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的意思,也就是沒有了。”夜玄淡笑,“多謝大將軍相告。”
御駕親征?
開玩笑。要是真御駕親征了,宇文烈絕對會對自己嚴加看守,到時只怕逃走便是難上加難了。何況軒轅昊并非笨蛋,國家之與大臣孰輕孰重,又怎可能分不清。夜玄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不做聲。
“軒轅昊倒是重視夜丞相,只不知是為了夜丞相的才呢,還是為了你的人?”宇文烈問,夜玄只是一笑道:“無論人才,只在夜玄身上。夜玄既身為封國丞相,便只忠于封國。”
宇文烈聞言只是一笑,笑中卻有諷刺:“夜丞相只對封國盡忠?我倒想問了,夜丞相可有武功,軒轅昊又可曾知道?”本想再問,木象雖造了出來,為何封國的士兵卻只知用法而不知造法,想了想,宇文烈終是忍住了,沒有說出口。
“夜玄只是一介文人。”夜玄依舊笑的清淡,面上波瀾不驚。
“無人規(guī)定文人便不許習武。古往今來,多少青史留名之人皆是文武雙全的奇才。夜丞相又何必謙虛。”宇文烈笑望著夜玄,如愿見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不易察覺的冷。
“大將軍多慮了,夜玄的確只是文人。”夜玄忽笑了起來,“大將軍有話不妨直說,繞那么多圈子豈是男兒氣概?”
“對夜丞相這般七竅玲瓏錦口繡心之人,不繞圈子豈非失禮?”宇文烈放棄似地嘆了口氣,“不過,既然夜丞相都指明了,再不直言便是我的不是了。”
“三國之中,合國最大,封國最弱。良禽擇木而棲,夜丞相人中龍鳳,卻為何甘愿屈居如此小國?若說你對封國盡忠,卻又為何要隱瞞木象的造法?”
話至此,夜玄已徹底明了宇文烈的目的,卻不點破,笑問:“那依大將軍之見,夜玄該如何是好?”
“合國勢大,若得夜玄先生相佐,定可一統(tǒng)天下,雄服三國。”宇文烈一字一句道,“若夜先生愿為丞相,愿釀美酒,愿得豪宅,我合國同樣可以滿足。何況以合國之強,更能讓夜先生一展才華。”
短短幾句話,說得在在情在理,卻只引來夜玄一陣大笑:“原來夜玄倒叫大將軍小瞧了。我雖不才,又豈是貪圖富貴享樂之徒?夜玄好釀酒,卻不貪杯,要宅地,無非安身,求相位,所求無非少人管制。隱瞞木象造法,只因兩軍對壘,難免細作頻出,怕教人不會,反叫人盜去了技法,豈不損失?卻不想,夜玄百密一疏,仍是吃了探子的虧。”
話中所指,不言自名。
宇文烈大怒,拂袖而起,卻在下一瞬抱頭蹲了下來。馬車頂棚被撞得一聲巨響,趕車人急忙掀簾往里看。夜玄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看到宇文烈漲得通紅的臉,更是心中無比暢快:果然六月債,還得快!
宇文烈咬牙。
雖然夜玄明確拒絕了宇文烈的邀請,馬車還是飛速地往北方趕路。夜玄心里清楚,自己不愿入合為相,宇文烈剩下的目標,便只有木象的造法了。若到了梁城自己還沒有逃脫,只怕是再沒好果子吃了。
思及此,夜玄不由有些心焦,宇文烈給自己吃的,只怕不是一般藥物,萬一到時自己依舊是這般麻痹模樣,該如何逃走?卻又是絕無可能開口要到解藥的。
如此想著,車子依舊向前飛馳。漸漸便可以聽到路旁有了一些人聲,或是嘆息□□,或是低聲啜泣,皆不是愉悅之音。宇文烈起簾探身出去看了,回來時已是雙眉緊鎖。見夜玄正看著自己,雙眼中盡是詢問,不由道:“遇上災民了。染了疫病,被關(guān)在城外,不許進去。”
此時眾人已行到至剡城腹地的小城呂合,災民多被擋在城外,阻了他們?nèi)ヂ贰R剐勓砸粐@:“再往前走,災民只怕會更多。如今春水漲膩,正是青黃不接之時,這些災民本就無辜卻得不到半點幫助,居上位者,何其無道!”
宇文烈道:“災民多染瘟疫,放進城去只會感染更多人。非是為官者無道,實在是不可因婦人之仁而連累眾多。”
其實宇文烈所說夜玄有何嘗不懂,然縱使不能進城,也總該提供些藥物水糧的幫助,卻也不見蹤影。不欲與其爭辯,夜玄忽喝道:“停車!”因非宇文烈的命令,趕車不敢便停,只是放慢了車速,等待宇文烈吩咐。宇文烈皺眉道:“你要干什么?”
“你放我下車。”夜玄道。即便在戰(zhàn)場上可以殺人于眨眼之間,卻并不等于可以見死不救。短短五個字,言語間卻是不容拒絕。宇文烈一怔。說這話的夜玄,眉宇間的氣勢不再淡如云煙,卻是,強勢。
“你……動尚且困難,下去作什么?”
“夜玄幼年曾習醫(yī)術(shù),雖說不是包治百病,卻也可以對付一些尋常疫癥。”夜玄不悅道,“大將軍與其關(guān)注木象造法,不如多關(guān)心你國家百姓,只怕效果還要較木象更甚。”
“你學過醫(yī)術(shù)?”宇文烈并未在意夜玄后面所說,只是問道:“那好,我們便來打個賭。若你治好了災民的疫情,我便將解藥給你,但若是你治不好,那木象的造法,你便得告訴我。”
打得好算盤。
治好災民的病,宇文烈便多了一支死忠于他的部隊,治不好,非但沒有損失,反可以得到木象的造法。
可是……
夜玄一咬牙:“好。”宇文烈笑了,讓趕車人朝著城門駛?cè)ァ?br />
片刻之后,兩個仆役模樣青年將夜玄有馬車中背了出來。夜玄舉目四顧,入眼皆為綠樹紅花,不由目眩了片刻。宇文烈行至他身邊不著痕跡地扶助,對一旁點頭哈腰之人道:“木太少,這位便是本將軍特意請來的名醫(yī),你可得好生招待。明日到城外建一帳篷,由這位醫(yī)師為災民診治。”
太少本是合國有官職,偏偏這位大人卻姓木。夜玄看看四周的花紅柳綠翻了個白眼,都這么多“木”了,還嫌“太少”。這有動作恰叫宇文烈看見了,雖不知他究竟想著什么才扮這鬼臉,仍是笑了起來。夜玄臉微微一熱,怒瞪宇文烈一眼,不發(fā)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