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香,女子柔聲道:“府上備了便飯,公子若是不嫌棄,可以到前廳用些飯食。”</br> 江云騅心里憋著火,根本沒有心思留下用飯,拉著花容便要離開,尚未走出靈堂身后卻傳出一陣慌亂的驚呼。</br> 回頭,穿著素白喪服的女子如同柳絮搖搖墜落。</br> 江云騅當即松開花容,在女子將要墜地的前一刻將她穩穩接入懷中。</br> 所有人都被這變故嚇得不輕,江云騅抬頭沖花容怒吼:“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叫大夫?!”</br> 他的眼睛紅得厲害,抱著女子的手很用力,用力到青筋鼓脹,隨時都要暴走發狂。</br> 花容回過神來,壯著膽子開口:“齊王妃悲傷過度暈倒了,快請御醫!”</br> 說完,花容沖過去緊緊抓住女子的手。</br> 她不知道齊王妃和江云騅之間有什么糾葛,卻知道齊王剛死齊王妃就與男子有了肌膚之親,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今日在場的人都得死!</br> 靈堂香灰味重,不是休養的好地方,花容和江云騅一起把齊王妃送到靈堂附近的小院休息。</br> 知道自己不便在場,江云騅把齊王妃的貼身丫鬟桃花拉到無人處質問:“她的身體怎么會變得這么差?”</br> 自齊王妃暈倒,桃花便一直在哭,被江云騅這么一問,桃花哭得更兇了,好一會兒才說:“王爺突然走了,王妃傷心過度,茶飯不思,還要撐著操持這樣多的事務,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br> 江云騅想聽的并不是這樣的回答,他的臉色有些難看,直勾勾地盯著桃花:“當初是這個老東西強娶的她,她會這么傷心?”</br> 桃花顯然是知道江云騅和齊王妃的過往的,她看了江云騅身旁的花容一眼,哭著說:“人心都是肉做的,這門婚事王妃一開始是不愿意,但王爺對王妃實在太好了,日久生情也很正常,江公子身側不也已經有佳人作伴了嗎?”</br> “那個老東西對她很好?”</br> “很好,”桃花毫不猶豫地點頭,“只要答應過王妃的事,王爺從來都不會忘記。”</br> 這話讓江云騅的臉色難看到極點,扭頭就走。</br> 花容連忙跟上,但她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步子又沒有江云騅邁的大,很快就被江云騅遠遠甩在后面。</br> 花容對這里不熟悉,不由得心慌,正想找個下人問路,穿過一道月門卻遇到了李湘靈。</br> 李湘靈身邊還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姑娘,三人雖然穿的很素,穿戴卻仍能看出不俗。</br> 花容看到李湘靈的時候也被三人看見,想躲已來不及,花容只好上前行禮:“見過三位姑娘。”</br> 李湘靈的眉頭先是一皺,隨后露出玩味:“原來是你呀,阿騅哥哥呢,怎么沒與你在一起?”</br> 花容隱去在靈堂里發生的事,低聲回答:“奴婢方才不小心惹三少爺生氣了,三少爺走得太快,奴婢沒跟上。”</br> 李湘靈唇角微勾,眼底帶了笑,她走到花容面前,勾起花容的下巴,迫使花容抬起頭來:“阿騅哥哥不是很喜歡你么,怎么會生你的氣呢?”</br> 李湘靈對花容的怨念很深。</br> 她讓丫鬟送了剪刀來,花容想要反抗,被與她同行的兩人摁住扇了幾巴掌。</br> “賤婢!竟敢穿成這樣來吊唁齊王,真是不知死活!”</br> “奴婢已經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你們放過奴婢吧。”</br> 花容哭著求饒。</br> 三人卻毫不同情,丫鬟送來的剪刀很鋒利,李湘靈隨意剪了幾下,花容的胳膊和腿就露在外面。</br> 昨日江云騅留在她身上的痕跡也跟著顯現。</br> 李湘靈未經人事,還以為花容被江云騅打了,正要高興,卻聽到其中一人羞惱的說:“果真是個不要臉的賤婢,竟然真的爬了主子的床!”</br> 李湘靈之前看江云騅護著花容,她只當江云騅是故意氣殷氏,花容身上的痕跡卻狠狠打了她的臉。</br> 她那樣喜歡的阿騅哥哥,睡了別的女人。</br> 這個真相讓李湘靈怒不可遏,她瘋狂的用剪刀剪掉花容的衣服,另外兩人也蠻橫的將花容身上的首飾拽下。</br> 衣不蔽體,明亮的日光讓花容羞憤欲死,李湘靈卻還嫌不夠,她抓住花容的手按在地上,將剪刀尖對準花容的手背。</br> “你不是繡東西繡的好嗎,我倒要看看沒了這雙手你還能做什么!”</br> 李湘靈說完,手里的剪刀重重落下。</br> “不可以!”</br> 強烈的求生欲讓花容迸發出驚人的力氣,她掙開兩人慌亂的奔逃。</br> 花容不知道自己能逃到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著離開這里。</br> 身上的衣裙只剩下最后一點可憐的布料,她的身子會被別人看見,若是被殷氏知道,也許會以失節的罪名把她沉塘。</br> 江云騅雖然答應會護著她,但他最關心的人回來了,應該是顧不上她的。</br> 花容正覺得絕望,整個人突然撲進一個冷硬的胸膛。</br> 對方站的很穩,反而是她身形不穩,腰間環來一只臂膀,花容本能的想掙扎,身上卻多了一件外衫。</br> “是我,別怕。”</br> 花容沒有聽出聲音的主人,卻看到了對方衣襟上繡的梵文暗紋。</br> 這是她做給江云飛的衣裳。</br> 慌亂無措的心陡然安定下來,花容乖順的沒有掙扎,整個人躲在那件外裳之下,跟著江云飛出府。</br> 江云飛先帶花容去成衣鋪買了身衣裳。</br> 穿好衣服,花容也冷靜下來,她沒有把外衫還給江云飛,低著頭說:“衣服臟了,奴婢……奴婢改日做套新衣服賠給大少爺吧。”</br> 其實衣服并不臟,是她覺得自己臟了,不敢也不愿讓江云飛沾染分毫。</br> 江云飛沒接這話,只道:“去醫館。”</br> “奴婢沒有受傷。”</br> “你的臉都被打腫了,而且身上還有……”</br> 他果然看到了!</br> 花容的身子顫了顫,無地自容到了極點,她不知道該怎么告訴江云飛,她身上的痕跡并不是傷,而是他的親弟弟留在她身上的歡愉痕跡。</br> 江云飛敏銳的發現花容狀態不對,立刻止了話題,轉而問:“餓嗎?”</br> 花容本想說不餓,又聽到江云飛說:“旁邊有家餛飩,味道很不錯,我以前每次從軍中回來都要去吃一碗。”</br> “……”</br> 花容抓緊衣擺,說不出話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