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遠被送走后，眾人都有些躲著江云飛。</br> 他對自己的親弟弟都能下如此狠手，其他人被他抓到錯處豈不是就完了？</br> 眾人的態度轉變很明顯，江云飛并不為自己辯解，仍和之前一樣坐在一旁。</br> 泰然自若。</br> 沐清清小聲在衛嫣耳邊嘀咕：“大家都這樣了他還不肯走，明顯是等著和阿嫣同路回家呢，阿嫣你可要小心，若他膽敢與你說些什么羞人的情話，你就讓伯母把他趕出家去?！?lt;/br> 衛嫣：“……”</br> 兩人住在一處府邸，回去免不了要同行，但江云飛并未趁機接近，只遠遠的跟著。</br> 到了家門口，秋蘭和冬梅先下車候著，衛嫣剛準備下車，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便叫嚷著沖過來：“混蛋！你還我兒子！我兒子要是有什么事，我定要你給他陪葬！”</br> 那婦人聲音尖銳，力氣也大，秋蘭和冬梅毫無防備，直接被掀開，衛嫣被婦人撲得跌倒，腦袋在車框上撞了一下。</br> “唔！”</br> 衛嫣疼得悶哼一聲，下一刻，眼前光影閃動，帶著皂角清香的風拂過面頰，少年人以最快的速度沖過來將她護到身后。</br> “都愣著做什么，還不保護小姐？”</br> 江云飛厲喝一聲，守門的人連忙叫上府中護衛把婦人拿下。</br> 婦人滿臉怨毒的瞪著江云飛，還想說些什么，江云飛搶先命令：“堵了她嘴直接送衙門！”</br> 護衛立刻照辦，走出一段距離之后才回過神來。</br> 周公子不是借住在他們家的客人嗎，他們為什么要這么聽他的話？</br> “小姐，你沒事吧？疼不疼啊？”</br> 秋蘭和冬梅從地上爬起來，擠開江云飛湊到衛嫣身邊，見衛嫣額頭被撞出了一個明顯的腫包，頓時眼淚汪汪。</br> 怕兩人小題大做，衛嫣連忙說：“我沒事?！?lt;/br> 說完又看向江云飛，正要道謝，卻聽到他冷肅的說：“我會給你一個交代。”</br> 說完轉身上馬，朝府衙的方向去了。</br> 少年人的背影凌厲，像是憋著一肚子火，迫不及待的要去為她討回公道。</br> 衛嫣啞然，她只是撞了下頭，沒必要這么生氣……吧？</br> 秋蘭和冬梅并不在意江云飛要做什么，小心翼翼的扶著衛嫣進府，又請了府醫來為她治傷。</br> 衛夫人很快得了消息趕來，雖然府醫再三表明衛嫣只是輕輕磕了下腦袋，連皮都沒破，過兩日就能消腫，衛夫人也還是心疼的不住落淚。</br> “娘，我真的沒事，你別這樣?！?lt;/br> 衛嫣努力安慰，衛夫人含著淚橫了她一眼，嗔怪道：“我讓你出門都帶上護衛，你偏偏不聽，不然怎么會出這樣的事？”</br> 衛夫人少時不小心落水，體內寒氣重，成婚三年才懷上衛嫣，各種補藥吃著，好不容易穩住胎，衛嫣出生時卻不哭不鬧，甚至連呼吸都沒有。</br> 穩婆跟衛夫人說她生了個死胎，衛夫人險些哭死，誰知過了兩個時辰，衛嫣又活過來了。</br> 失而復得讓衛夫人對衛嫣格外看重，后來發現她有夢游癥，更是特意培養了一群護衛保護她。</br> 到夷州這幾年，衛嫣沒再夢游過，衛夫人才慢慢放松警惕，今日發生的事讓衛夫人又緊張起來。</br> 看出衛夫人在想什么，衛嫣忙拉著她的手說：“娘，今天的事只是個意外，女兒今日和清清一起去外面玩的可開心了，女兒以后肯定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傷的，你讓女兒像正常人一樣活著好不好？”</br> 衛嫣性子內斂，便是在狗都嫌的年紀也能陪衛夫人抄一天的佛經，衛夫人也不希望她小小年紀活得跟小老太太似的，只能壓下不安答應下來，隨后冷了臉，看著秋蘭問：“什么人這么大的膽子，竟敢傷嫣兒？”</br> 衛嫣已從那婦人的叫嚷聲中猜出她應該是周明遠的生母，怕衛夫人會遷怒周錦朝，衛嫣搶先道：“府里守衛已經把她送去衙門了，爹定然會為女兒主持公道，娘就不必擔心了，秋蘭和冬梅的手也受了傷，讓府醫也給她們瞧瞧吧?！?lt;/br> 衛夫人本來還想怪兩人護主不力的，瞧見衛嫣眼底的哀求，便讓兩人去找府醫治傷。</br> 等屋里沒人了才拉著衛嫣說：“你這孩子就是心太軟了，日后若是成婚嫁入婆家，如何能鎮得住人？”</br> 衛夫人說著有些擔憂。</br> 衛嫣抱著她的胳膊嬌嗔道：“女兒才不嫁人，女兒要一輩子待在爹娘身邊?！?lt;/br> 衛夫人聽到這話心都化了，也就顧不上說其他。</br> 衛嫣猜的沒錯，那個鬧事的婦人就是周明遠的生母張姨娘。</br> 周賀想把江云飛接回周家，這些時日對張姨娘冷淡了不少，又讓周明遠伏低做小，張姨娘本就有怨念，聽說自己兒子被打，當即失去理智，跑到衛家發瘋。</br> 張姨娘連字都不識幾個，到了衙門也不消停。</br> 嘴巴一得自由就哭天搶地的嚎起來。</br> 她顛倒黑白，說自己這些年在周家伏低做小，不僅被主母苛待，隔三岔五還要被發了瘋病的嫡子暴打，如今兒子也要被打死了，她欺負得活不下去了。</br> 嚎了一會兒張姨娘又開始瞎說八道。</br> 她說江云飛腆著臉住進衛家，是在咒自己的爹死，還說今天江云飛是跟衛嫣同坐一輛馬車回來的，故意壞衛嫣的名聲。</br> 江云飛也猜到了張姨娘的身份，不想與她浪費時間，在去衙門之前，先去驛站找的欽差。</br> 這次朝廷派的欽差不是別人，而是江尋。</br> 江尋是忠勇伯府的家生子，又一直跟在江云飛身邊伺候，對江云飛的一些習慣了如指掌，江云飛原本是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觸的，但周家實在欺人太甚，他不得不借一些勢。</br> 江云飛在驛站外面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見到江尋。</br> “周小郎君突然來找本官是有什么事嗎？”</br> “回大人，草民懷疑平西王是被人謀害的?！?lt;/br> 江云飛住進衛家那日，綠姜就已經按照他說的見到江尋，告知江尋平西王被下毒之事。</br> 江尋讓綠姜查驗了江云飛原來的尸身，這些時日都在暗中調查這件事。</br> 聽到這話，江尋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br> 江云飛不避不閃，腦海里浮現的卻是衛嫣被撞到腦袋后發紅的眸。</br> 這種事，他不會允許再發生第二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