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愛喬結婚的正日子,大家都在忙活。忙酒席的忙酒席,迎賓的迎賓。給新娘開臉,給新娘梳頭,幫新娘著裝。鬧哄哄一番忙。
這一天,來儀沒有到葛家吃酒。鄭大奶奶和鄭達去了,來儀在家陪媽媽。葛家辦喜事,地方大,人多,看熱鬧的更多,她很不喜歡別人直勾勾地看。況且,每年春節前后,李志遠除了值班,會有多一些時間來她家里找她爺下棋。這樣,她有什么需要問的問題可以隨便問先生。來儀希望先生在她家里多待些時間。
來儀家里吃過中飯,鄭大媽上樓休息去了。午后的大太陽驅散了寒冷的氣息。來儀坐到桌邊看書。一會兒,李志遠來了。
李志遠敲門進家,見鄭達不在家,樓下只有來儀一人,覺得坐下不合適,猶豫著是不是回頭再來?
來儀見李志遠有點進退兩難的樣子,朝桌面一看,有了主意,她說:“先生請坐,我爺等會子就回來了。先生趁這時間,教我寫毛筆字吧?”說著就著手研墨。
李志遠的字是遠近聞名的,不管開會還是其它活動,要求高的字都請李志遠寫。不過,李志遠正在想:教你寫毛筆字?你的字非常不錯了。
李志遠還是煞有介事地拿起紙和筆,在紙上寫了“來儀”兩個字,又推給對面的來儀說:“你寫這兩字。”
來儀微紅了臉,減去手腕上的力道,軟軟地把這兩字寫了一遍。李志遠也不點破,裝腔作勢地講到:“小字求工,大字求勢。小字運腕不運指,大字一般需要指,腕,肘的配合。”
李志遠看了來儀一眼,笑著說:“別裝了,我經常看你的大字,很好。練樂器也有好處,練了腕,以后經常懸著寫寫就更好了。”
來儀聽先生如此說,很是開心,她讓李志遠再寫些字給她看看。
李志遠見來儀開心,笑著說:“你坐好,我給你畫張像。”說著,就認真其事地開始畫。
來儀坐了一會,見李志遠一直畫著,并沒看自己一眼。她悄悄站起,繞到李志遠身后,從背后抓住他的筆猛地一拔。
這筆沒拔動,人卻重心不穩,來儀趴在了李志遠肩上。
李志遠心中一蕩。
來儀羞得滿面緋紅,低著頭準備上樓躲一躲。
李志遠瞄了來儀一眼,裝著若無其事地說:“你以前練大字的時候,你爺是不是老拔你的筆呀?”“我小時候練字,我爹也老拔我的筆……”李志遠想起了父親和哥哥,深深嘆了口氣。
來儀低著頭又回到桌子對面坐下。李志遠遞給她看自己畫的畫:不是人像,畫上是兩只小黑豬,面對面傻傻地坐著。
來儀哭笑不得。
李志遠看向窗外,目光深邃。他輕輕地說:“我的小名叫柱子,我小的時候,家里人叫我小豬。”
來儀溫柔又深情地凝視著李志遠,一會兒又怕被他發現,掩飾地站起來,沏了一杯茶輕輕放在李志遠身邊。
李志遠覺得燦爛的陽光照進了室內,全身暖洋洋的。
酒樓的酒席結束了。花轎已停在葛家門口。吉家舅舅也被請去了吉家的新房,他將作為男方家長接受新人的拜見。
新娘下了樓,全部親朋包括鄭達都暗暗吃驚,新娘的肚子不是一般的大!特意做大的繡花的大紅套裙幾乎勒在身上。葛玉蘭也吃驚:這丫頭愛吃還不肯動,七八個月的肚子就像要臨盆了。
愛喬一臉冷漠。也不等人攙,也不能讓人背,也不跟她媽媽和姐姐說什么,自己默默向花轎走去。旁邊攙新的嫂子趕緊給她蓋上紅蓋頭,攙她上轎,啟轎而去。
葛玉蘭見嬌生慣養的愛喬就這樣草草嫁了,大哭了一會兒。后來又想到,這嫁得不遠,況且這不省心的丫頭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操心的事呢,連連嘆氣。
話說這陳漢升。這天因春節假有空陪袁芳上班,走到醫院門口,聽街面上人說愛喬出門子,都等著看新娘子,心里暗暗吃驚。他自從和這袁芳戀愛,整天就在她監管之下。加之老婆投河后,自己花了好大功夫才哄穩了袁芳。大半年來沒找愛喬,她這就嫁人了?
南邊響起了鞭炮聲,一會兒迎親的隊伍就到了跟前。
陳漢升看見了花轎里的愛喬。她滿頭珠翠,濃妝艷抹,明艷萬分。愛喬好像下意識地朝醫院這邊看了一眼,她看見了陳漢升。
陳漢升看見愛喬鄙視地瞥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他突然覺得,他失去了這一生中最喜歡的什么。陳漢升一下子覺得沒著沒落,他默默沿著街道走著,不顧身后的袁芳在叫他。
花轎很快到了吉家宿舍。吉家慶歡天喜地攙著愛喬進了家門。
宿舍里有點暗。吉家舅舅首先看到的是新娘的大肚子。他心里說:吉家慶這小子,想不到啊,還真有一套啊。
新人行了三拜之禮。
喜嫂說:“我們新事新辦吧。給舅舅敬茶。”因為舅舅說要趕路回泰州。
愛喬自個扯了蓋頭,吉家慶朝她看看,笑了笑,愛喬高興怎么就怎么吧。愛喬和吉家慶跪著接過喜嫂遞來的茶,奉給吉家舅舅。
舅舅看了看愛喬,這張臉勝過所有的大明星。他不動聲色地接過茶,遞給愛喬一個精致首飾盒。他又接過吉家慶的茶,給了吉家慶一份紅紙封。
吉家慶攙起愛喬,向臥房走去。愛喬回頭看了一眼一本正經坐著的舅舅,心說:這個人,我心中夢想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