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范又靈穿著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裙,鬼鬼祟祟地躲在云府的后門處。</br> 她想敲門讓人給她通報進府肯定是行不通的,她躲在這里,就是想趁有人從后門出府的時候,沖進去,一路跑到姨婆住的院子去。</br> 早上,會有下人從后門出去采買東西,而且后門守著的人也少一些,她沖進去后,只要她跑得快些,也沒那么多人容易攔住她了。</br> 為了自己能夠跑得快一些,她昨天晚上還特地練了練,今日更是用僅剩的幾個銅板,買了兩個肉包子吃。</br> “嘎吱。”后門兒被打開了。</br> 一個穿著粉色衣衫的丫環,挎著籃子走了出來。</br> 眼瞅著門要關了,范又靈深吸一口氣,從柱子后跑了出來,兩三步跑上臺階,用力撞了快要合上的門一下。</br> 里頭看門的小廝被撞回來的門板,狠狠地撞了一下臉,鼻子更是痛得像要斷掉一樣,他大叫一聲,捂著臉蹲在了地上。</br> 眼睛因為痛得流出的生理性淚水而變得模糊,通過模糊的視線,他看到一個女子跑了進來。</br> 立刻大喊,“來人啊,有人闖進府里了,快攔住她。”</br> 喊完還忍著痛,捂著流血的鼻子站起來,想要去追,剛跑兩步,便是一陣頭暈目眩,讓他不得不停下來。</br> 附近的人聽見喊聲,都跑了過來,看見在府內狂奔的女子,都認出來了這是被攆出去的白眼狼表小姐。</br> “范又靈闖進府里來了,快來人,快攔住她。”</br> “快攔住她。”</br> 范又靈在前頭跑,好幾個下人在她身后一邊喊一邊追,她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跑到云老夫人住的院子里去。</br> 屋內,沈婉正在和小子安還有云洛川吃早飯。</br> “外頭怎么鬧哄哄的?”沈婉聽見了外頭的嘈雜聲,便微微皺著眉問。</br> 云洛川給在一旁候著的小丫環使了個眼神,后者便出去看了。</br> 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丫環便回來了,“是表小姐趁后門兒看門的小廝不注意,闖進府里來了。”</br> “范又靈?”沈婉挑眉,這貨進不了府,竟然還敢硬闖?</br> “她現在在哪兒?”云洛川皺著眉問,光聽見這個名字,他便覺得惡心得很。</br> “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跑了,大家正在追著攔她呢。”</br> “那她跑得還挺快。”沈婉調侃了一句。</br> 她們都聽見動靜了還沒把她攔住,可不是跑得挺快的嘛,看來她也是有備而來。</br> 云洛川冷哼一聲道:“她這是打量著祖母心慈,所以才想著闖進府里,跑到祖母院兒里去求祖母呢。”</br> “你和安安慢慢吃,我去祖母那兒看一看。”云洛川喝完碗里的粥,一邊擦嘴一邊沖沈婉和小子安道。</br> 祖母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大好,可禁不起范又靈那個白眼狼鬧。</br> “嗯。”母子二人點點頭。</br> 范又靈在離云老夫人的院子還有三尺遠的時候,被兩個婆子抓住了。</br> “沒臉的東西,你竟然還敢來。”婆子抓著范又靈的手罵道。</br> “跑得很挺快,可追死我了。”</br> “姨婆,姨婆,我是又靈,你救救我吧,我要活不下去了唔……”范又靈一邊掙扎著,一邊沖著云老夫人的院子大喊,喊了幾句就被婆子捂住了嘴。</br> 她張開嘴,對著婆子的手心用力一咬,婆子痛的松開。</br> “姨婆,你救救靈兒吧,救救啊……”范有靈趁這個機會繼續喊,喊了沒兩聲,直接被婆子捏住下頜,塞了一塊充滿汗臭味兒的汗巾在嘴里。</br> “唔嘔……”范又靈被汗臭味兒熏得直發嘔。</br> 這時,云洛川走了過來,看見被塞住嘴的范又靈,厭惡地皺了皺眉,沖婆子道:“把她扔出去。”</br> “唔唔唔……”范又靈不停地掙扎搖頭,眼中充滿乞求地望著他,那眼神分明在說:“表哥不要。”</br> 在云老夫人院兒里伺候的丫環走了出來,她先是沖云洛川福了福,“少爺,老夫人讓范小姐進去。”</br> 姨婆愿意見她,范又靈喜極而泣。</br> 云洛川神色復雜地看了范又靈一眼,過了這么久,祖母該不會又要心軟了吧。</br> 云洛川讓人扯了范又靈嘴里的汗巾,還是押著她進了祖母的院子。</br> 老人家起得早一些,所以云老夫人這會兒已經用完早飯了。</br> 她靠著軟墊坐在羅漢床上,蒼老的臉龐上,帶著些許無奈之色。</br> 范又靈被押著進了正屋,一看到云老夫人,她便哭著跪在了地上。</br> “姨婆,靈兒錯了,求求你救救靈兒吧,靈兒真的活不下去了。”范又靈伏在地上痛哭。</br> 見她跪下了,兩個婆子也松開了她,但還是一左一右地站在她旁邊,只要她敢有什么動作,她們就立刻按住她。</br> 云老夫人看到她這副樣子,閉著眼睛呼出一口濁氣。</br> 明明是她那好妹妹徐寶珠對不起她們一家,怎么如今卻成了她們一家甩不掉,徐寶珠家里的人了呢。</br> “活不下去了,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云老夫人冷聲道。</br> 范又靈低泣道:“上次姨婆讓表舅母給靈兒的銀子,靈兒已經花光了。”</br> “銀子花光了你就活不下去了嗎?你自己有手有腳什么不能做,便是幫人漿洗衣裳,也能混個溫飽。再者說,這十兩銀子,一個五口之家是,省著點兒花都能用兩年。那銀子給你才多久?你便花光了,你是怎么花的?”</br> 范又靈無言以對,只是低著頭哭。</br> 漿洗衣裳那般辛苦,她哪里做得來嗎。</br> “你是打量著,花光了,又可以來找我們云家,所以絲毫沒有節省吧。”</br> “靈兒沒有。”范又靈搖頭否認,但她心里確實是這么想的。</br> “哼。”云老夫人冷哼一聲,低頭看著范又靈道:“范小姐,我云家不欠你的,該幫的我們都幫過了,可你們想的卻是圖謀我云家的家產。便是你做出那等惡事,我也讓你們拿著細軟離開了,更是在你落難回到江州城求上門來的時候,給了你銀子。”</br> “我云家對你已經是仁至義盡,你是死是活更與我云家無關!”</br> 云洛川原本以為祖母讓范又靈進來是心軟了,沒想到她的態度竟是如此強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