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飛烤的兔子很好吃。</br> 他事先帶了調料，還擠了果汁淋在上面，兔肉不僅烤得外焦里嫩，還有一股清甜果香，一點兒也不膩。</br> 眾人嘗了一口俱是驚艷，七嘴八舌的向江云飛討要秘訣，準備讓府里的廚子學著做。</br> 氣氛正熱烈，周明遠突然帶著小廝出現，跪到江云飛面前：“大哥，我錯了，以前是我識人不清，聽信讒言才會做出對大哥和母親不敬的事，如今我已知錯，大哥要打要罵都可以，只求大哥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br> 周明遠說著扒開自己的上衣，露出后背縱橫交錯的紅痕。</br> 眾人發出驚呼，衛嫣和沐清清連忙背轉過身去。</br> 江云飛沒看周明遠，沉聲吩咐：“先送二位小姐上馬車。”</br> 眾人起身擋住周明遠，衛嫣和沐清清回到馬車上。</br> 剛坐穩，沐家的下人又送來一盤兔肉。</br> “周公子說兔肉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br> 兔肉是切成片了的，排列整齊，旁邊還擺了幾顆野果和香葉，瞧著既有野趣又不是精致。</br> 等那下人離開，沐清清便夾了一片兔肉喂到衛嫣嘴邊，擠眉弄眼道：“阿嫣，周公子好貼心呀，今日我算是跟著你沾光了。”</br> 沐清清并不知道江云飛沒給衛嫣準備生辰禮的事，今日被他的才能驚艷到，不管他做什么，都覺得他在向衛嫣這個未婚妻示好。</br> 衛嫣沒接這話，吃了那片兔肉，轉移話題：“那位周二公子行事不知是真的莽撞還是故意的，明明看見你我都在，竟直接做出了脫衣之舉。”</br> 沐清清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蹙眉道：“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這等無禮之人，我兄長定然不會與他結交的。”</br> 馬車外，周明遠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朗聲說：“父親回去后將我狠狠責罰了一頓，還把我娘趕出了府，求大哥跟我回家！”</br> 聽了周明遠的話，眾人皆看向江云飛。</br> 周明遠是庶出，沒有資格進入蘆山學院念書，這些少年人對周家的事只是略有耳聞，并不知曉內情，周明遠脫衣的行為雖然很失禮，但見他帶著傷言辭還如此誠懇，在場的人不由得心軟。</br> 周明遠要的就是這種效果。</br> 這個傻子病好了又如何，他只要稍微用點計策，還是能把傻子踩進泥里。</br> 他才是正兒八經的周家少爺，這個傻子只配做他的墊腳石！</br> 周明遠垂著腦袋，悄然勾唇，正為自己精湛的演技得意，突然聽到江云飛問：“你背上的傷是如何來的？”</br> “父親打的，父親他……”</br> “用什么打的？”</br> 江云飛的語氣冷靜極了，近乎冷漠，周明遠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問這些，皺著眉抬頭。</br> 江云飛的表情更是淡漠，什么都瞧不出來。</br> 周明遠心里有些不安，卻還是回答：“鞭子。”</br> 話音剛落，江云飛突然抽出馬鞭，用力在他背上抽了一下。</br> 這具身子雖然有些病弱，但畢竟已經是十六歲的少年，一鞭子下去，周明遠后背便破皮見了血。</br> 周明遠慘叫一聲，繃不住表情瞪著江云飛：“你做什么！？”</br> 江云飛沒有回答周明遠，只看向沐晟問：“根據昭陵律法，忤逆兄長，不敬嫡母者，該當何罪？”</br> 昭陵律法早就刻進蘆山學院每一位學子的骨子里，沐晟毫不猶豫的回答：“根據昭陵律法，忤逆兄長、不敬嫡母者，應當街受鞭刑二十。”</br> 沐晟說完，江云飛第二鞭也落到周明遠背上。</br> 周明遠再也跪不住，爬起來就要逃跑，被江云飛一腳踹中膝彎，又跪了下去。</br> 江云飛一邊打一邊說：“按照律例規定，施刑者當秉公執法，要鞭鞭到肉，痛入骨髓才能讓受刑者心生敬畏，不然就是在藐視律法！”</br> 周明遠親口承認自己不敬兄長和嫡母，周父管教不嚴，江云飛這個做兄長的只能代為管教。</br> 啪啪的鞭聲傳入馬車里。</br> 沐清清聽到丫鬟描述的畫面，忍不住抓著衛嫣的手咽口水：“這周小郎君明明看著很溫和，怎么動起手來如此殘暴？他以后不會還要對阿嫣你動手吧？”</br> 沐清清想象力豐富，已經替她擔心起以后了。</br> 衛嫣想到那盞做工精致的花燈，幫江云飛解釋了一句：“周家之前對周公子和他母親很不好，他要出手教訓弟弟也是應該的。”</br> “可是……”</br> “我與他的事尚未有定數，你莫要胡思亂想。”</br> 衛嫣有些想笑，沐清清方才提起江云飛還滿滿的粉紅泡泡，這會兒就只剩下擔憂了。</br> 沐清清見衛嫣沒當回事，嚴肅的說：“阿嫣你這么漂亮，家世又好，世上沒有男人會不喜歡你的，這周小郎君瞧著很兇，萬一病根未除，你可千萬不能為了報恩委屈自己啊。”</br> 天底下的好郎君多的是，阿嫣這樣好的姑娘，萬萬不能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br> 沐清清如此認真，衛嫣不好再幫江云飛說話，只能點頭含糊應下。</br> 馬車外面，江云飛已經抽完二十鞭，周明遠原本布滿紅痕的后背此刻已是血跡斑斑。</br> 旁邊觀刑的少年人全都噤若寒蟬。</br> 他們背得滾瓜爛熟的律例，第一次如此生動的昭示出它的威嚴。</br> 氣氛有些冷，沐晟想說些什么來活躍氣氛，又聽到江云飛問：“有女眷在場，卻故意脫衣，袒露身體者，又該當何罪？”</br> 該罰鞭刑三十。</br> 沐晟腦子里立刻冒出答案，卻沒能開口回答，怕周明遠會被打死在這里。</br> 周明遠何曾遭過這樣的罪，氣得怒罵：“周錦朝！你這個混蛋，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打死我，你以為只有你會背律例嗎？我也會背，為長者，當愛護幼小，我雖是庶出，但也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你若心胸狹隘容不下我，不僅會丟蘆山學院的臉，還會連累你母親被休棄！”</br> 和離的女子還可二嫁，而被休棄的女子大多被娘家視作恥辱，只有死路一條。</br> 江云飛冷了臉，毫不猶豫的又抽出一鞭。</br> 一炷香后，痛昏過去的周明遠被沐家小廝抬著送回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