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伴隨著雨季而來,都說高考必下雨，北川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濕氣中，有時海風漫過來還能聞到咸濕的味道。</br> 程梨要高考的這幾天,趙珊比她還緊張,經常跑去她家,做飯送湯。</br> 程梨其實還好，她就是數學差,但有廖飛宇她補課，而且她自己有在努力付出,心里還是有底的。</br> 三天很快在滴答滴答的雨中悄然渡過，程梨說不清是什么感覺。</br> 在最后一刻鐘聲響起的時候，考場的人全部起身出去。</br> 她一直懸著的心落地，可不知怎么的，程梨每看一眼學校的角落，都有不舍。</br> 那個樹叢，廖飛宇跟她借過火。那個天臺，程梨復獨自抽過煙。學校的走道，多半都是程梨毆打謝北,一路打鬧走過來的。</br> 程梨走出校門那一刻，又回頭看了看這棟頗具年代感的建筑。</br> 她在心里小聲念道，再見了,我那叛逆的十八歲。</br> 再見了，我的壞女孩時代。</br> 最后一科,大門外面人聲鼎沸，有許多親朋好友在各自等待自己的要等的人。</br> 程梨看著不遠處,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廖飛宇。</br> 陽光蓊郁，樹木蔥蘢,廖飛宇街道對面，藍色卷閘門前。他穿著黑體恤，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他的眉眼略微不耐煩，可是在一抬眼間，看見對面的程梨，立刻露出一個懶散的笑容。</br> 好像他等了她很久。</br> 好在，有人等她。程梨告別自己的學生時代，大步朝廖飛宇走去。</br> 晚上，高三每個班都舉辦了謝師宴。三年下來，也就是今天最沒壓力，也最為放肆最為開心的一天。</br> 一群人推杯換盞，開始開起了地中海的玩笑。謝北那個傻逼明顯是喝多了，膽兒也肥了，居然主動去摟著班主任的肩膀在那逼逼。</br> 地中海笑呵呵的，一點都沒有覺得自己被冒犯。</br> 謝北笑嘻嘻地：“老師，我有一個禮物想送你很久了。”</br> 在廣大群眾的注視下，謝北倏地拿出一套霸王洗發水育發液，還嚷嚷著：“禮輕情重，聊表心意。”</br> 程梨坐在座位上諷刺他，懶洋洋道：“謝北，這是你19年來運用成語最正確的一次。”</br> 一群人哄堂大笑，江妍坐在角落里抬起杏眼看著謝北安靜地笑，那干凈的瞳孔里是止不住的愛慕。</br> 最后程梨站起來沖地中海舉杯：“老師，我敬您。感謝你的愛護和不放棄。”</br> 她一飲而盡，地中海笑著也喝了，他擺手：“孩子們啊，希望你們走出三中的校門，做個比從前更堅定，遇事做個絕不妥協，不認輸的人，老師祝你們都有個美好的前程。”</br> 一席話完畢，其中有心思敏感的人已經地哭了起來。有的人跟著鼓掌或喝酒，他們的青春醉倒在日光下，在雪花般的試卷中，在操場上心儀的男生跑完步手里握著的那瓶橘子汽水中。</br> 一行人吃完飯后，轉戰ktv。同學們在鬼哭狼嚎的唱歌，程梨坐在沙發上，閑得沒事干，開始調酒玩。</br> 程梨見江妍有些局促，就調了幾杯酒給她，讓他放松。五彩的燈光時不時晃到江她干凈的臉上，她身上干凈的氣質反倒與這里格格不入。</br> 程梨在ktv待了一會兒，走出去透氣去了。</br> 江妍一開始覺得這酒挺甜的，就多喝了幾口，沒想到越喝越熱。喝得她開始解襯衫扣子，還用手在臉上扇風。</br> 倏忽，江妍看見謝北走了出去，鬼使神差的，她跟著走了出去。江妍想跟他表白，不想辜負了自己長達三年的暗戀。</br> 程凱正在走廊拐角處透氣，她正想抽煙，忽地一道打火機燃著火遞了過來。程梨一抬眼，對上一張不正經的臉，是謝北。</br> “程梨，我有話跟你說。”謝北看著她。</br> 程梨笑著：“說什么？喝醉了讓我送你回家的這種話就省省吧。”</br> “不是，我喜歡你，很久了。”謝北把煙放在嘴里，聲音含糊。</br> 程梨怔了一會兒，其實她是隱隱有感覺的，但是她不想破壞這份友情。現在謝北突然在高考結束后的這一晚，突然來這么一出，她一時間招架不過來。</br> 謝北一直盯著她的表情，看著她這樣無所適從反而發出“嗤”的笑聲。他有些嫌棄地看著程梨：“多大事他媽就把你嚇成這樣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就是想了斷一下我的念想，這樣也能死心。”</br> 高考結束，亞娛這邊立即告知他們不久在本市，會給他們舉辦一場簽唱會。程梨倒是沒多大感覺，她竟然覺得得高考結束后覺得有點空虛？畢竟最后一百天是程梨整個高中生涯最努力的一段時間。</br> 成績出來的前一天，程梨打電話跟廖飛宇說了這個感覺。廖飛宇在電話這邊挑眉，他慢條斯理道：“空虛？那爺滿足你，反正你也成年了。”</br> 程梨在這邊呸了他兩句：“去死啊，老流氓。”</br> 廖飛宇在這邊低低的笑出聲，磁性的帶著絲絲性感的聲音順著電流傳到她耳朵里，讓她這只耳朵又酥又癢。</br> 成績要出來的那一天，成績在程梨的預料之內，她考的文化分，夠她上個還行的一本大學了。</br> 趙珊臉上的擔憂在程梨告訴她成績后，終于轉晴。趙珊站在她面前，手指交叉，有一些局促。</br> 程梨看她這樣，直接問道：“有事跟我說？”</br> “我有一個發展的對象，并且打算結婚。”趙珊邊說邊小心翼翼地看著程梨的臉色。她的感情需要取得程梨的支持和同意，她不想讓程梨覺得自己再一次被拋棄了。</br> 程梨點了點頭：“猜出來了，你每次來找我，有電話進來的時候神色一直遮掩。”更何況，雖然趙珊是一個出色的劇團演員，可看她的生活品質高得應該是背后有一個男人在支撐著她。</br> “他是媽媽在國外認識的，談了有一年半了，一直想領來你看看，可是怕你高考受影響。”趙珊說道。</br> “那你幸福嗎？他對你好嗎？”程梨問她。</br> 趙珊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小女人有的微笑。</br> 程梨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她繼續問道：“如果我不同意你們結婚呢，你會聽我的嗎？”</br> 趙珊聞言一愣，猶豫了半晌，最后神色堅定地搖了搖頭：“程梨，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這件事不行，我也想過得幸福一點。”</br> 程梨笑了笑：“不就得了，所以不用問我的意見。”</br> 最后，程梨答應見他一面。時間定周五晚上，地點在男方家里。據趙珊說，既然她都同意了，剛好她叔叔又挺急的，直接周五那次算一個訂婚宴。</br> 他們年紀也大了，就不搞年輕人那一套了，就是請圈內好友和親朋來吃一頓飯，共同見證一下好了。</br> 周五的時候，程梨有跟廖飛宇說這件事，他到是沒什么反應：“你們吃飯是在幾點？”</br> “七點吧，怎么了？”程梨想了一下時間，說道。</br> 廖飛宇靠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打火機：“那你下午出來，我帶你去玩兒，晚上送你過去。”</br> “行吧。”程梨猶豫了一下說道。</br> 廖飛宇騎了一輛摩托來接程梨，帶她去了游樂園玩，兩人專挑刺激的項目玩。一圈下來，廖飛宇他媽的臉色慘白，嗓子都啞了。</br> 程梨看他這樣覺得好笑。</br> 不過從小到大，程梨都沒怎么去過游樂園，她玩了一圈還不夠，拖著廖飛宇玩了第二圈。廖飛宇也是縱容她，不怎么喜歡玩這些項目，卻還是陪她玩了。</br> 下午，日暮墜落，廖飛宇看了腕表的時間：“去酒吧嗎？”</br> 程梨搖了搖頭：“不行，不是說了晚上要去我媽的訂婚宴？”</br> 廖飛宇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他捏了一下程梨的臉：“不陪我一下？我會送你過去。”</br> 程梨最終還是陪了廖飛宇去了酒吧，她隱隱察覺出廖飛宇心情不好，他雖然一向話你少，可往常不同的低氣壓，她還是能感覺出來的。</br> 果然，一到酒吧，廖飛宇就叫了兩打酒，自顧自地喝起來。程梨了解他，他不想說的事，沒人能逼他。</br> 所以，程梨能做的就是陪他喝醉。</br> 程梨不記得后續了，她只知道廖飛宇真能喝，她舍命陪君子最后把自己喝倒了。程梨一喝醉，就無法思考，精神也渙散起來。</br> 最后，廖飛宇奪去她手里的酒，低聲哄她：“陪我回家拿東西，再送你過去好不好？”</br> 程梨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無法思考的她，根本沒有這句話的邏輯是不是出了錯。廖飛宇半擁著程梨，打了一輛車，車子一路向北，直直地駛向鴉鳴山。</br> 八點，鴉鳴山的獨棟別墅依然燈火通明，樓下停著幾十輛名貴的車子。程梨睜著眼睛看了一下：“咦，怎么那么多車？”</br> “來家里談生意的。”廖飛宇閑散地應道</br> 廖飛宇半擁著程梨從側門進去，一路上樓將程梨帶到了客房。廖飛宇小心地把她抱到床頭，摸了摸她的頭：“你在乖乖在這，哪也不要去。我進去洗個澡。”</br> “好”程梨重重地點了個頭。</br> 廖飛宇走進浴室不到兩分鐘的時間，程梨腦袋往床前的桌上一磕，趴在床前桌子上閉眼休息。</br> 廖飛宇洗完澡后，穿著棉質的t恤和中褲。他看見趴上桌上的程梨皺了皺眉，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叫醒了程梨。</br> 廖飛宇輕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那雙要溢出水的淺棕色眸子，主動親了上去。程梨自然攬上他的脖子回吻她。</br> 兩人唇齒交纏，吞下彼此的津液，程梨吻得越來越熱，她開始去撫摸廖飛宇的脖子，不料他發出嘶地聲音。</br> 程梨立即撤開，兩人唇中間還黏著晶亮的水漬。昏暗的燈光下，程梨才看清他脖子是一圈青紫的傷痕，她問道：“怎么弄的？”</br> 廖飛宇垂下眼睫，他的語氣有些無所謂：“我媽掐的，她想我死。”</br> 程梨最見不得廖飛宇這個樣子，明明最痛的是他，可他偏偏還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br> 她心疼他。</br> 程梨仰著頭，虔誠地親吻著他的傷痕，希望能讓他不那么疼。</br> 廖飛宇說的手探了上去，將程梨壓在身上。</br> 他親吻著程梨的耳朵，濕漉漉的舌頭舔著白皙的耳尖，熱氣拂面。程梨整個人酥得不行，又熱得去渾身冒汗。</br> 廖飛宇的聲音壓得低，又一遍一遍地哄著她：“小雀斑，你給我，好不好？”</br> 程梨何曾聽過他這么寵溺又溫柔的語氣，在酒精的迷惑下，她點了點。她本來也是打算要給他的。</br> 外面風起云涌，烏云壓了下來，很快要下一場大雨。</br> 室內一室漣漪，程梨心底不知道什么感覺，感覺骨頭都被人拆了，卻又被人重重送上云端。</br> “啪”地一聲，一道白光直直打向他們。</br> 程梨的眼皮被一道強亮光刺激得睜開。</br> 一醒來，六七個人圍著他們。趙珊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他們，旁邊站著一個和廖飛宇眉眼相似的男人。</br> 趙珊看著眼前衣衫不整的兩個人，她率先走過去，狠狠地給了程梨一巴掌。</br> 廖飛宇相擋，沒擋住，響亮的巴掌聲響起，程梨白皙的臉頰立刻浮現五個清晰的手指印。</br> “程梨，你是不是瘋了！”趙珊整個人都在抖，朝她吼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