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br> 兩人沒吃晚飯,這會兒肚子都餓得不行了。</br> 恰好小區里就有一個24小時便利店，兩人買了點面包,坐在路旁的椅子上吃了起來。</br> 初夏的風吹過，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青草木香。</br> 經過剛剛的事,傅南兮已經將情緒消化得差不多了。</br> “顧老師,你真的會找尤念姐刪劇本嗎？”她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問道。</br> 心情輕松了，連聲音也變得輕快起來。</br> 顧淮良懶懶看她一眼,“不信啊？”</br> “因為你和她是朋友,她會給你面子是嗎？”傅南兮猜測道。</br> 顧淮良抿唇，“她大概會把我打一頓。”</br> 傅南兮張唇，黑色瞳仁有些驚訝：“啊……”</br> 顧淮良輕哂，不逗她了：“騙你的。她大概會臭罵我一頓。你也知道,她不喜歡別人干涉她的劇本。”</br> 傅南兮“嗯”了一聲,微微低頭,“那導演那里……”</br> 顧淮良：“導演沒關系。他會給我面子。”</br> 他頓了頓，看向有些懵懂的小姑娘，嘆了口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的能力越強，你的話語權也就越大。”</br> 傅南兮沉默。</br> 她當然知道，像顧淮良這樣級別的演員想改劇本，導演和編劇都會給他三分薄面。</br> 可像自己這種沒有背景也沒有名氣的十八線，在劇組是完全沒有話語權的。別人讓你拍什么，你就得拍什么。如果不拍,也許第二天耍大牌的新聞就傳出來了。新劇的邀約可能也不會有了。你會被這個圈子慢慢雪藏,軟封殺掉。</br> 顧淮良漆黑的眸子盯著她,鄭重道：“所以呢，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的自主權和話語權，自己就要努力爬到頂上去。不管哪個圈子，都是慕強的。”</br> 傅南兮定定地看著他，緩緩點了點頭。</br> 顧淮良見她一本正經地瞧著自己，黑色的瞳仁里印著自己的兩個影子，不禁輕笑出聲，換上了另一幅不羈的語氣，“或者——”</br> 他頓了頓，狹長的眼眸含了笑意，懶散道：“找一個在頂峰的人當靠山。”</br> 傅南兮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想明白他的話又無奈地笑了。</br> “你在說你自己嗎？”</br> 還真是不客氣啊。</br> 顧淮良勾唇，“是啊。你說你笨不笨？你早點來求我，說不定今天的戲都不用拍了。”</br> 傅南兮默了默，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可是我……”</br> 她有點不好意思說，她以前懷疑過，是不是有顧淮良的意思在，劇本里才有這么多的親密戲。有著這樣的疑慮，她當然不會主動找他說這件事，只想著從導演和編劇的角度入手。</br> 可隨著對顧淮良和尤念的認識越來越深，她又漸漸打消了自己的疑率。</br> 她遲疑的樣子讓顧淮良皺了下眉：“你懷疑是我加的戲？”</br> 傅南兮低頭，臉上染了淡淡緋色，“抱歉啊，我不該懷疑你。”</br> “倒也沒錯。”顧淮良靠在椅背，姿態散漫隨意，“我確實這么想過。”</br> 傅南兮攥緊了手上的包裝袋，手心好似又出了汗。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么別的情緒在眼底彌漫開來。</br> “但是劇本里本來就很多了，我好像不用多此一舉。”他眼尾一挑，淡淡一瞥。</br> 傅南兮輕聲“嗯”了句，心里暗暗松了口氣。</br> “但是教你游泳是我私心，我不否認。”顧淮良低聲道。</br> “這只是一個方面。”傅南兮咬了下唇，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和盤托出，“還有一點，是我本來覺得自己演這些戲是沒問題的。”</br> “剛剛……”她頓了頓，臉上露出糾結的神情，“我會覺得自己的抗拒和頻繁NG很不專業。”</br> 身為演員，吻戲親密戲是不可避免的。她沒有接受過系統的演技訓練，也不夠放得開。她剛剛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做演員。</br> 顧淮良伸手，抓住傅南兮的手，不顧她的掙扎放進自己的掌心。</br> 她皮膚的溫度有些涼，被自己的手掌一包，逐漸變得溫暖起來。</br> “別怕，我會帶著你。新人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他的五指在她的手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下。</br> 傅南兮知道這是安慰，笑了笑，“我會記住你的話，努力站在頂峰的。”</br> 既然選擇了遠方，就只顧風雨兼程。</br> 既然選了演員這一行，就不能再退回自己的舒適區。</br> 顧淮良“嘖”了一聲，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尖下巴，“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句？”</br> 傅南兮：“……”</br> 顧淮良的聲音帶了幾分惋惜：“我更希望你選另一條路。”</br> 找他當靠山嗎？</br> 傅南兮一噎，臉上生出幾分緋紅。</br> 她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生硬地轉移話題：“顧老師，你為什么會當演員啊？”</br> 顧淮良眉眼帶著疏懶，微微彎唇，“覺得演戲挺有意思的，就入行了。”</br> 他挑了挑眉，“你呢？為什么不繼續跳舞了？”</br> 她在舞臺上那么漂亮，仿佛會發光一樣。</br> 他始終記得，看到她跳舞時自己心中的悸動。</br> 傅南兮一頓，眼睛微垂，“如果我說為了賺錢，是不是很俗？”</br> 顧淮良看到她眼底的僵硬，心里一揪，低聲道：“不會。大部分人都是為了錢在生活。”</br> 傅南兮抿了抿唇，“我很小就被家里送來櫻城學舞蹈了。當時也算不上特別喜歡舞蹈，什么都不懂。家長和老師讓我練，我就練了……”</br> 顧淮良眉心一擰：“那時候你多大？”</br> 傅南兮想了想：“10歲、11歲？”</br> 看著她黑白分明又單純的眼睛，顧淮良心里一疼。</br> 這么小就離開家獨自一人在外，她得多孤單？</br> 夜晚的黑是很好的保護色，傅南兮將面包放在一旁，聲音清朗道：“我上完舞蹈附中，大學繼續上舞蹈專業。后來機緣巧合下拍了戲，就進了這一行。”</br> “你缺錢？”顧淮良疑問，腦海里回憶起那個熱搜。</br> “也不算吧。”傅南兮坦誠，“可是我想給家里換一個大點的房子，幫我爸爸減輕點負擔。你不知道，我爸爸媽媽很早離婚了……”</br> 感覺到抓著自己的大掌明顯一緊，傅南兮笑著搖搖頭，“沒關系啦，過去很久了。當時還是我讓他們離的。”</br> 顧淮良盯著她精致的臉，漆黑狹長的眸子里滾動著復雜的情緒。</br> “我爸爸一個人，要養我和妹妹，還要還債。特別辛苦。”</br> 家里的情況，她沒有和圈子里的人說過。</br> 今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很想和旁邊的人傾訴一下。</br> “你知道嗎？我爸爸以前真的非常帥，還是公司的老板。聽說好多女生都喜歡我爸。可是我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回家，發現他的腰都直不起來了，頭發也比以前稀疏了好多。那時候他還不到50歲……”</br> 淡淡水霧在傅南兮的眼里彌漫開來，“他就是太累了，一天要打好幾份工。”</br> 她頓了下，吸了吸鼻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又彎唇笑了起來，“還好我們那的房子便宜，等拍完這部戲，我就有錢換房子啦！”</br> 顧淮良輕笑，低聲夸贊：“嗯，你真厲害。你爸爸一定很為你驕傲。”</br> 聽到這句類似哄人的話，傅南兮莫名地鼻子一酸。</br> 她抓過手機看了眼時間，“哎呀這么晚了，我們趕緊回酒店吧。”</br> 顧淮良懶懶起身，在她的頭上摸了把:“走吧，小朋友。”</br> 傅南兮小聲咕噥:“我才不是小朋友。”</br> 她站起身來乖乖跟在顧淮良的后面，坐上計程車回了酒店。</br> *</br> 隨著時間的推移，拍攝進程也到了后期。</br> 有一場重頭戲，是靳白親眼看著夏橙連人帶車沉入河底，在橋上撕心裂肺地呼喊夏橙的部分。</br> 傅南兮在拍完夏橙在車里的幾個鏡頭后就結束了工作，和其他人一起看顧淮良的表演。</br> 只聽他的車里傳來一聲巨大的嘶吼：“不！”</br> 下一刻，顧淮良一身凌亂的襯衫，迅速推開車門下了車，奔跑到夏橙撞毀的欄桿那里。</br> 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雙目赤紅，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整個臉部肌肉都在不可抑制的顫動，撕心裂肺地喊：“夏橙！”</br> 回應他的，是車子的火光四射。</br> 紅色的火光印在他的眼睛，將他本就布滿血絲的眼暈染地更加可怖。</br> 他向前踉蹌了兩步，腿一軟，就這么直直地跪在了地上。</br> 他怔怔地看著河里的火光，神情呆滯。良久，一行眼淚從他的眼眶中落了下來。</br> 懊悔、傷心、難過、不可置信、絕望……各種復雜的情緒在他的眼睛里交融。</br> 傅南兮看著監視器里的人，第一次在現場感受到這么大的爆發力和感染力。</br> 她鼻子一酸，眼里已經有了薄薄的水光。</br> 鏡頭的最后，定格在了靳白蕭瑟又孤寂的背影上。</br> 那么驕傲的一個人，第一次彎了腰，跪了地。</br> 導演對顧淮良的表特別滿意，連喊了好幾句：“太棒了太棒了！”</br> 小唐過去將顧淮良扶回他的車上，沒一會兒又匆匆下來走到傅南兮跟前和她咬耳朵：“兮兮姐，你去看看我哥吧，順便幫他消個毒。”</br> 傅南兮一怔，走到車子靠路邊的那個門前，開門上了車。</br> 車里，顧淮良頹著臉坐在那里，無聲無息。似乎沒有意識到有人上車了。</br> 他的褲子被水泥地蹭破了，膝蓋處一片紫紅，皮膚里嵌著大大小小的沙礫。手心也被蹭破了皮，細小的灰塵泥沙夾雜在傷口處，看上去頗有些可怖。</br> 傅南兮輕聲開口：“顧老師，你——唔……”</br> 她的手腕一緊，順勢被人拉到了他的身邊。緊接著，一具熾熱的身體壓過來，將她緊緊地抱住了。</br> “別離開我。”他沙啞著嗓子，聲音里有絲不易察覺的哀求。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m..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網址打開，以后老網址會打不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