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府宴那日,天氣很好。</br> 周恒早早的帶人把府里各處掛上紅綢,然后在門口候著。</br> 最近吃的好,他們長胖了些,不那么瘦弱了,臉也白凈,第一次參加開府宴,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br> 他們一定要好好表現,絕不能丟主子的臉!</br> 月清在屋里幫花容梳妝,也很高興:“郡主真漂亮,今天之后,郡主一定能萬事勝意,順遂無憂的!”</br> 月清雖然在花容身邊伺候的時間不長,對花容的過往也有所耳聞,只想說些吉祥話讓花容開心一點兒。</br> 今日花容穿了一身淺茶色衣裙,裙子是內務府特制的,用金絲和銀絲繡了如意紋,端莊又貴氣。</br> 花容本就生的好看,月清只淺淺在她臉上撲了些脂粉,并未把妝容弄得太過艷麗。</br> 花容對著鏡子看了一會兒問:“還有其他顏色的唇脂嗎?”</br> 月清以為花容嫌唇脂太紅,忙拿了其他的來,花容卻挑了最紅的涂上去。</br> 她的唇形也好看,點上這濃艷的唇脂后,便美得有些鋒銳了。</br> 花容仰頭問:“好看嗎?”</br> 月清毫不猶豫的點頭,隨后又忍不住說:“這樣有些太好看了,別人會不會在背后說三道四呀?”</br> 這個世道對女子的約束極多,自立門戶的女子看似比其他女子自由,要承受的東西卻更多,稍有不慎,便會被萬人唾棄。</br> 花容對著鏡子看了看,漫不經心的說:“嘴長在別人身上,不管怎么做都會有人要說的,我活著總不能一直討好那些不相干的人吧?”</br> 之前怕惹麻煩,她從來都不敢打扮自己,如今她都活不了多久了,總要活得恣意些才好。</br> 收拾妥當,花容帶著月清到前廳等候。</br> 最先來的人是樓瑤。</br> 她又帶了自己做的點心,身后還跟著兩個小廝,抬的一盆搖錢樹。</br> 一進門,樓瑤就被花容驚艷到,圍著她轉了好幾圈,嘴里不住夸贊:“郡主今天好漂亮呀!我不是說郡主之前不漂亮,但郡主今天特別漂亮!”</br> 樓瑤說著沖花容豎起大拇指。</br> 花容被她逗笑,拿了福袋給她,月清在一旁說:“這是郡主特意去云山寺求的,可以保平安的。”</br> “郡主好有心呀,這福袋做的也很漂亮,我一定會隨身帶著的!”</br> “月清的女紅很好。”</br> 花容提了月清一句,又說了那間成衣鋪。</br> 樓瑤立刻想起自家大哥剛剛升官,需要做一些新衣服配現在的身份,月清之前是宮里的人,對宮里和侯門貴府的規矩都更了解,做出來的衣服肯定不會出錯。</br> 樓瑤跟月清訂了兩套衣服,準備給自家大哥做生辰禮。</br> 花容把樓瑤帶到花園坐著,三人一起聊天倒是不無聊,但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時候,也沒有其他人來。</br> 樓瑤有些不安,忍不住問:“郡主,你這次給多少人發的請帖呀?”</br> 樓瑤雖然一心只想著美食,也知道這開府宴要是沒什么人來撐場子,花容以后的日子可不會好過。</br> 月清跟著擔心,忍不住說:“郡主,要不奴婢出去看看?”</br> 景陽侯夫人一直很關心郡主,別人不來很正常,但她肯定會來的。</br> “不用,”花容神情平靜,“帖子是我親自送出去的,要來的總會來的。”</br> “可是……”</br> 月清還想再勸,門外突然響起鞭炮聲。</br> 在這些鞭炮聲中,李湘靈大步走進來,身后的婢女個個手中都捧著珍寶。</br> “永安侯次女李湘靈給郡主賀喜!”</br> “我不是說人來就好了嗎,怎么還送這么多禮?”</br> 和衛家的婚期已定,李湘靈應該在家中準備出嫁的東西,能來已經很好了。</br> 況且花容的時日無多,這些財物再多也無用。</br> 李湘靈俏皮的眨了下眼說:“我是空手來的,這些禮都是我阿姐要送的,她說你很合她的眼緣,若不是如今出宮不便,她還想親自來呢。”</br> 花容沒有給太子妃送請帖,沒想到太子妃還送了這樣的大禮。</br> 她遲疑了下忍不住問:“太子妃這樣做皇后娘娘會不會不高興?”</br> 花容和皇后只維系著表面的平和,太子妃的賀禮要是送得比皇后重,會顯得皇后這個做皇嬸的對花容不夠關心愛護。</br> 李湘靈渾不在意:“我阿姐向來考慮周到,她都決定這樣做了,必然不會有什么事的。”</br> 李湘靈話音剛落,宮人尖利的高呼便傳了進來:“安王殿下賀郡主大喜!”</br> 聽到這話,月清露出喜色,連忙帶李湘靈和樓瑤去花園。</br> 三人剛走,安王頎長的身影便出現在花容面前。</br> 他穿了一身寶藍色雙龍戲珠皇子服,在御醫的精心調理下,傷勢已經大好,氣色也比之前好了不少。</br> 花容連忙上前迎接,還沒來得及行禮,便被安王扶住:“妹妹不必多禮,是為兄來遲了。”</br> 安王說的很自然,臉上帶著溫和的笑,花容的心臟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br> 這位兄長確實來的太遲了。</br> 不過今天能等到也算是老天對她的一絲憐憫吧。</br> 花容起身,柔柔的說:“兄長能來就好。”</br> 花容把安王迎進前廳,還沒來得及坐下,阮氏也到了。</br> 阮氏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和景陽侯、衛映辰一起來的。</br> 花容上前迎接,阮氏拉著花容的手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合該好好熱鬧一下,映辰讓人準備了很多煙花,天一黑就開始放,陛下也特別開恩,便是放一整夜也不會有人說什么的。”</br> 花容忍不住看了衛映辰一眼。</br> 她剛認識衛映辰的時候,衛映辰就給她放了很久的煙花,今天又放,倒也算是有始有終。</br> 步入廳里見到安王,阮氏和景陽侯都有些意外,景陽侯和安王寒暄起來,阮氏把花容拉到一旁小聲問:“今日就只有安王來嗎?”</br> 雖有衛家撐腰,來的人太少也不太像話。</br> 花容正想回答,周恒興奮的聲音傳來:“忠勇伯到!江郡守到!”</br> 循聲望去,江云飛跟在一身正氣的忠勇伯身后緩緩而來。</br> 花容死死的捏住帕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