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伴隨黃昏,如期而至所降臨的熏風熱浪席卷而來,來自于雍涼。</br> 這是一天之間最后的熱度了,過了這一陣,只怕是就要入夜,寒冷刺骨。它并不猛烈,剛好吹彎草尖;它熱,能讓人有置身火爐的感覺,據說在西域絲綢之路上有一處車師國,在國境西側邊境有一座山,名叫“克孜勒塔格”,意即“紅山”在當地語言語中的意思是“火焰”,傳說,這山的內部有滾滾燃燒的熔巖,方圓幾十里內酷熱難耐,五谷不生,鳥獸絕跡,除了魔鬼,其他生物無法生存,也不知道這一陣熱浪是不是從那里刮來。</br> 漢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年),漢遣將軍趙破奴及王恢率騎數萬克樓蘭,破姑師。姑師改稱車師,臣屬于西漢王朝。車師以博格達山南北形成車師國。</br> 趙充國、傅介子……這些個名震西域的漢名字,聲名遠播,卻擋不住熱浪。</br> 不過,隨著張騫踏出的絲綢之路,幾千里的路程一路過來,多少讓它那熾烈的性子淡化不少,雖然也很熱,可是相比火焰山周圍,這樣的溫度微不足道,在火焰山附近,即使整天泡在水里,也會覺得很熱,因為水也會變熱。</br> 即便是這里是在漢中,但是在夏天,每當有熱浪自雍涼二州襲來,就將經歷約半月的酷暑天氣,冬天還好說,夏天則難熬,唯有羌人地盤上那終年不化的冰雪才能抵抗得住這炎風般的侵蝕。</br> 現在已經是晚春了,要不了多久就要入夏,天氣越發的暖和,算起來,也還是到了該熱的時候了。</br> 馬超和魏延在城外打馬射獵而歸,魏延雖然現在擔任者漢中太守的職位,但是漢中的事務主導,其實還是馬超,畢竟魏延也清楚,論武藝,論地位,論對于曹魏的威懾力,論對羌人的影響力,自己方方面面都差馬超不止一點。“今日射獵,輸給魏將軍了,魏將軍弓馬騎射非凡,怪不得當年漢中之戰能一箭射掉曹操兩顆門牙啊!”</br> 魏延哈哈一笑道:“孟起將軍過譽了,只恨當時沒有加一把力,這是那曹賊啊!”</br> 魏延最輝煌的戰績并不是斬殺了慌亂之中的王雙,而是這個,在漢中之戰里面一箭射落了曹操的兩顆門牙,要不是當時龐德攔住了魏延,高低把曹操給宰了不可!</br> “咦?這是什么聲音?”</br> 馬超聽到兩旁被風吹動的蒿草地里似乎有著細微的響動。</br> “是風聲吧?”魏延說道。</br> 馬超搖了搖頭,說道:“這風聲里面帶著金鐵之聲!”</br> 兩人滾鞍下馬,按住寶劍,遠遠的往那蒿草地里面看去,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影在閃動。</br> 有聽到了風聲了!這陣風來得很輕!</br> “擦”,輕微的響聲過后,長長的蒿子忽然倒下一片,是從中間被懶腰截斷,魏延的瞳孔突然鎖緊了,那聲音不是風聲,風無法做到這一點。</br> 又是一聲,蒿子又倒下一片,而且,斷口極為平整,微風中還隱藏著一股更強的風,風中帶著銳勁,風過,蒿子就一片片倒下,不斷向前延伸著,一片接著一片;現在,在蒿子地里已能看出一道非常明顯的痕跡,現在這條痕跡還在不斷延伸著。</br> “師父,你已經沒了退路,還不認輸!”</br> 這回馬超和魏延看清楚了!</br> 喊話的少年手中雙劍鋒芒畢露,話里也帶著銳氣,揮舞雙劍交替劈砍,每一劍都劃出一道凌利的寒光,手法快而利落,劍鋒所向,蒿子紛紛倒下,被無情的削斷。</br> 誰叫它們阻了他的路呢?他現在就猶如是在戰場上!擋路者死,即便眼前的是蒿子而不是敵人,下場也一樣。</br> “好劍法!”馬超眼睛一亮,他本身的劍法就是宗師水平,后世《江南經略》中言道:使劍之家凡六,曰馬明王、曰劉先主、曰卞莊、曰王聚、曰馬超、曰邉掣厚脊短身。</br> 馬超有“出手法”劍術,出手法是指一種劍法的稱謂,戰場上通常出現的劍對陣時使用的劍術。為漢末群雄馬超所創。因此劍術高超實用,后人多有悉心求教,得以流傳下來。</br> 馬超自然看得出他的劍術究竟如何!</br> 少年并非專為砍蒿子,雖然天氣太熱,讓他氣血翻騰,他并沒熱暈,熱力反而增添了一往無前的氣勢。</br> 他赤裸的上身被尖銳的蒿子劃得渾身通紅,結實的筋肉上布滿了紅痕,汗水打濕了白凈的臉,油油的發亮,臉上盡是汗水的痕跡,蒿子尖上都掛滿了汗珠。</br> 少年頭戴的白色頭巾迎風飄動,一雙鷹一樣銳利的眸子用目光狠狠鎖定目標,身體猶如瘋狂撲擊獵物的豹子,咬住就不松口了,就算吞不下去也要撕掉一大塊肉下來!</br> 這股少年人的猛狠勁頭,讓馬超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時第一次隨父出征,在長安城下討伐李傕郭汜的時候。</br> 只見少年催動雙臂揮舞寶劍,結實的手臂上肌肉隆起,皮膚下暗紋涌動,一條條青筋虬結成小疙瘩。</br> 雙劍緊逼之下,對手不斷后退,那紅色的頭發像是一團搖曳的火焰,映著陽光明晃晃的耀眼。</br> 雙劍攻得辛苦,對手也同樣難做,一樣是赤裸上身,一樣被草蒿劃得一片血紅,因為一直后退的原因,后背被劃得不成樣子,而胸口處青郁郁的狼頭顯得格外猙獰,他敏捷如同靈活的蒼狼王,雙腳飛快點地、后退,快如沖鋒時的馬蹄。進退時雙腳就像剪刀一樣一開一合,每一次開合就會退出去一段距離。</br> 雙劍狠辣,卻是招招落空,對手總能在那電光火石的距離和時間內移動一點點距離,早一點不行,晚一點不行,就那一瞬,劍就擦身而過。就差那么一點點,但是就是這一點點的距離就能讓對手連他的影子都抓不到。</br> 馬超看得驚心動魄,此人的年紀應該能夠當那個少年的父親了!他的刀劍之法實在是厲害!劍術之高,只怕是不在自己之下啊!</br> 那中年人已經退到了蒿子地的盡頭了,后背貼緊了一棵小樹。紅發的中年人站穩了雙腳,準備反擊。</br> “終于不再后退了嗎?”馬超急切想要看到對方的實力究竟如何。</br> 使雙劍的少年張開雙臂,雙劍斬出兩道銀色的半圓形弧光軌跡,整個人就像是張開了翅膀的鐵翼雕,這是他發出的最后一擊,也是他所學之中的必殺招數。</br> 對手如何應付?</br> 夕陽殘照,一頭搖曳的紅發化為金紅,身子穩如銅澆鐵鑄,長近五尺的斬馬劍劍尖下垂,鋒刃橫在身體的右側,無視對手的進攻,并未采取任何防御措施,而是絕地反擊,同樣展開了攻勢,右臂帶動劍身伸展到背后,以雙腳為軸,腳跟旋轉,身體扭動,在旋轉中揮出一劍。</br> 這一劍發力自下而上,力量由小腿傳導到上肢,匯集于雙臂,借著慣性砍出。</br> 硬碰硬,兩個人的劍都是寶劍,沒有損毀,但卻分出了高下。</br> 紅發中年人的雙手斬馬劍碰飛了對手的雙劍,長劍劍尖靜止不動。</br> 劍尖再往前,就是對手的心臟了,少年的招數在這硬碰硬的一擊中被擊潰了,再也無力回天。</br> 即使不甘心,自己手無寸鐵也難敵斬馬劍的鋒刃!他敗了。</br> 少年露出了失落的神色。</br> “伯約,你的攻擊快得你自己都收不住。”紅發中年人握著雙手劍,胸口微微起伏,剛才他雖然勝了,卻是險勝,雙劍太快,逼得他吃緊,簡直令他喘不過氣,剛才那一劍雖然反敗為勝,打到這個地步基本上也耗盡了他的力氣,是靠老練的經驗取勝,畢竟歲月不饒人了。</br> 看著還在搖晃,半截已經刺入草地的雙劍,它的主人,那個少年嘆了口氣,能放不能收,這是他的致命弱點。</br> 他以暴風驟雨一般的攻勢把對手圍了個水泄不通,卻沒有一擊命中,自己最后認為必勝的殺招也被對手一刀破掉了,他自己的刀直接脫手,連防御的機會都沒有。</br> 一點點,就那么一點點,就只要再向前一點點就行。</br> “師父,我的劍就那么慢嗎?”一擊未中,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這雙快刀只能砍中師父后退留下的殘影,他有些失落。</br> “快,確實是夠快,太快了,你快過我當年,我根本看不清楚你雙劍的走向,劍影太多又太雜,但是你的肩膀,我可以看清。”</br> 少年愣了,的確,只要看清他肩膀的走向就可以知道這一劍他砍向哪里。</br> “你現在就要努力,做到出刀時肩膀不動。”紅發中年人將四尺有余的雙手斬馬劍歸鞘,刀鞘由暗青色鯊魚皮做成,很是好看。</br> 這樣的鯊魚皮也只有青徐一帶大魚身上才有產出。</br> 馬超看到了那個中年人的臉,紅發,刀削斧鑿,飽經風霜的面容,臉上從左至右有一條巨大的傷疤,看起來是十分的駭人。</br> “此人的刀劍之術,隱在我之上,只是似乎當年受到了什么內傷,有隱疾在身,似乎不能久戰。”</br> 馬超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中年人現在的情況。他的目光現在都注意在中年人身上,但是他不知道,如果現在關索在這里,他的注意力一定會在那個少年身上。</br> 就因為“伯約”這兩個字。</br> 眼前這個少年,正是那位日后繼承諸葛丞相遺志,九伐中原,匡扶漢室的姜維,姜伯約。</br> 姜維(202-263),字伯約,天水冀縣,今甘肅甘谷東南人。三國時期蜀漢名將,官至大將軍。</br> 姜維的一生為蜀漢政權的鞏固和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他歸附蜀漢后曾先后四次隨諸葛亮出師北伐,立下了許多戰功。諸葛亮逝世后,他從容鎮定,有條不紊地整頓軍馬安全撤退。費祎死后,他總攬軍權,曾先后多次出兵北伐,決心完成前人未竟事業統一天下。直到西蜀滅亡后,他還想利用鐘會復興蜀漢,可見出他忠于蜀漢的堅定信念。另外,姜維在繼承相貫徹諸葛亮的“和夷”政策、改善民族關系、加強民族團結方面,也作了許多努力,</br> 景耀六年(263年)。姜維假意投降魏將鐘會,打算策反鐘會反叛曹魏,但最終鐘會反叛失敗,被魏軍所圍,姜維自知無力回天揮劍自刎。</br> 姜維幼年喪父,與寡母一起生活,喜好鄭玄的經學。他出仕任本郡上計掾,州里征召他為州從事。姜維的父親姜冏曾是天水郡功曹,時逢羌、戎叛亂,姜冏挺身護衛郡守,死在戰場,故此姜維受賜官為中郎,天水郡參軍。</br> 前一次張郃還曹彰領關西兵馬前來攻打陽平關的時候,就征調了隴西軍馬,姜維的父親就帶著年少的姜維一起出征,結果張郃被馬超打得大敗,手下有不少人都被俘虜的,姜維的父親姜冏和姜維在亂軍之中被王平俘虜。</br> 不過,姜冏投降了蜀漢,現在被王平提拔成了王平軍中的主簿,現在是被王平帶進了漢中,正式成為了蜀軍的一員了。</br> “魏將軍,此子是龍鳳之才啊!你看他身材比例,所學武藝,都是上乘,若是能得到悉心教導,日后必成大器啊!”</br> 魏延點了點頭,在他看來,這小子的資質甚至要比馬超說的還好,起碼日后的成就會比自己要大的多。</br> 但是,他們兩個不知道的是,其實那位紅發的中年人,也是一位與蜀漢大有關系的人,只是他們兩個都是不認得,莫說是他們兩個,就算是其他人也未必認得,除了劉關張三人,只怕認識他的,現在還活著的,也只有簡雍一個了。</br> “伯約,你與你父親既然已經歸順了劉皇叔,日后自當勤學苦練我所傳授你之武藝,不可荒廢,日后投軍效力于劉皇叔,可不失封侯之位。”</br> “師父昔日曾壯年相從于劉皇叔,劉皇叔乃是天下少有的英雄,你若能追隨他,必然可匡扶漢室,封侯拜將。”</br> “師父,只是,我覺得劉皇叔與魏王相比,還是差了很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