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周老爹嘆了一口氣，知道對面老哥說的都是氣話。</br> 這樣的氣話他也說過很多次，但到底還是舍不得祖宗留下來的茶樹，更放不下自己這從小干到老的手藝。</br> 這茶葉若是真擱家里，放霉放臭，那他們這一年到尾就真的是白忙活了。賣到后頭，再低的價格也是會賣出去的。</br> “東街的沈家茶行收茶葉勒，上品茶，五十文一斤，普通茶三十文一斤。”穿得破破爛爛的小乞兒，手里拿著大包子，在街上邊跑邊喊。</br> 聽到喊聲，扛著茶葉準備回家的老漢停下了腳步。</br> “娃子，等等。”周老爹連忙叫住了從自己面前跑過的乞丐。</br> “咋啦？”小乞丐咬了一口包子，看著周老爹問。</br> “你剛剛喊的都是真的？”周老爹問。</br> 小乞丐說：“自然是真的，街頭那些賣茶葉的，都去東街的沈家茶行賣茶葉了，你也趕緊去吧！”</br> 小乞丐說完，便蹦蹦跳跳的跑了，邊跑還在邊喊：“東街的沈家茶行收茶葉勒……”</br> 周老爹現在很激動，竟然有人出五十文的價格收上品茶，這對他們茶農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兒啊！</br> 但他又怕那小乞丐是亂喊的，免得白高興一場，努力讓自己平復了下來，看著對面的老漢說：“老哥，咱們要不要去東街瞧瞧？”</br> 老漢點了點頭，于是二人便到了東家，剛走到街尾，便瞧見從街心擺了個長隊，一直排到了街尾。</br> 沒個排隊的人身邊都有幾個麻布口袋，或者幾個大籮筐。</br> 周老爹和老漢排在了隊尾，拍了拍排在前邊兒的年輕人的肩膀問：“小兄弟，這個是沈家茶行收茶葉嗎？”</br> 前頭的年輕人轉過頭，臉上全是喜悅的笑，露出一口白牙說：“是呢！上品茶葉五十文一斤，普通的三十文，有多少收多少呢！”</br> “不但沈家茶行收，云家的茶行也收，也是這個價呢！”年輕人前頭的中年人也轉過頭來笑著說。</br> 周老爹和老漢對視一眼，高興的拍著大腿，眼眶之中有淚花在閃動，他們侍弄了幾十年的茶樹了，還是頭一回賣這個價錢呢！</br> 周老爹歡喜的說：“我家有兩百斤上品茶，三百斤普通的，這個價得賣多少銀子？”</br> 排在前面的中年男人會些算術，算了一下說：“能賣差不多二十兩呢！”</br> 周老爹一聽，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腦勺了，高興的說：“不孬。”</br> 他家有八口人，往些年，加上莊稼茶葉還有在外頭打零工賺的銀子，一年到頭進了十多兩銀子就頂天了，可是今年單賣茶葉就能進差不多二十兩，不但不孬，那簡直是好上天了。</br> “哎呀！我拿的都是上品茶來賣，普通茶還擱家里呢！我這兒又排著隊，這可咋整？”周老爹著急的道。早曉得，今天該答應讓大孫跟他一起來賣茶葉的，就可以一個人排隊，一個人回去叫家里人把茶葉都送來的。</br> 前頭的年輕人說：“沒事兒，人茶行的人說了，茶葉一直收到月底呢！價錢不變。”</br> 聽到這話周老爹就放心了，后頭又來了幾個賣茶葉的人，向周老爹他們打聽了一番后，又是高興又是好奇的問：“這沈家茶行和云家茶行為啥愿意出這么高的價格，收咱們手上的茶葉啊？”</br> 普通茶葉的價錢，就直接超外地茶商出的上品茶價格的一倍了。</br> 排在前頭的年輕人憤怒的道：“為啥？自然是為了咱們江州的茶農不再被那些壓價的外地茶商欺負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