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家溝</br> “臭娘們兒,煮個飯都煮不好,煮這么咸,你要咸死老子嗎?”</br> “啊,哎喲,我錯了,別打了,別打了。”</br> “打狠狠的打,這不下蛋的老母雞,蛋下不下來不說,還煮不好飯,還不如打死了,留著她做什么?”</br> 男子的怒吼聲,女子的求饒聲,老太太刻薄的咒罵聲從泥墻小院兒里傳出。</br> 隔壁的蒲老二一家正在吃午飯,被這打罵求饒的聲音吵得煩躁得很,都擰起了眉。</br> 蒲老二的媳婦王氏擰著眉道:“這蒲建南又打趙氏了。”</br> 蒲老二的娘莊老太斜著兒媳道:“這趙氏飯都煮不好。”言下之意都是趙氏的錯。</br> 蒲老二的小女兒十二歲的蒲翠翠手里端著碗道:“早上起的時候,我還聽見朱奶奶讓趙嬸嬸炒菜的時候多些鹽,不然鹽少了蒲大叔干活沒力氣。”</br> “明明是朱奶奶讓趙嬸嬸多放鹽的,現在又一個勁兒說趙嬸嬸的不是,還讓蒲大叔打死趙嬸嬸。”翠翠覺得這太沒有道理了,明明就不是趙嬸嬸的錯。</br> 朱奶奶太壞,蒲大叔也太狠了,趙嬸嬸太可憐了,天天挨打。</br> 王氏一臉憤怒地道:“這老太婆就是在制造由頭讓兒子打媳婦兒呢!這老太婆心太毒了。”</br> “沒錯。”蒲翠翠贊同點頭。</br> 莊老太不滿地瞪了兒媳和孫女兒一眼,“有你們這么說長輩的嗎?誰讓趙氏不能生呢!”不能生就是趙氏的原罪。</br> 王氏翻了一個不太明顯的白眼,心說:“朱老太那樣的毒婆子也算長輩?”</br> 她是知道的,自己家這婆婆是最能跟朱老太共情的,每次趙氏被打的時候都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好似趙氏挨打都是活該一般,實在也是在敲打她這個做兒媳的。</br> “也不一定就是趙氏不能生,說不定就是浦建南不能行呢!”王氏夾了一筷子,“這都十幾年了,兩人都沒懷上孩子,這蒲建南和朱老太不說把趙氏休了另娶一個媳婦,就天天按著趙氏錘,為個啥?難道他們就不怕斷了香火?”</br> “呵……”王氏冷笑著刨了一口飯,嚼幾下咽下肚,“怕不是害怕再娶一個還生不出來孩子,讓大家曉得了是蒲建南的問題,所以才不敢休了趙氏,讓她一直把這黑鍋給背著呢!”</br> 蒲老二覺得媳婦兒分析得很對,點著頭說:“有道理,這問題說不定還真就出在建南身上了。”</br> 莊老太臉色有些難看,用筷子敲著碗,睨著兒媳教訓道:“自古以來,生孩子向來都是女人的事,這生不出來肯定也是女人的問題,怎么可能是男人的問題呢!”</br> “怎么就不能是男人的問題?”蒲老二家的大女兒蒲英英吃飽了,放下筷子反問道。她今年馬上就十五了,在沈記布莊做事,今日和明天正好輪到她休息,她昨日便回了家。</br> “又不只是女人會生病,男人也會生病呀!”</br> 蒲翠翠唯姐姐馬首是瞻,點頭附和,“就是。”</br> 莊老太臉色一沉,斜眼瞪著兩個孫女兒,“你們小姑娘家家,在這里討論男的女的誰不能生孩子,還害不害臊了?”</br> 蒲英英和妹妹對視一眼,又來了,她們奶奶每次將道理說不過的時候,就開始訓人。</br> 姐妹兩撇了撇嘴不在說話,王氏不滿地看了婆婆一眼,聽不得她說自己的兩個女兒。</br> 英英和翠翠是兩個丫頭,婆母從小就嫌棄她們得很,還好老二是個兒子,現在在鎮上念私塾,不然她這個婆婆怕也是要像朱老太婆一樣,慫恿兒子打她呢!</br> 她家英英現在可出息,一個人一個月掙差不多二兩銀子,比她爹三個月掙得多呢!</br> 村里誰提起她家英英不豎大拇指,也只有她家這婆婆覺得女孩兒出息不是出息,還把英英沒個月孝敬她的一百文,拿去補貼大房的大孫子。</br> 王氏不滿地嘟囔道:“這不是婆母你先當著兩個女孩兒的面說誰誰誰不能生的嗎?”</br> 她先當著英英和翠翠的面說人家趙氏不能生的,英英和翠翠不過就說了一句話,她就訓兩個女孩兒不害臊了,好沒道理。</br> “……”莊老太一噎,瞥了兒媳一眼,板著臉不再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