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侍聞聲已然抽刀跳起,瞟見卷口的刀刃,表情瞬間閃過些絲懊惱,隨后又恢復了戒備。
宇文烈和夜玄對視,心下皆有些惴惴。三人中,一人傷,一人不會武,一人會武偏偏兵器已毀。無論來人是誰,只怕都是兇多吉少。那近侍也知情況危急,只低聲道:“將軍勿憂,小人便是拼死也定護得將軍周全!”說著便要弄熄火堆。
“來人既已尋至此處,定是見了這火光的。現在弄熄,反倒顯得我們心虛。”夜玄見那近侍握刀的關節已然泛白,神情口氣卻是堅決,心中不由再度佩服宇文烈練兵有道。
屋外的馬蹄聲漸漸近了,細數竟有近十人。其中兩人交談聲音頗大,清楚傳進小屋之中,夜玄與宇文烈心知對方有意,遂仔細傾聽起來。
只聽其中一人道:“工資,方才所過之處似有陣法被人所破,以此看來,那破陣之人,倒似懂得奇門之術。”
那喚作工資之人笑道:“依我看,那人非但精通奇門遁甲,更深諳釀酒之道。先破陣,后毀之,便似一壇美酒,入口香綿,后勁卻足。只不知這人哪里去了,叫我找到,帶回去只給我釀酒,再不讓他四處亂跑。”
夜玄停了雙拳一握,隨即又松了手,咬牙道:“胡說八道。”原來說話那二人,真是尾隨夜玄之后尋來的軒轅昊和聶子舞。夜玄看了宇文烈一眼,卻見對方正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無名火方壓下去又頓時騰了起來。
方欲說話,又聽聶子舞道:“不遠處草屋似有火光,公子可要過去看看?”
半晌方聽軒轅昊道:“有何不可?”便策馬朝茅屋過去。
眼見得馬蹄聲越來越近,宇文烈正在估量若以夜玄為質,可否暫時逼退軒轅昊時,便聽夜玄“啊”了一聲給打斷了思路。
那一聲叫得很是痛苦,隨后的□□更令人毛骨悚然,宇文烈正不知夜玄何故發出這種聲音,卻聽夜玄得到休息哼道:“宇文……烈……你好毒……混蛋……有種你殺……殺了我……”
聲音飽受折磨,夜玄卻朝宇文烈扮了個笑臉。宇文烈會意,獰笑道:“你既不肯歸降我國,又不肯交出木象造法,本該殺了你,年你治住剡城疫病,才賞你半粒艾寇解藥留你性命,你非但不感激,倒敢罵我!?”說著空手幾個巴掌,夜玄亦配合地悶哼了幾聲。
那近侍看著二人動作,如墜云里霧里,呆呆傻傻不知該如何反應,夜玄伸手扯了扯他,小聲道:“找我寫的話說。”
近侍不明所以,照著夜玄寫在他手心的話說了,心中又疑又急,說出的話便顫了一些,聽起來真是又驚又懼之下說出來的。夜玄滿意地拍拍近侍的箭頭,□□道:“將軍如今只剩一名近侍在旁,難道不怕我的人尋來?”
宇文烈笑道:“艾寇另一半解藥,卻不在本將軍身上。便是你手下將你救回,你最終也難逃一死。本將軍被你手下抓去,卻未見得便死。更何況,本將軍有你在手,還怕你手下來嗎?”
軒轅昊本已令人將小屋圍住,聽到宇文烈身邊只剩一人便要進去抓人,卻又在聽到夜玄與宇文烈的對話之后,沒有了動作。
夜玄中的是天下奇毒艾寇,屋內卻又自己一直想殺之人。
軒轅昊的拳頭緊了松,松了又緊,幾番下來,終于將韁繩一扯:“釀酒人不是笨蛋,不會這么容易找到。我們去那邊林子看看!”
夜玄。
朕為了你,可是將到口的肥肉都舍棄了。
宇文烈是軟硬不吃的,若你真中了艾寇,朕拿下他,只怕誤了你性命。若你沒中毒,便是朕上了你們的當。但無論如何,既然你要放他,朕便應了你這次。畢竟要殺宇文烈,以后總還有機會。這次你若死了,朕的損失就大了。朕雖重用你,但還沒有全信你。
夜玄,不要讓朕后悔。
屋外人聲漸漸遠去,三人終是松了口氣。宇文烈撐起身子道:“想不到軒轅昊竟如此重視你,明知我在屋中,卻還是因為顧慮你沒有進來。”
夜玄卻不應,只將窗格盡數推開方喃喃道:“皇上重視的,卻不是夜玄的人,而是夜玄的才。只因夜玄于他霸業之重,大過抓你罷了。”語氣有些認命,又有些自嘲。
想起自己也曾與夜玄討論這個話題,夜玄的回答與反應卻與此刻不同。究竟哪個是真?宇文烈張張嘴,什么也沒有說出來。想自己用藥將夜玄抓了來,所圖也不過是夜玄的才華,實在不配說軒轅昊什么。看看窗外,又道:“天快亮了。我們下山罷。”
近侍在屋外砍樹枝為宇文烈制成了建議的手杖,三人在山中緩慢前行。及至中午,方到了山下縣城。縣太守早已得到宇文烈要來的消息,每日派人在城門售后,待到三人到達時,早已通報了上去。
宇文烈對山中遭遇并不多說,亦未詳解夜玄身份,只道夜玄是自己途中遇到之友人,私下卻又對夜玄道:“此次打賭是我輸了。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離開罷。我怕過了今日,我會反悔。”
“你……是故意要放我走罷。”明知得不到回答,夜玄還是開了口,轉而又道:“夜玄謝過宇文將軍。他日戰場相逢,你我……”
山中是朋友,下了山來,便仍是敵人。宇文烈定定望了夜玄半晌:“你我山上之前便已約定,朋友之期,下山為止。他日相逢,各自不必手下留情。夜丞相不必多次提醒,宇文記得。”看夜玄欲言又止模樣,忽又道:“我看軒轅昊有容人之量,卻無信人之心。若有朝一日他不再用你,便來找我罷。”
夜玄聞言只是一笑,道:“不會。”卻不知說的是不會不被重用,或是不會去找宇文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