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完成了畢生心愿,倒在季信然身上,夸張的大喊,“此生無憾!”
季信然:……
“有這么高興?”
“必須的!”方天蹭的一下坐直身體,嚴肅道,“你今天也看到他的操作了,你怎么想的。”
季信然摸摸下巴,“前途不可限量。”
方天哼哼一笑,“是吧,我眼光必須好。”
“你什么時候發現的?”季信然道。
“過年回家的時候,他讀初一,我偶然看到他在玩兒這個游戲,手速很快,走位很風騷,目的意識很明確。”方天道,“重點是,他的劍客打法和你的劍客打法不一樣。”
方天眼中精光一閃,露出了資本主義商人的精明來,“把他挖到我們戰隊來,我晃點他好幾年了,死小子精明的很,一直不肯答應我,如今苦盡甘來,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都已經把他出道的噱頭想好了!”
“跟你搞個組合賣腐,就叫‘雙劍合璧,誰與爭鋒’!”
季信然:……
“你不怕被你叔父打死?”他一針見血。
方天嘆了口氣,“風險與利益并存,我想到得到什么,就必須付出什么。”
方天哀怨的哭嚎,“自——古紅顏——多薄命——啊——”
他一邊嚎一邊拿季信然的領子擦眼淚,季信然嫌棄的拂袖而去。
而另一邊,陸遙關上電腦,納悶道,“你怎么突然想去全明星?”
李明珠道,“你問這么多干什么。”
陸遙,“你和我一起去的,我當然要問!”
李明珠頓了頓,認為自己沒必要瞞著陸遙,她直接開口。
“我對這個行業很感興趣。”
陸遙:???
“你也要去打職業賽?你會打游戲?”
李明珠:……
“我什么時候說我要去打比賽了?”
“你不是對這個行業很感興趣嗎!”
“你們這行只有電競選手嗎?”
陸遙,“……還有替補。”
李明珠:……………………
陸遙委屈道,“你的省略號為什么越來越長了!”
“因為對你太無語。”李明珠無奈道,“我回樓上了。”
陸遙一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他穿著睡衣睡褲,急急忙忙的追出來。
結果一出門,陸遙直接被西伯利亞灌過來的冷風吹得渾身一哆嗦。
陸遙的房間在樓梯邊上,和楊家人的房間隔了一條寬一米多,長五六米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扇開啟的鐵門,外面是楊母收拾干凈的水泥地陽臺。
陸遙一開門,一跨出來,直接跨進走廊里,這走廊是個通風口,吹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李明珠聽見動靜,回頭一看,氣的半死。
“陸遙!你找死啊!”她折返,把陸遙往屋里推了一把。
房間里暖氣立刻包圍了二人。
這個天氣已經驟然降溫,陸遙更是早早地‘嬌氣’的開了暖氣。
一般的打工家庭除非在酷暑的時候開空調,其余時間都不開,冷了就不停地蓋棉被。
李明珠當然也不具備開暖氣的基礎條件,甚至她更差一些,她連空調都沒有。
陸遙想到李明珠上面那個到處漏風的小閣樓,想到邊上冷冰冰的兩個大水箱,想到她的鐵絲網床,想到她薄薄的棉被。
他心里一酸,立刻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走了。
“你把被子都給阿姨蓋了,你睡什么?”
“睡床。”李明珠言簡意賅。
陸遙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明珠便等了會兒,才開口,“我知道,謝謝。”她難得給陸遙一個笑容,“凍不死的,這么多年都睡過來了。”
陸遙想:那不一樣,現在有我了。
李明珠示意他送松開手,陸遙沉默的放開她,看著她上樓。
結果李明珠在樓上呆了沒多久,就聽到了鐵樓梯咚咚咚的聲音——有人上樓。
李明珠回頭一看,陸遙掀開簾子,抱著一大床松軟的被褥上來了。
李明珠吃驚的看著他。
陸遙徑直走到李明珠的窗前,把被子往上一扔,睜眼說瞎話道,“我想起來了,我房間里還有一床空的被子,我用不著,就給你拿上來。”
李明珠看著這床——剛才還幸福的躺在陸遙床上的——現在落到自己床上的被子。
——這絕對是陸遙自己的被子,而且絕對是剛從床上扒拉下來的,現在伸手去摸,都還能摸到溫暖的余溫。
李明珠道,“陸遙……”
陸遙跟一陣風一樣跑下去,她名字剛喊完,轉頭就不見他人。
但是沒一會兒,陸遙又風風火火的跑上來。
他這回上來,手里還抱了一層厚厚的攤子。
陸遙抱著毯子,無視李明珠,把毯子直接二話不說的就往她的床上鋪,一邊鋪一邊道。
“我記得你這里有插座的……”
陸遙在邊上找到插座,鋪好了毯子,插上電源。
“這個毯子一會兒就熱了。”陸遙洋洋得意,這是他頭一回給別人鋪床,他學著王奶奶平時說話的語氣道,“電熱毯上再鋪一床棉被。”
“這床被子很大,你可以睡一半,蓋一半,就不會冷。”
陸遙雷厲風行的做完這一切,穿著棉拖鞋,雙手抱臂,笑吟吟的看著李明珠。
李明珠在黑暗里,被他這么一看,看的心跳如雷。
她飛快的移開視線。
“我不需要。”
“你需要。”陸遙固執開口。
“我不……”
陸遙懶得和李明珠這個小古板辯解,他出其不意,把李明珠攔腰抱起,接著將她整個人都塞進了變的柔軟十足的小床上。
陸遙順勢就掀起棉被,把李明珠裹得嚴嚴實實,扎在被子里,只把她一張由于片刻驚慌而泛紅的臉蛋露出來。
他嘟囔,“我發現你和講道理講不通,只能來點兒實際行動。”
李明珠要坐起來呵斥他,陸遙學會了‘挾天子以令諸侯’,嚴肅道,“噓——小聲一點,等一會兒把阿姨吵醒了。”
李明珠……屈服了。
結果等李明珠屈服很久之后,陸遙也沒走,坐在床上可憐巴巴的嘆氣。
“唉。”
李明珠心中警鈴大作。
“這里走下去太冷了,我能不能……”
“不能,快滾。”李明珠立刻化身小白眼狼,一點也不知恩圖報,拿了陸遙的家當,翻臉不認人。
她用頭發絲想想都知道陸遙要說什么,除了爬她的床,他還能說什么!
李明珠想破腦袋都想不通,陸遙是哪根筋搭錯了,對自己一個‘男人’獻起了殷勤,還獻的這么……詭異!
李明珠想著想著就頭疼,越想越覺得陸遙……該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她盯著陸遙下樓的背影,心里咯噔一聲。
陸遙如果喜歡男人,她十分害怕自己死了到九泉之下,可能要被陸知抓著抽一頓。
人家根正苗紅的弟弟,跟自己混著混著……彎了!
李明珠眉頭皺的更緊,她想起陸遙近期種種表現,和他們初次見面時的惡劣關系形成強烈對比,那時候陸遙可不像現在這千依百順的模樣,也正因為如此,李明珠才越來越愁。
她寧可陸遙對她兇巴巴,愛理不理,記恨她,討厭她,無論哪種,都比現在這樣好。
李明珠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唯獨沒學過怎么去回報人家的好。
陸遙對她越好,她心里的不安就越強烈。
李明珠害怕這樣沒完沒了的欠下去,今后一旦離開陸遙,就會像魚離開水一樣。
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愁緒萬千,翻了大半晚上的煎餅,被窩里明明暖烘烘的,但是她的心卻是涼了半截。
李明珠沒睡著,下了樓的陸遙也沒老實去睡覺。
不過他的草履蟲大腦可沒有李明珠這么多彎彎道道,陸遙沒睡覺的原因純粹是——熬夜織圍巾。
有人熬夜打游戲,有人熬夜打電話,但是陸哥就比較厲害了:陸哥熬夜打圍巾。
神他媽熬夜打圍巾!他在心里吐槽。
陸遙中午的時候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這個狗屁的圍巾一定得圣誕節的時候送出去,其他的時候送都不管用。
他盤腿坐在床上,把教學視頻下到了手機里,一邊看視頻一邊織圍巾:陸遙敢用自己老爹發誓,他當年打游戲抄攻略的時候都沒有這么認真!
距離圣誕節還有一個月不到,陸遙的圍巾才剛剛開始織,而且他還是個純粹的小白新人,織的亂七八糟不說,今天下午才學會了起針。
所以陸大少爺想要在圣誕節把圍巾織出來,他就只能熬夜織圍巾。
因為陸遙不能像羅曼文等女生,在學校里,上課時都能光明正大的織。
陸遙要是在班里織圍巾……他,他不要面子的嗎!
所以熬夜織圍巾,這是一件無可避免的事情。
他到了早上才睡,開門就等到了李明珠做的早飯:陸遙和李明珠的關系,因為晚上李明珠的妥協,緩和了不少。
陸遙晚上熬夜織圍巾,白天上課的時候就趴在桌上睡覺。
王淼唏噓,“陸遙都快成睡美人了,一天睡到晚沒醒過。”
“晚上熬夜打游戲了?”林軍輝挑眉。
“不然呢?”吳城看了眼班里掀起的織圍巾熱潮,說道,“難不成陸遙晚上織圍巾哈哈哈哈哈……”
吳城開個玩笑,玩笑沒開完,自己卻笑了起來。
林軍輝幾個沒忍住,跟著他一塊兒笑的肚子疼,一邊笑一邊抽氣。
“陸遙哈哈哈哈哈……”
“織圍巾哈哈哈哈哈……”
因為眾所周知——即便是發生了世界末日這樣可怕的事情,陸遙也絕不可能去織圍巾。
事實是,陸遙就是去織圍巾了,而世界末日也沒有來。因此有些不可思議的事情,其實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比如李明珠是個女人。
在陸遙偷偷摸摸織圍巾的這段時間里,他也慢慢的等來了一個悲傷的日子。
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陸知的忌日。
陸知葬在南山陵園,從市中心開車過去要一個多小時。
禮拜二晚上的時候,陸遙的情緒明顯不太好。
李明珠的心情沒比他輕松到哪里去。
她不放心陸遙,半夜決定下樓看看陸遙,結果發現陸遙的房門開著,她心里猛地往下一墜。
李明珠快步走下樓,四周張望,終于在陽臺上看到陸遙孤零零的坐著,她才松了一口氣。
李明珠深呼吸了幾次,才平緩了心情,換上了長輩的心態,慢慢的坐到陸遙身邊。
陸遙嚇了一跳,“你怎么沒睡?”
李明珠認為自己能原諒陸遙今晚上一切所作所為,包括他上陽臺上吹冷風還敢只穿兩件衣服。
李明珠強行給他裹了一件,“你睡不著,和我聊聊。”
陸遙嘀咕,“沒什么好聊的。”
二人沉默了一陣。
李明珠等他開口。
陸遙最后卸下了防線。
“我有個親生的哥哥。”他這么開頭的,“我九歲的今天,他死了。”
李明珠的手輕微的顫抖,幾次開口都沒說出什么安慰的話。
陸遙接下來說了另一件事情,叫李明珠心上被猛地扎了一針。
“我等他從h市回來給我過生日,他說帶了糯米藕。”陸遙嘆了口氣,“我生日那天等了到現在,等了八年,也沒吃上。”
李明珠啞然,“你今天……生日?”
時間已過零點。
她想:陸遙竟然沒有騙她。
他真的是十一月小雪的時候出生的。
十一月小雪的時候,陸知也正是在他生日這天,在細細碎碎的雪籽里走出了時間。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