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飛說的那家餛飩確實很好吃。</br> 皮薄餡兒大,湯是用筒骨熬的,濃香卻不膩,花容一口氣吃了一大碗還有些不夠,不過她不好意思再要,矜持的擦了擦嘴。</br> 剛要道謝,一隊官兵突然闖進餛飩店。</br> 一刻鐘后,花容被摁著跪在齊王府前廳。</br> 太子和太子妃坐在上首的位置,來齊王府吊唁的賓客全都齊聚在此。</br> 李湘靈指著花容尖聲控訴:“就是她!就是這個賤婢欲圖謀害我,阿姐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br> 李湘靈右手上多了一圈紗布,看花容的眼神怨毒極了,恨不得生吞了花容。</br> 太子妃是未來國母,比李湘靈要端莊沉穩很多,見花容是和江云飛一起回來的,拍了拍李湘靈的手以示安撫。</br> “靈兒雖然是本妃的妹妹,但她的性子素來驕縱,今日發生何事,你盡管如實說,本妃必不會包庇于她?!?lt;/br> 涉事的都是女眷,太子只是旁聽,決定權在太子妃手上。</br> 花容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權貴,害怕到手腳虛軟,她不敢抬頭,艱難開口:“回太子妃,奴婢沒有傷害二小姐,是二小姐剪了奴婢的衣服,還要廢了奴婢的手,奴婢實在害怕才逃跑的!”</br> “你胡說!我見花園的秋海棠開的漂亮,想剪兩枝拿回家,是你先沖出來搶剪刀要害我的,你身上的衣服明明好好的,我何曾剪過你的衣服?!”</br> 李湘靈有人證,又有靠山,相當的有恃無恐,若是花容敢拿出被剪爛的衣服做證物,她就要讓阿姐治花容一個打扮妖艷、對齊王不尊不敬的罪名!</br> 花容沒了聲音,不知該如何辯駁,這時江云飛開口說:“我可以證明她的衣服被人剪壞了?!?lt;/br> 江云飛和忠勇伯一樣剛正不阿,他若是親眼看到李湘靈剪花容的衣服一定會出面阻止。m.</br> 李湘靈并不害怕,盯著江云飛問:“江大哥可看到是誰剪爛她的衣服的?江大哥身為男子,理應在外院休息,好端端的怎么會碰上一個衣衫不整的婢子?”</br> 最后一句話滿滿的都是惡意。</br> 誰都知道江云騅生性正直,他不會在吊唁齊王的時候與婢子私幽,那就只能是這婢子居心不軌、蓄意為之。</br> 江云飛也聽出李湘靈的弦外之音,但他確實沒有親眼看到事情經過,無法反駁。</br> 氣氛正冷凝,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事情發生在齊王府,既要尋找人證,太子妃為何不先將府里的下人召集起來問話?”</br> 話音落下,齊王府蕭茗悠在丫鬟的摻扶下步入廳里。</br> 她剛剛蘇醒,臉色還有些蒼白,眼瞼因睡眠不足泛著青黑,有種弱柳扶風的病態美。</br> 太子妃與蕭茗悠年歲相差無幾,卻差著輩分,起身迎了兩步扶住蕭茗悠:“聽說皇嬸傷心過度暈倒了,這點小事就不必驚動皇嫂了?!?lt;/br> 蕭茗悠咳了咳,輕聲說:“王爺最是仁慈,若是讓他知道我把家里操持成這樣,定是要怪罪我的?!?lt;/br> 蕭茗悠搬出剛死的齊王,太子妃到嘴邊的話只能咽下。</br> 蕭茗悠的目光自花容身上掠過,落在李湘靈身上:“我已知道事情緣由,二小姐可要與我當面對質?”</br> 李湘靈:“……”</br> 因蕭茗悠出面作證,真相大白,不過花容之前的穿著打扮確實算得上艷麗,還是被太子妃斥責了一番。</br> 為了顯示公平,李湘靈被太子妃禁足十日。</br> 審理結束后,太子與太子妃一同離去,看熱鬧的人也都散了。</br> 花容不想給江云飛添麻煩,正想離開,蕭茗悠卻走到她面前,懇切的說:“府里下人未能及時出面救下姑娘,害姑娘受了無妄之災,抱歉?!?lt;/br> 說著話,蕭茗悠從腕上取下一枚金鑲玉的鐲子放到花容手上。</br> 蕭茗悠的手有些涼,連那鐲子也泛著股子涼意。</br> 哪有堂堂王妃向丫鬟道歉的道理?</br> 花容瑟縮了下,腕間的鐲子與蕭茗悠手里的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br> 花容這才發現兩只鐲子有些相像,不由愣住。</br> 蕭茗悠手里的鐲子也是紅色的,但好像之前摔斷過,所以用金箍連接,變成如今的樣子。</br> 蕭茗悠趁花容怔愣的時候把鐲子套到她手上,溫笑著夸了一句:“姑娘皮膚白,適合艷麗些的顏色?!?lt;/br> 話音剛落,江云騅大步走來。</br> 約莫心底怒氣未消,江云騅毫不客氣的撞開蕭茗悠,只抓著花容關切的問:“可有受傷?有人欺負你為什么不來找我?”</br> 他眉頭緊皺,滿眼疼惜,看上去心疼極了。</br> 江云飛還沒走,花容莫名抗拒江云騅對自己做出一些親密舉動,她想抽回手,江云騅不僅不肯放,還把她摟進懷里,沉聲宣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受欺負的!”</br> “三少爺,王妃已經幫奴婢證明了清白,還送了奴婢這樣好的鐲子,奴婢一點也不委屈。”</br> 花容說著把鐲子展示給江云騅看。</br> 只一眼,江云騅就變了臉色,橫在花容腰間的手不斷收緊、用力,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生生折斷。</br> 花容吃痛皺眉,下一刻,江云飛按住江云騅的肩膀,沉聲提醒:“三弟,不得對王妃無禮?!?lt;/br> “大少爺言重了,”蕭茗悠很是大度,柔聲道,“是府里招待不周,傷了三少爺的心頭好,三少爺要拿妾身泄火也是應該的?!?lt;/br> 這話徹底惹惱江云騅,他再也待不下去,拽著花容離開。</br> 滿腔怒火無處宣泄,花容被江云騅粗暴的塞進馬車。</br> 花容有些害怕這種狀態的江云騅,她想說些什么緩和一下氣氛,卻被江云騅扣住后腦勺,惡狠狠的吻上來。</br> 馬車就停在路邊,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花容更怕被江云飛看見,下意識的掙扎,唇上猛地一痛。</br> “唔!”</br> 花容忍不住悶哼一聲,余光瞥見馬車簾子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掌掀起了一角。</br> 已是午后,那人袖口的梵文暗紋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細碎的亮芒,刺得花容眼睛生疼,溢出淚來。</br> 片刻后,花容又低吟了一聲。</br> 這一聲帶了絲絲的媚,像是推拒,又像是索求更多。</br> 抓著簾子的大掌陡然放開,車簾輕輕晃了晃,終究遮蔽日光,將她完全籠在這昏暗的狹窄空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