
    我和簡單看了看β一臉勻稱的淺黑膚色,立即斷定“越長越白”那四個字絕對是徐延亮故意的。
    β皺皺眉:“老師,怎么是徐延亮寫的啊,您好歹簽個名啊!”
    張平一愣,說:“對哦,等著,我給你留下墨寶。”
    β得意地笑了。我和簡單一起翻了個白眼。
    張平在辦公室里翻來翻去,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支簽字筆,大筆一揮,簽下了比徐延亮的字還丑的“班主任:張平”。
    β低頭認真地看在了心里。
    “張老師,謝謝您。要不是您,我這兩年一定已經(jīng)被我爸媽家暴虐殺了,謝謝您這么理解我們。我們五班同學(xué)都不太聽話,老欺負您,您一點兒都沒跟我們一般見識,還總護著我們,真的……”
    β說著說著有點兒哽咽了。簡單和張平都沒料到β怎么突然就您來您去的,正經(jīng)起來了,一時間都愣住了。
    我的心底忽然變得很柔軟很柔軟。
    “還有,”β繼續(xù)大聲說,“失戀不可怕,是她沒品位沒福氣,張老師,天涯何處無芳草,為啥不在身邊找,你要知道,我們大家都……”
    張平手中的黃桃罐頭瓶差點兒掉下來。
    我和簡單連忙捂住了β的嘴,硬是把她拖出了辦公室。
    No.287
    周六早上,我爸開車送我到機場,我在值機柜臺前和簡單會合,一起去送β。
    沒想到,還見到了徐延亮。
    我和簡單對視一眼,好像都明白了點兒什么。
    β托運完了所有行李,就蹦蹦跳跳地來找我倆,見到徐延亮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表情比吃了大腸刺身還難看。
    “我代表五班同學(xué)來送送你啊!”徐延亮一派樂觀。
    β冷笑:“是啊,我現(xiàn)在覺得可以安心上路了。”
    我們四個一起去航站樓里的麥當(dāng)勞喝熱巧克力。
    全程簡單都紅著眼睛,笑也笑得很勉強。
    她們是小學(xué)時候開始的死黨,曾經(jīng)穿同一條褲子互借衛(wèi)生巾的友誼,一朝天各一方,怎么舍得。
    我也幾度鼻酸。
    雖然學(xué)理的原因,余淮占了一大部分,但是如果沒有簡單和β,我很難在振華一直撐下去。
    我愛上振華,是從愛上她們開始的啊。
    β倒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樂觀。她相信我們大家都會在北京重聚的,完全忽略了全國不是只有北京一個地方有高校這一事實。
    “我說會就會,”β一臉得意,“簡單學(xué)文后勢頭了不得,考個中國政法大學(xué)什么的肯定沒問題吧?”
    簡單的臉立刻就抽搐了。
    “而你呢,”β指了指我,“你也肯定能來北京讀書。反正你男人肯定會考到北京來,不是北大就是清華,你肯定會顛顛兒地跟來,管他什么大學(xué)呢,就是北京,沒跑兒,為了男人,通州你都會嫌遠!”
    我說:“我爸還在停車場等著呢,你能不能別男人男人的,人家才十八歲,羞澀得很。”
    她倆忽然一齊看向我:“開什么玩笑,耿耿你不是屬虎的嗎?十九了吧?”
    “都給我滾!”我怒吼道。
    “那我呢?”徐延亮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去哪兒關(guān)我什么事?”β詫異。
    徐延亮絲毫沒有著惱,笑呵呵地自言自語道:“我也會去北京呀!”
    “去唄。”β翻白眼。
    β走進安檢口的時候,我和簡單到底還是哭成了傻×。
    一直揮手的β忽然大叫起來:“哭個屁啊,頂多半年,咱們就能再見了啊!”
    說完,她哭成了第三個傻×。
    任何時候我們遇到困難,第一時間大喝“道誰敢欺負我女人”的,肯定是β。
    自己明明很孤單,卻永遠最樂觀最好最好的β。
    罩著我們的那個女孩,就這樣飛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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