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今夕等人便抵達了目的。他們來到位于行政區的一座豪華宅邸前,并受到了冷淡無禮的接待。由于幽聽蓉和茱荻都用魔法偽裝了自己的關系,她們沒有立即引起注意。這是今夕為了等待最恰當的時機當然,不過只是表面話而已。壓制不住雙生之女的他其實有別的私心雜念 ̄ ̄一種怪異的別扭感困擾著今夕,他實在不希望有太多自己以外的人見識幽聽蓉和茱荻的容貌。
無論如何,稍后四個人被安排進了莫漢納侯爵家的傭人房等待。雖然這是再明顯也不過的羞辱,但暗中記著賬本,準備到時候百倍奉還的今夕一點都不在意。他觀察著面帶淺淺笑容的羅蘭,同時猜測這個黑衣劍士將會把事情鬧到多么的不可收拾。不過有一點今夕得承認,那就是他挺喜歡羅蘭的行事方法。畢竟跟羅蘭在一起時他不必瞻前顧后,只要率直的表現自己就可以了。
直到被領進餐廳為止,今夕才明白到侯爵家花費了多少心機來做安排。他發現房間里的布置處處透露出輕蔑,完全是為了貶低‘維利雅和她的隨從們,而設計的布局。今夕看到原本奢華的餐廳被分成明顯的兩部分,分派給他和羅蘭等人的一小塊區域幾乎就是赤貧人家的翻版。他還很驚訝的聞到不管是椅子、桌子、還是餐具,都帶著一股下水道里的酸臭味,而且舊得簡直快散架了。
假如除去愈加升騰的怒火之外,今夕倒是很佩服侯爵家居然能找來這么離譜的東西。雖然茱荻當即便想發作,不過沙洛卻在耳語了幾句后把她拖開了。羅蘭很平靜的坐下,讓今夕感到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風平浪靜。于是他也不動聲色的坐進椅子里,耐心等待好戲的上演。
在足足讓今夕等待了十五分鐘后,一大群貴族才喧嘩著登場。他們身穿昂貴的衣物,仿佛沒看到客人般的圍著一張長桌坐下。食物立刻流水價般的送到他們面前,在高聲的談論中被逐漸掃空。根本不餓的黎雪峰則默默數著數,這是他一會要回敬過去的拳頭數目。
“怎么有股臭味,是誰允許乞丐進來的?”
隨著坐在首席的中年男子拿起餐巾掩鼻,正式的戲碼便開始上演。其余的貴族一起停下刀叉,紛紛皺起眉頭附和中年男子的話。他們用極端鄙夷的目光睨視今夕等人,還做出厭惡和驅趕的手勢。見到羅蘭扮成的‘維利雅,不為所動后,中年男子才恍然大悟似的喊道:“哎呀,這不是維利雅女士嗎?我真是~我真是~唉唉,實在太失禮了。請你原諒,畢竟人的年紀總會大嘛。就像你的父親那樣喔,抱歉。我忘記巴恩斯爵士已經很不名譽的死了,只留下你和沒出息的阿卡尼斯。”
“你叫我來就為了說這些?”
“當然不是,‘曾經,尊貴的女士。看,我還為你準備了美味的食物。來人啊,端過去。小心點,可別打翻。”
不知道玩火是什么意思的莫漢納侯爵露出陰險的笑容,大聲的招呼傭人。其他的貴族們也冷笑不已,一副拭目以待的樣子。今夕看著傭人端起吃剩的餐點走來,然后假裝絆倒把盤子丟向羅蘭和自己。早有準備他用力墻術擋下,接著便想跳起來把桌子翻掉。
幽聽蓉及時從背后伸出手,按住了今夕的肩膀。于是失望的貴族們紛紛怪叫起來,并開始互相討論‘被仆人壓制的主人有多么無能,。對此幽聽蓉置若罔聞,根本不屑于搭理。她只是狡黠的微笑,并悄悄的對今夕耳語道:“看我的。不過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你可別得意忘形了哦。”
在今夕好奇的注視下,幽聽蓉胸有成竹的施法。最后她輕推雙手,使得一桌皇帝都無法吃到的超豪華料理悄然出現。這是吟游詩人的獨有法術,英雄宴。它能創造出精美且能提升勇氣的食物和餐具,對享用的人大有裨益。隨后在貴族們的錯愕的目光中,幽聽蓉優雅的展開裙邊。她旁若無人的行禮,然后用超乎想象的甜美聲音說道:“請用吧,主人。”,
那只變大的蘿莉眨著眼睛,巧笑嫣然。貴族們的喧嘩聲則嘎然而止,全部轉換成了驚疑不定的沉默。雖然他們看不出聽蓉是用九級法術 ̄ ̄能夠模擬任何八級以下法術的高等召返來完成一切。不過光是今夕的‘仆從,便能施展出七級法術,就已經足以令他們震驚了。
帶著感激和被‘主人,兩字引發的飄飄然,今夕走去了法術制造出來的奢華桌子旁。接著他用看待鄉下人的眼光掃過貴族們,還把鼻孔對準了那些狼狽不堪的家伙。羅蘭不動聲色的跟在今夕身后,似乎無意識的拍了拍禮服。于是流動的金色便滑過衣服表面,讓貴族們終于發覺它是由極名貴的材料制成。
“流、流螢”
一個貴族驚駭的發出低語,頗有見識的他認出羅蘭的衣服竟然價值萬金。那種奇異的布料比同等重量的鉆石更昂貴,不過仍然比不上雙生之女悉心為今夕制造的禮服。除了同樣精工的手藝外,今夕身穿長袍匯集了多元宇宙的各種珍品。他自己當然不知道,但不再抱有小覷之心的貴族們卻勉強認出了幾樣。他們很快確定了那并非贗品。結果不得不倒抽一口冷氣。因為光是今夕的衣服,就已經足夠買下好幾棟被貴族們引以為傲的宅邸了。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今夕開始享用餐點。他讓幽聽蓉和茱荻也坐下來,并大聲的跟她們說笑。等于被連抽了幾百個耳光的貴族們啞口無言,再也沒法張狂的他們面面相覷。雖然莫漢納侯爵努力的咳嗽試圖引起注意,不過就算他咳到吐血今夕都不會搭理半句。
“那個維利雅女士。”
在萬般無奈情況下,已經顏面掃的莫漢納侯爵只好厚起臉皮打招呼。他震驚于陡然見到巨大財富,尷尬之余只覺得嫉妒又好奇。深知貪婪乃貴族本性的今夕竊笑不已,心知玩弄對方機會已經被送上門。掂著叉子的羅蘭則微微側頭,面帶溫和的微笑問道:“怎么。沒吃飽嗎,侯爵老爺?如果是的話。等我們吃完了你可以負責舔盤子。”
“你”
連最后一點尊嚴都被剝掉的莫漢納侯爵勃然大怒,卻一時間下不了逐客的決心。因為他能察覺到絕大的人力和財力正在注入維利雅身后爵士家族。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忽視的情況。畢竟就今夕等人表現出的實力來看,光是籠絡到他們便意味著無以計數的好處。可是縱然貴族向來翻臉比翻書還快,先前事事做絕的莫漢納侯爵依然難以拉下臉皮。
“要當心他們偷偷的把盤子藏起來才行。”
趁莫漢納侯爵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時,今夕陰險的做出追擊。稍后他使了個眼色,于是幽聽蓉揮手取消掉了附加在她和茱荻身上幻術。雖然雙生之女僅現出變化為人類后的容貌,但也足以讓首次見到的人目瞪口呆。不但本來決心撕破臉皮的莫漢納侯爵立刻變得魂不守舍,其余的貴族們也都露出了狂熱的表情。直到一把叉子從某個看呆了的貴族手中跌落。莫漢納侯爵才渾身一震的清醒過來。他手足無措的又是擦汗又是整理衣領,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
幽聽蓉慵懶的趴到今夕的肩上,使得無法抑制的嫉恨與羨慕之情在貴族間彌漫開來。他們猶如被貓抓撓心肺般的坐立不安,卻又因為沒有任何方可以勝過今夕而窮于言辭。今夕笑吟吟的拿起杯子,優哉游哉的品酒。他欣賞著貴族們的尷尬和狼狽,只覺得暢快無以。
一旦被粉碎了心理層面的優勢。那些徒有其表的廢物便丑態百出。各方面都受到壓制的莫漢納侯爵窘迫到了極限,最后終于風度盡失的大吼道:
“喂我是侯爵”
“所以呢?”
“身為區區沒落爵士家族的成員,你們要尊重我這是起碼的禮儀你們沒教養嗎?”
“哦。這樣啊”
今夕慢慢的點頭,放下了酒杯。他帶著毒辣的眼神輕笑幾聲,然后嘲諷的說道:“原來如此,教養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有教養的人會像你們這樣對待客人。”,
“當然那是身份賦予我們的權力”
“什么身份?什么權力?你們憑什么來維持莫名其妙的傲慢和蠻橫?”
不等莫漢納侯爵主張完他的扭曲理論,今夕便高聲的打斷了他。當貴族們把激憤之意溢于言表時,今夕淡淡的往下說道:“據我所知,特權的根基是力量。這點放之四海皆準,別告訴我你們不曾欺壓反對自己的人。既然跟我們比起來你們只能算是百無一用的渣滓,那就乖乖的當回孫子如何?反正嘛”
“我的高貴血統是你們這些賤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莫漢納侯爵發出更大聲的咆哮,仿佛能借此挽回點顏面。在貴族們稀稀拉拉的附和聲中,他又惡狠狠的說道:“你污辱擁有高貴血統的我,就是污辱賦予我崇高身份的皇室你完了,野法師我要代替皇帝陛下懲罰你讓你知道與貴族為敵的代價”
“哼,殺人越貨的強盜行徑嗎?我還要代替月亮來懲罰你呢。”
不需要仔細推斷,今夕就知道不住把目光掠向幽聽蓉和茱荻的莫漢納侯爵在盤算什么。所以他從容的取出威力法杖,準備迎接一場早已注定的戰斗。羅蘭微笑著站起,向今夕致以感謝的眼神。接著他轉向正在命令仆人送上武器的貴族們,然后靜靜的問道:
“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我要確定一下。請問這是你第一次邀請我來用餐嗎?我的記性不太好,希望你能回答。”
“誰知道呢,你這個瘋女人我才沒空記錄用餐時的娛樂次數,不過這應該是最后一次了你好像以為光憑一點點下濺者之間的交情就可以來挑戰我,還有比這更愚蠢的行為嗎?”
“太好了。”
羅蘭緩緩點頭,抿緊了薄薄的嘴唇。他無視繼續吐出污言穢語的莫漢納侯爵,只是對躍躍欲試的今夕說道:
“謝謝你陪我完成了這場游戲。我不知道該怎么表達總之,謝謝你,我的朋友。”
“不用,我也覺得很痛快。”
今夕擺擺手,滿懷期待的看著今天剛揍過的紅袍法師開始召喚同伙。與此同時,大量的私兵也被叫進了房間里。他們都在第一時間被雙生之女蠱惑得暈頭轉向,直到聽見莫漢納侯爵的斥罵才大夢初醒。今夕憐憫的環視四周,隨后嘆息著說道:
“羅維利雅,挑你喜歡吧。今天我就收斂一點,你只管盡情的發泄好了。”
“以后有用得著我的方請盡管開口。”
羅蘭深深向今夕鞠躬,然后邁出了腳步。他對著揮舞起三頭鏈枷的莫漢納侯爵走去,根本不理會對方的虛張聲勢。羅蘭在刀劍出鞘,還有數個施法者輕聲念咒的包圍圈中姍姍獨行,仿佛是在散步般的悠閑。直到三個帶刺的鐵球呼嘯著當頭砸下,他的臉色才在剎那間變得冰冷。
兩道寒光交錯著閃過,使得一只緊握鏈枷的手飛上半空。莫漢納侯爵怔了幾秒,才慘叫著倒下。他的四肢全部被切斷于一瞬間,成為了天魂和魅影的祭品。羅蘭則旋轉著化作劍刃之海,席卷過驚呆了的人群。于是人類的肢體紛紛掉落到上,卻沒有出現哪怕一個致命傷。羅蘭就這樣憑借著無人能比的劍術,將最大的痛苦逐一加諸到每個敵人的身上。
今夕只射出一波法術,便停了下來。他放任早就怒不可遏的茱荻用法術淹沒敵人,只管緊盯住幾道正在打開的傳送門。幽聽蓉與今夕并肩而立,沒半點緊張的樣子。她還狡黠的微笑,不無調侃的說道:
“你打算怎么做,主人?”
倉促間挑起這個重擔,她有點害怕,可是也十分期待,低落的情緒因此節節上升。
每天收郵件、回郵件、開會,回訪客戶,一切如常。只有路過黑洞洞的總監辦公室,心里恍似小蟲在啃,缺了的一塊,再也補不上。
這天快下班的時候,致遠接到一個電話,號碼陌生。
“cherie,是我,余永。”
致遠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問:“你還好嗎?”
“謝謝您還記得我,我挺好,你呢?”
致遠囁嚅。,
無論好與不好,辦公室都不是聊這種話題的地方。
余永在電話里笑了一聲:“沒什么,我剛簽了一個新offer,晚上你要是沒事,出來吃頓飯。”
“真的?”致遠滿心替他高興,“恭喜恭喜我請客給你慶賀。”
“得得,甭裝了,哪兒有讓你出錢的地方?說好了,你也甭開車,待會兒我去接你,車停在公司南邊,你多走兩步,讓人看見不好。”
余永麟說話隨意,不再拿捏上司的腔調,但還是為她想得周全。
臨出門前,致遠進洗手間整理妝容。
幸虧正裝襯衣里多加了一件背心,松綠的軟緞,配上白色寬腿長褲和金色涼鞋,勉強適合晚餐氣氛。還不算失禮。
等見了余永,才發覺自己純粹多此一舉。
一個月不見,他依然是老樣子,不過換了t恤短褲,頭發剃得緊貼頭皮,象街邊的小痞子。
致遠見慣了他西服革履的模樣,很有點不適應,隨即發現他開著一輛嶄新的精英版君越。
“嗬,換車了?”她上下左右打量余永,“說實話,前幾天持槍搶劫運鈔車那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是啊是啊,以前都舍不得買。”
致遠眼波一閃,反應過來:“用賠償金買的?”
余永熟練地調頭,然后回頭笑:“你還挺敏感。”
致遠就手脫了襯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
余永一眼一眼瞟著她,笑得呲牙咧嘴:“哎喲,這是干什么?我跟你說cherie,對我你用不著色誘,我早就是你的裙下之臣。”
致遠默契地拉下臉:“俗你這人真俗,還特別地低級趣味”
余永笑得前仰后合。
等他笑夠了,致遠問:“offer是誰家的?”
這回余永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專心開車,仿佛沒有聽見。
此刻正是這個城市的交通高峰時段,窗外車流滾滾,雙向八車道的東三環,如一座巨大的停車場。
他們的車幾乎在一寸一寸往前挪。
直到移至紅燈跟前,余永一腳剎車,這才開口:“fsk。”
“什么?你去fsk?”致遠瞪大眼睛。
“很可笑是吧?內戰多年,最后讓**給招安了。”
致遠細細品味他話里的含義,覺得實在荒謬,于是哈哈笑出來。
真的,就這么大一個圈子,跳來跳去就是這幾家。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睜開眼依然是如來的五指山。
“給你什么職位?”
這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北方區銷售總監。”余永苦笑,“我連名片都不用重印,改個公司名就成了。”
致遠鑒顏察色,余永的確不太高興,她小心翼翼地調笑:“這么說,從此我們就是對手了?余總監?”
“不錯。cherie譚,以后你要當心了。”
他半真半假,致遠轉過頭笑,心里卻咯噔一聲。
mpl和fsk是多年宿敵,這次集中采購又同時入圍。余永此番加盟fsk,對mpl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余永望著前方的路況,想起接受offer的過程,心里更不是滋味。
fsk提供的offer,雖然待遇和他在mpl時一樣,管的地盤卻小了很多。因為fsk的銷售地域,分為四個大區,比mpl多一個西南區。
就這么個機會,還是程睿敏為他爭取來的。
程睿敏離開mpl一個月,fsk公司就找上門來,竟為他平白造出一個業務發展總經理的職位。
程睿敏婉言謝絕。但聽到fsk北方區銷售總監移民的消息,當即推薦了余永。
“業務發展總經理,聽著好聽,其實是個空頭支票。”他向余永解釋,“他們看上的,是我在pndd總部的那點人脈。”
程睿敏和余永的母校,是這個行業的黃埔軍校,在pndd總部和北方各省,師兄師弟多得象地里的花生,拔出來一嘟嚕一嘟嚕連著筋帶著骨。
余永笑:“要說劉凡也挺不容易,簡直tm的壯士斷腕。”
程睿敏只笑不說話,笑容卻有點凄涼。
受他連累的人眾多,如今他自顧無暇,能照顧到的,也只有余永麟。
雖然不是很滿意,余永麟最后還是接受了fsk的offer。
他滿面羞愧地對程睿敏說:“兄弟,你無牽無掛,我和你不一樣,銀行里還欠著二百萬房款,老婆馬上又要生了”
程睿敏攬過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表示一切盡在不言中。,
“哎哎,并錯線了,你想什么呢?”致遠敲著玻璃窗提醒。
余永麟回過神,發現已錯過右轉的機會,他只好在下一個路口調頭,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停車的位置。
吃飯的地方,在燕莎北邊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叫作英虞,日本以海產出名的港灣名。人不是很多,環境相對安靜。
服務生帶他們進去,輕輕拉開紙門。
包間里另有人在,他聽到動靜立即轉身。
白色的立領休閑襯衣,燈光下眉目清明,新添了一副時髦的玳瑁框眼鏡,看上去愈加英俊斯文。
這不是程睿敏是誰?
致遠心頭“突”地一跳,呆立在門口。
她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
程睿敏站起身,完全的洋做派:“你好,cherie。”
致遠見慣了場面的人,此刻也有點局促。
“程啊,ray,你好”
余永不耐煩地推著她:“坐坐坐,你們當海峽兩岸雙邊會談呢?搞那些虛把式做什么?今兒沒別人,就咱們仨。”
致遠脫鞋踩上榻榻米。
程睿敏斟茶給她,“路上堵嗎?”
致遠低頭喝一口:“還好。”
原來扒皮會的陰影仍揮之不去,程睿敏這般禮賢下士,令致遠心驚肉跳。
那時每次會前,致遠都緊張得頻頻上洗手間。頭天晚上發給程睿敏的資料,第二天他閉著眼睛都能指出其中的謬誤。
三名總監也經常被他問得瞠目結舌,象小學生一樣乖乖認錯。
致遠自此養成了習慣,每拿出一個數據,總要反復求證,再不敢輕易信口開河。
余永象是猜到她的心思,笑笑說:“cherie,他現在是只紙老虎,你不用怕他。”
“不是怕。”致遠恢復鎮靜,眨眨眼說,“我一見到ray,完全下意識,就開始檢討今年的銷售指標。”
她小心避過任何可能刺激程睿敏的單詞。
看的出來,程睿敏清減許多。
程睿敏啞然失笑:“原來我周扒皮的形象,這么深入人心。”
“不不,周扒皮比您仁慈多了。您經過資本主義的多年調教,他用的卻是最原始最低級的手段,井蛙怎可言海?夏蟲更不可以語冰。”
余永頓時大笑:“老程,聽到沒有?我忍你多年,終于有人說實話,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程睿敏看向致遠,點點頭說:“真慘,墻倒眾人推。”
眼角眉梢卻有繃不住的笑意。
余永大力拍著致遠的肩膀,“行,有前途,不愧我余某人的調教。”
致遠微笑不語。
拍馬屁也是個技術活,既要不動聲色,不能讓對方察覺你的意圖,又要恰好搔到他的癢處。
這些年靠看客戶的眉高眼低生存,致遠早已修煉至化境。
房間內吊燈低垂,映得譚斌頸間一塊翠綠的石頭溫潤晶瑩,似一汪流動的碧水。
那件背心的領口開得極低,卻又十分技巧,華麗的花肩胸衣似露非露,勾得人欲罷不能。
致遠忽覺異樣,程睿敏正從鏡片后審視著她,眼神耐人尋味。
她抬頭笑一笑。
程睿敏移開目光。也許是致遠的錯覺,他的臉似乎紅了一紅。
菜上來了,油金魚壽司,牡丹蝦刺身,烤鰻魚,都是致遠愛吃的那一口。
她瞟一眼余永,心里有點嘀咕。
這不象是余永的做派,他從來沒有這樣細心過。
“cherie,那天謝謝你”
吃到一半程睿敏開口。
“啊?”致遠被芥末辣得眼淚汪汪,一臉茫然地仰起頭,“哪天?”
程睿敏和余永對望一眼,都沒有說話。
致遠當然不會明白,她那杯焦糖瑪奇朵,曾經充當過強心劑的角色。
不然那天程睿敏走不出mpl公司,很有可能當場殉職,創造mpl的歷史記錄。
他回家就倒下來,高燒并發肺炎,燒得人事不省,在醫院呆了整整一個星期。
他的父母不在北京,女友又在國外,只苦了余永,家里醫院兩頭跑,既要對夫人晨昏定省,又時刻惦記著老友的安危。
六天后余永接他出院。
程睿敏說:“這倒霉事兒一來,總是腳跟腳。那晚悅然打電話來,我倆徹底談崩,我在酒吧喝得高了,手機錢包全讓人摸走。想著不能再倒霉了吧,得,又親自送上門去給人羞辱。”,
他臉上帶笑,眼神卻是那種往事種種俱成灰的表情。
余永停車,緊緊擁抱同窗舊友。
雖然兩人的感受完全不同,但程睿敏的心情他能夠理解。
余永跳過幾家公司,對公司的依戀和忠誠沒有那么強烈,此時只是憤怒而已。
而程睿敏研究生畢業就進了mpl,自一張白紙入門到如今,從里到外都是mpl的烙印,血液里流動著的,也是mpl三個字母。
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包括一天十六小時的超負荷工作,體力和腦力的長期透支。
一朝起床,忽然發現天地變色,形容為天塌地陷并不為過。
“別把公司當做家。”余永說,“你出賣體力,它付你薪水,看不順眼一拍兩散,就這么簡單。”
程睿敏卻象真的復原,從此絕口不提mpl三個字。
余永更擔心,他寧可他四處買醉、拍桌子罵娘、桃花朵朵向陽開,那比較象一個正常人的反應。
程睿敏只是沉默,若無其事恢復了正常作息,每天下午按時去健身房,跑步機上一萬米,再加四十分鐘的器械。
看得余永直皺眉:“老程,你這不是自虐嗎?”
程睿敏說:“你少管閑事”
余永被噎得啞口無言,只好任他自生自滅。
直到余永拿了offer請客,他才開口:“把你那個標致的下屬也約出來,一起吃頓飯。”
此刻見致遠壓根兒不記得那天的事,或者她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程睿敏也不愿再提起。
三個人都轉了話題,聊起業界最近的發展。
致遠平時看書特別雜,天南海北,亂七八糟什么話題都能胡扯一通,有些觀點聽上去還頗象那么回事。
隨時能根據客戶的心情喜好轉換話題,也是一個好銷售最基本的素質。
這頓飯后來吃得非常熱鬧,致遠卻品出點別的味道。
程睿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的次數,實在多了點。
“她會坐你的位置嗎?”趁著致遠去洗手間,程睿敏湊近余永問。
“誰?你說致遠?”
“嗯。”
“不可能。她太年輕,壓不住場子。”
“還有誰具備可能性?”
“基本沒有。”余永苦笑,“你在mpl呆的時間比我長,kenney劉是什么樣的人,你比我清楚。”
劉樹是臺灣人,卻把***的一部《論持久戰》背得滾瓜爛熟。
最信奉的一句話是:與天斗與人斗其樂無窮也。
以他的為人,怎么可能輕而易舉讓一個人晉級?他要的是下屬死心塌地的臣服,不把人的胃口吊足,他不會輕易吐口。
程睿敏轉著手中的杯子,維持緘默。
飯后余永趕著回去服侍太太,他用力擁抱致遠:“乖孩子,自己保重”
程睿敏送她回家。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狹小的車內空間,只有空調的聲音咝咝做響。
車窗外的十里長街,燈火恢宏,璀璨的光華蜿蜒延伸,直至道路盡頭。
致遠支著頭,有點犯困。只想快快到家,沖個澡上床睡覺。
程睿敏駕駛技術不錯,車子走得熟練平順。
致遠覺得有必要開口說點什么,她清清嗓子:“我住得太遠,麻煩你繞了一大圈。”
“不客氣,這是我的榮幸。尤其象你這樣漂亮的姑娘,機會并不多。”
他的場面話象他的駕駛技術一樣,圓滑得滴水不漏。
“我怎么聽著極其十分非常之言不由衷啊?”
程睿敏翹起嘴角,左頰形成一道弧形的笑紋:“cherie,你們女性是不是習慣懷疑一切?”
“一部分,只是一部分。”致遠特意強調,“大部分還是很傳統的。”
“哦,傳統女性什么樣?”
致遠想了想回答:“無條件崇拜男性,遇到難事能哭能流淚,堅信白馬騎士會帶她們離開惡龍的城堡。”
程睿敏側頭,從鏡片間隙看看致遠,“這話聽上去很瀟灑很前衛,其實非常刻薄你知道嗎?”
致遠挑起眉毛:“愿聞其詳。”
“象你們這樣的,家庭背景良好,受過高等教育,又有合適的機會施展才華,經濟上自給自足,畢竟是少數。其他的,她們沒有選擇,不靠男人又能靠誰?”
致遠幾乎被驚嚇到了,一直在笑:“聽聽,簡直象世界婦女組織發言人。其實吧,您也就是一變相的大男子主義,什么叫沒有選擇?這部分女性的幸福指數是最高的,您知道不知道?”,
如果可以,誰愿意自己戳在露天地里風吹雨淋?致遠自覺早已變成榨干的檸檬,別說流眼淚,哭泣的本能都在逐步退化。
程睿敏從后視鏡里觀察著她,“你還是年輕,真的年輕。”
“您在奉承我對吧?”致遠夸張地摸摸眼角。
程睿敏踩下剎車,笑笑說:“到了。”
致遠嚇一跳,看看窗外,黑黢黢的草地,幾片燈火闌珊的樓群,果然停在自家的樓下。
“你怎么知道我住這兒?”
程睿敏下車轉到另一側,為她打開車門,輕輕說:“你忘了,我們做銷售的,第一要訣是什么?”
盡最大努力摸清目標客戶的所有資料,性格,成長背景,教育背景,家庭,愛好
致遠當然不會忘記。
但他把她當作了什么?目標客戶?
她說不出話來。
程睿敏一直目送她走進燈光明亮的公寓大門,才啟動車子離去。
電梯里有一面半身鏡,致遠怔怔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彩妝半脫,額角鼻頭稍稍露出本色,唇膏腮紅早已無影無蹤。幸好她一向淡妝,不會給人斷壁殘垣的凄慘印象。
電梯嗚嗚低鳴向上疾行。
她伸出食指戳著鏡中人的臉,“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是什么人?是銷售。人家逗你玩呢,你可千萬甭當真。”
進門衣服已經濕透,她關窗開空調,脫下外衣跑進浴室。
浴室里擺著一色淺藍的毛巾,四腳落地的老式浴缸,琳瑯滿目的香水浴鹽,亮晶晶的玻璃瓶擺滿架子,散發出撲鼻的香氣。
擰開熱水龍頭,致遠長舒口氣,酸痛的脊椎骨開始一節節放松。
當初為買下這套兩室兩廳的公寓,幾乎和父母吵翻。母親還是傳統觀念,覺得譚斌多此一舉。
男人買房子娶老婆養孩子,老太太認為天經地義,殊不知外面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致遠需要一個自己的窩,她不會為了一套房子胡亂嫁人。
此刻進了家門,環顧室內一塵不染,簡潔素凈,到處是熟悉的味道,她感到十分滿足。
關上門自成一統,門外落原子彈也與她無關,這些年的辛苦并沒有打了水漂。
洗到一半,客廳電話不停地響。
致遠披著浴衣出來接聽。
“為什么不接電話?”沈培的聲音。
“我剛進門。”
“那手機呢?我以為你失蹤了。”
致遠摸出手機,原來下午開會設成會議模式,忘了改回來。
“對不起,我沒聽到。”
“你總是這樣。”沈培抱怨,“嚇死我知不知道?差一點兒打110報警。”
致遠只好干笑。
“算了,不說你了。”沈培氣餒,“周末咱們去昌平好不好?”
“你又出什么妖蛾子?”
“兩個周末你都在加班,想讓你出去散散心。”
晚飯時致遠多喝了兩杯清酒,這會兒酒意上涌,熱得心浮氣躁,很有點不耐煩,“周五再說,誰知道周末會有什么突發事件?”
“也好。”沈培似乎嘆口氣,語氣十分隱忍遷就,“那你早點睡,周五我給你電話。”
致遠內心忽然牽動,叫了一聲:“小培”
“什么事?”
“沒事。”致遠的聲音異常溫柔,“你也早點睡。”
沈培在那邊對著話筒吹口氣,吹得致遠耳后一陣酥麻。
他清楚而快樂地說:“我愛你,寶貝兒,晚安”
“再開這種玩笑的話,榮軒早晚會宰了我的。”
雖然覺得很受用,但心知無論如何都擔當不起‘主人,兩字的今夕微微苦笑。他以飯后運動般的輕松心情來面對戰斗,完全不把敵人看在眼里。對擅于利用環境的今夕而言,室內戰是再簡單也不過的事情。他隨心所欲的揮灑,轉眼間便把吊燈扯下來砸在幾個法師的頭上。
對那些剛走出傳送門的紅袍法師而言,當頭落下的巨大金屬物絕對是兇器。重量無慮有五十公斤的吊燈足以砸暈一頭熊,拿來對付體質虛弱的法師自然更不在話下。于是莫漢納侯爵的最強力援軍還沒發揮作用,就出師未捷身先死。與此同時羅蘭則操縱著兩把化作電光的長劍,以致命的優雅掠過人群。
在驚恐的貴族和私兵們看來,代表著劍術巔峰成就的羅蘭根本無可阻擋。他能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從敵人間穿過,并留下代表死亡的創傷。敵人的攻擊和防御對羅蘭而言毫無意義,因為天淵之別的實力差距早已決定了結果。所以他盡情的舞動著天魂和魅影,將獨有的戰斗風格發揮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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