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綠姜便到衛府來給衛嫣看診。</br> 她被衛嫣那張和花容一模一樣的臉驚到,但很快又冷靜下來。</br> 這些年她翻遍了所有和巫蠱之術相關的書籍,在越西歸順后又親自去了一趟,卻只找到一味解毒的藥引。</br> 花容必然是毒發身亡了,她和江云飛也沒有留下孩子。</br> 衛嫣只是碰巧與她長得很像罷了。</br> 夢游癥是一種比較特殊的病癥,光從脈象上看不出什么異樣,綠姜要在衛家住上幾日,等衛嫣下次夢游才能確定如何用藥。</br> 衛嫣夢游的事并沒有宣揚出去,過了兩日,沐清清又送來帖子邀衛嫣出門逛街。</br> 衛嫣在家里憋了幾日有些悶了,怕衛夫人不答應,便留下冬梅望風,帶著秋蘭偷偷出府。</br> 見了面才知沐清清并非真的想逛街,而是想混進景和書院。</br> 衛嫣下意識的拒絕,沐清清抱著她的胳膊撒嬌:“好嫣兒,你就陪我去看看嘛,蘇家都找人登門提親了,我卻連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你難道放心我就這樣嫁過去嗎?”</br> 衛嫣當然不放心,但也覺得不妥,想了想說:“伯父伯母都很愛你,肯定會為你擇個值得托付的人,你兄長肯定也會為你考察他的人品,你不必如此擔憂,萬一讓這位蘇公子知道也不好。”</br> “我當然相信爹娘會為我好,但要與他共度一生的人是我,旁人怎知他能得我歡心?”</br> 沐清清理直氣壯的反駁,見衛嫣還有猶豫又問:“若衛伯母挑選的人不是阿嫣喜歡的人,阿嫣也要順從伯母放棄所愛嗎?”</br> 聽到這話,衛嫣腦子里莫名又浮現出那盞滿是梅花的花燈。</br> 衛嫣沒了聲音,明顯被說動,沐清清繼續道:“我已經與大哥說好了,你我扮成沐家的小廝去送筆墨,我借機與他說說話,你也幫我看看他的人品如何,書院里都是讀書人,肯定不會出事的。”</br> 沐清清再三保證,加上她說沐晟也同意了,衛嫣便沒再堅持,換上小廝衣服,去往景和書院。</br> 景和書院的地位不及蘆山學院,院中子弟數量卻比蘆山學院還要多。</br> 今日正好沐休,院中學子都在學舍待著,兩人繞來繞去,竟是迷了路。</br> 正想找人問問路,衛嫣突然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如果不是沐清清扶著,怕是會跌倒。</br> “站住!你撞到人了,怎么不道歉?”</br> 沐清清喝了一聲,上前抓住那人胳膊。</br> 那人并未穿學子服,也是小廝打扮,沒好氣的甩開沐清清,倒打一耙:“是你們撞到了我,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給我放手!”</br> 那人的語氣兇橫,握緊拳頭作勢要打沐清清。</br> 衛嫣有些害怕,剛想上前拉住沐清清,沐清清已一腳將那人踹翻在地。</br> “明明是你先撞的我們,竟然還敢信口雌黃,本小姐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你!”</br> 沐清清邊說邊擼起袖子,一時激動,把身份也暴露了。</br> 這里離學舍還有一段距離,三人起了沖突也沒引起別人的注意。</br> 衛嫣怕沐清清吃虧,小聲道:“清清,這里畢竟是景和書院,我們去找書院的院修來處理此事吧。”</br> “沒事,我跟兄長學過拳腳功夫,對付這種無賴不在話下,阿嫣你離遠點兒,免得傷到你。”</br> 沐清清說著推開衛嫣,揮拳朝那人砸去。</br> 衛嫣阻止不了,準備去喊人,扭頭卻被周明遠和一個小廝堵住去路。</br> 周明遠那日被打暈過去,卻沒有學乖,他不甘心在家里休養,故意帶著傷來書院,到處抹黑江云飛。</br> 院中學子是不能帶人伺候的,但周明遠身上有傷,書院特別允許周家派了兩個小廝來照顧他。</br> 沒成想,讓沐清清和衛嫣碰上了。</br> “衛小姐,你怎么在這里?”</br> 周明遠挑眉,笑得不懷好意。</br> 衛嫣意識到不妙,拔腿就要跑,卻被周明遠追上,扣住手腕。</br> “清清,快去叫人!”</br> 衛嫣大喊了一聲,沐清清回頭就見周明遠把衛嫣打橫抱了起來。</br> “混蛋!”</br> 沐清清怒罵,沖過來想救人,卻被另一個小廝攔住。</br> 周明遠抱著衛嫣大步走向前,然后把她丟進了旁邊水池里。</br> “咚”的一聲,巨大的水花自池中騰起。</br> 周明遠得意的笑出聲,扭頭想幫沐清清喊人,眼前卻是一黑,被飛過來的小廝砸進水池。</br> 才剛入春,池水還是十分的冷寒。</br> 衛嫣嗆了兩口水,本能的撲騰了幾下,終于浮出水面。</br> 她還沒弄清楚情況,江云飛就來到她面前,不由分說的攬住她的腰,沉沉命令:“別怕,抱緊我!”</br> 他的胳膊非常有力,把她抱得很緊,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br> 衛嫣的臉熱起來,不好意思去摟江云飛的脖子,只能抓住他的衣襟。</br> 江云飛很快把她帶上去,卻還是緊緊的抱著她沒有要放她下來的意思。</br> “阿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br> 沐清清急得直哭,愧疚極了。</br> “我沒事。”</br> 衛嫣想安慰沐清清,江云飛卻冷聲命令:“看著他們,別讓他們上來,我先帶她去換衣服。”</br> 江云飛的威壓極強,沐清清連忙點頭。</br> 除了學舍,書院還有給授課先生住的地方。</br> 江云飛帶著衛嫣去了最近一位院修的住處,院修找了兩套干凈的學子服送來。</br> 江云飛一直護著衛嫣,院修并未發現她的女子身份,讓他們在一間房里換衣服。</br> “你先換,我出去守著。”</br> 江云飛說著幫忙關好窗戶,退出房間。</br> 衛嫣冷得渾身都在發抖,顧不上害羞,麻溜的換衣服,穿褲子的時候右腿卻抽起筋來。</br> 衛嫣不知該如何解決,痛得低吟出聲。</br> 江云飛聽到聲音在門外問:“怎么了?”</br> 衛嫣沒辦法,哭著說:“周錦朝,我腳抽筋了。”m.</br> 門外靜默了片刻,江云飛才再開口說:“你用衣服把自己擋住,我進來幫你,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br> 衛嫣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按照江云飛說的做,擋好以后輕聲說:“我擋好了,你進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