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英你好不容易休息兩天,碗就別洗了讓翠翠洗,好好歇著吧!”王氏沖收碗的大女兒道。</br> “就是,姐姐你去歇著吧,我來洗。”翠翠十分懂事地接過姐姐手中的碗。</br> 莊老太撇嘴,“就洗個(gè)碗而已,哪里還能累著人不成?她平時(shí)在鋪?zhàn)永镒鍪拢憬佑|不到這樣的家事,久了不做,還不得忘光了,嫁了人少不得要被婆婆說懶的。”</br> 她就見不得兒子兒媳,因?yàn)橛⒂⑦@丫頭能在城里做事賺錢,就把這丫頭捧著的樣子。</br> 蒲英英笑著說:“從小做大的事情怎么能忘呢!而且只要這做女子的自身硬氣,能賺到錢,這些家事就算不做,也不會(huì)挨婆婆罵的。”</br> “娘。”蒲英英看著她娘叫道,“你還記得上次去我們鋪?zhàn)恿说臅r(shí)候看到的劉瑩姐嗎?”</br> “記得,她是不是已經(jīng)成親了?”王氏問。上次去鋪?zhàn)永锏臅r(shí)候,就聽說她要成親了。</br> “嗯嗯。”蒲英英點(diǎn)頭,“上個(gè)月成的,她夫君是個(gè)童生,成了親后劉瑩姐就在城里租了個(gè)小院子,讓她公公婆婆和她們夫妻二人一起住,她公公要在村里看著田地,沒有去。她婆婆去了,每天幫她們夫妻二人洗衣服做飯,讓劉瑩姐好好工作,讓她兒子好好讀書,家里的一切都交給她打理。”</br> “那她這婆婆好哇。”王氏說著還睨了自家婆婆一眼,這樣明事理的婆婆可不多見。</br> 莊老太擰著眉道:“她都成親了,婆家還準(zhǔn)許她在鋪?zhàn)永镒鍪拢克腥耸亲x書人,不嫌她拋頭露面嗎?”</br> “咋會(huì)不準(zhǔn)?我們鋪?zhàn)拥拇瞿敲春茫瑒摻愠捎H前,剛升了副掌柜,一個(gè)月基本工資就有這么多呢!”蒲英英伸出了五根手指。</br> “五兩?”王氏咂舌。</br> “嗯。”蒲英英點(diǎn)頭,“加上提成績(jī)效獎(jiǎng)金這些,都奔著七兩銀子去了,誰舍得放下這么好的工作呀!”</br> 王氏:“那確實(shí),舍不得,這年頭一個(gè)普通女子,一個(gè)月能賺六七兩銀子,那還真是不多見呢!好些人家一年也賺不了這個(gè)數(shù)呢!”</br> 蒲英英繼續(xù)道:“而且現(xiàn)在好多人都以能在我們縣主收下的鋪?zhàn)庸S里做事為榮,才不會(huì)覺得拋頭露面丟人呢!我們鋪?zhàn)永锏膯T工,到了年齡相看的,相的基本上都是讀書人呢!”</br> 莊老太的臉色很不好看,“再好的工作,做到懷上孩子的時(shí)候,還不是不能干了。”</br> 這再能干的女人,也只能干到生孩子之前。</br> “也能干的。”蒲英英道,“我們是有產(chǎn)假的,可以休半年呢,而且產(chǎn)假期間也是可以拿基本工錢的,生完孩子,出了月子還可以繼續(xù)回鋪?zhàn)永锷习唷!?lt;/br> “這也太好了吧!”王氏拍手。</br> 蒲英英有些得意地?fù)P起下巴道:“也只有我們沈記才有這樣好的待遇。”</br> “那孩子誰帶?”莊老太問。</br> 蒲英英道:“給銀子讓婆婆帶呀,我們鋪?zhàn)永锖眯┙忝谜f親事的時(shí)候,都是跟媒婆說好了的,要那成親后還準(zhǔn)許她們出去上班,婆婆要幫著帶孩子的人家。”</br> “荒唐,太荒唐了,男主外,女主內(nèi)才是正道,女子本就應(yīng)該相夫教子,料理家事孝順公婆。你們鋪?zhàn)永锬切┤耍瑓s要主外,還要讓婆母料理家事幫忙帶孩子,有違常理,著實(shí)荒唐,荒唐……”莊老太情緒激動(dòng)地拍著桌子道。</br> 王氏淺淺地翻了一個(gè)白眼兒,“荒唐啥?人家夫君樂意,公婆樂意,有啥荒唐的?”</br> “我不管別人咋樣,英英你要是成親了,就不能出去拋頭露面了,把你這份工讓給你大表哥。”莊老太以命令的口氣道。</br> “我不,我成了親也要繼續(xù)做事,就算我真的做不了了,那也是讓給翠翠去做,才不會(huì)讓給別人。”說完英英就轉(zhuǎn)身出了屋。</br> “這死丫頭……”</br> 一直沒開口的蒲老二皺著眉道:“娘,這份工是我們英英憑本事得來的,也不是說讓給誰就能讓的,就算真要讓,那也是讓給我們自家人,才不會(huì)讓給外人呢!”</br> 莊老太:“阿元哪里是外人?那是英英的親堂哥,是你親侄兒。”</br> “娘,我們?cè)缇头旨伊耍@里是二房,阿元是我的親侄兒,那也只是親戚,跟我不是一家人。”蒲老二拔高了音量。</br> 按理來說分家了,這老娘應(yīng)該跟著老大過,可老大說他們家孩子多,房子不夠住,讓老娘住二房,大房每個(gè)月給糧食和養(yǎng)老錢。這養(yǎng)老錢是直接給老娘的,大房給沒給他不知道,但是這糧食有大半年都沒給過了。</br> 可他這老娘呢,住在二房還總想著大房,很多事他不說,不代表他不在意。</br> 見兒子不高興了,莊老太不說話了,但心里不痛快得很,過了一會(huì)兒,就開始唉聲嘆氣地說:“哎,人老了,不中用了,遭人嫌棄了。”</br> 她一有事沒有如她的意,沒有順著她的話說,就會(huì)這樣,蒲老二夫妻看多了,也習(xí)慣了,也不搭理她,直接出了堂屋。</br> 蒲英英打算在村里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了大半個(gè)村子要回家的時(shí)候,卻見鼻青臉腫,手上還流著血的趙嬸子在坡地邊扯草草藥,看樣子是想扯來敷傷口。</br> “趙嬸子。”蒲英英走了過去。</br> “是英英呀,嘶……”趙氏想沖她笑,一笑就扯到了臉上的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的。</br> “趙嬸子你還好吧?”蒲英英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她問。</br> “還好,英英現(xiàn)在都跟城里姑娘一樣了,真好看。”趙氏眼神羨慕地看著蒲英英,心里也為她高興。</br> 蒲英英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鄭重地看著趙氏道:“趙嬸子你想這樣過一輩子嗎?有沒有想過離開?”</br> 趙氏苦澀地道:“出嫁從夫,我都是蒲家的人了,不這樣過一輩子又能如何?我娘家爹娘都嫌我丟人,我一個(gè)弱女子離開了蒲家又能去哪里呢?”</br> 因?yàn)樗黾藓笠恢睕]有生下孩子,人人都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也影響了后面幾個(gè)妹妹的婚事。所以她也遭了娘家爹娘的嫌棄,覺得她給家里丟了人,瞧見她身上的傷,從來也都是當(dāng)沒看見。</br> 她若是主動(dòng)訴苦,也只會(huì)得一句:“活該,誰讓你不能生孩子呢!你若是絕了人家的后,打死你都是你該受的。”</br> “有地方可以去的。”</br> “什么?”趙氏抬起頭。</br> 蒲英英堅(jiān)定地道:“你要是想離開,擺脫這日日挨打生不如死的日子,是有地方可以去的。”</br> 趙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