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傅津言黑漆漆的睫毛低垂著,眉骨的那道血痕還十分明顯,一路勾至眼瞼下面,看起來有幾分可憐。
戚悅看著他那道傷疤,眼睛被刺著了一下,不想再看下去,畢竟這道傷,她也有一半的責任。
傅津言見她不說話,喉嚨里緩緩滾出一個句話,很啞。
“下次我再這樣,你就把我綁起來。”
??綁起來。
戚悅臉色有所舒緩,從來她都是被變態的傅津言壓制,有這種機會,她怎么會放過?
她確實是氣上頭了,但外婆的療養費,她剛變好的處境,都是得益于傅津言。萬一真讓他不高興了,她承擔不起后果。
戚悅瞇了瞇眼,問道:“真讓我綁?”
傅津言見她神色松動,剛才臉上擺的幾分可憐表情一掃而空,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
他立即松手,答道:“嗯。”
“坐下來喝粥。”傅津言說道。
說完,傅津言重新拿起湯匙來,吹了吹粥,慢慢地吞進去。
還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為他煮粥。
稀奇。
-
吃完早餐后,戚悅趕去上班。上班第一天,她幻想在cici明工作室會有讓自己施展拳腳的機會。
誰知道,她被助理領進去,發現里面忙成一鍋粥,來回穿梭的人,摩肩接踵。人還沒站穩,就看見一姑娘抱著一大堆衣服,被壓得腰都直不起來,差點撞到戚悅的肩膀。
戚悅側身一身,小姑娘就像背著一捆柴就出去了,嘴里還不停地喊“對不起,借過”,然后就爭分奪秒地跑出去了。
這個工作室像戰場。
助理領著戚悅到一位穿著簡單,耳里戴著麥的女人面前,說道:“周姐,新實習生來報道了,戚悅。”
這位名叫周姐的女人拿著對講機,語氣強硬:“場地提前定好了,你又跟我說有變動,你信不信老娘宰了你!”
話音剛落,周姐又抓住一位匆匆經過的男員工,攥住他的肩膀,氣勢逼人且語速極快:“你過去跟老蔣一起協調,沒辦好的話兩個人跟我一起打包滾蛋!”
做完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后,周姐才終于分的一點眼神給戚悅。
她點了點頭,說道:“你跟著小劉一起把衣服搬出去。”
戚悅輕輕“啊”了一聲后,也沒有追問什么,點了點頭,便和剛才那個小姑娘一起搬衣服了。
新來的另一位實習生還沒來,說是請了兩天假,戚悅還得把她的那份活干了。
一天下來,戚悅累得腰酸背痛,不是在打雜就是在打雜的路上。
不過她也沒什么好抱怨的,能進一家好的公司,在好土壤成長,能學到東西她就已經很感激了。
下午茶休息的片刻,戚悅坐在辦公桌上,拿出手機開始在淘寶下單捆綁繩。
她想到這段時間傅津言對她的強迫,打出的捆綁繩,后面又加了兩個字——加粗。
戚悅正低頭看著哪種繩子的質量好一點,忽然,一陣溫軟的香氣襲來,聲音動聽。
“在買什么呀?”
戚悅下意識地扣上手機,抬頭一看,就李明子那張紅唇奪目的臉,耳朵上的銀圈耳環閃著細碎的光。
“別遮了,我都看到了,”李明子挑了挑眉,意有所指,“情~趣~用~品~”
“沒有”戚悅把手機給她看,面不改色地說,“他發瘋,有狂犬病,怕自己瘋起來沒人管,求我買的。”
展示給李明子看的淘寶頁面確實是正常的繩子。她點了點頭,建議道:“這種繩子看起來太粗啦,你要謀殺他嗎?到時候不要他脾氣上來,嗯,對你——”
李明子做了一個鎖喉的動作。
戚悅心想也是,重新搜索,打算找細一點的,好看一點的繩子,易打結的,萬一他下次再掐她脖子,薅頭發之類的,他就掙脫不了,真的成為她鏈子里的狗了。
她隨便看了一下,挑了一款紅色的繩子下單。想想又沒有泛江國際的地址,于是點給微信,打開給傅津言發信息。
她之前有傅津言微信了,兩人一直沒說過話。傅津言的頭像是全黑色,如他本人一樣,沉默,冷淡。
她只發了兩個字:【地址】
字里行間客氣又保持著距離。
傅津言收到這條信息的時候,正在公司聽各部門經理講地產開發的企劃。
他挑了挑眉,以為戚悅要過來找他,于是發了個公司的地址過去。
戚悅剛準備下單,周姐一通喊,她也沒有核對這個地址,急忙下單,應道:“來了!”
一天結束,戚悅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也沒力氣說話,直接去了洗漱。
臨睡前,有幾次,傅津言想問一下她在工作室的上班情況
他取下眼鏡,正準備張嘴問時,“嘭”地一聲,戚悅看都沒看他一眼,一頭栽在天鵝絨的床上,長發散落,偏旁傳來淡淡的甜橙香味。
他被當成了透明人。
在得知出這個想法后,傅津言心里略微不爽。
次日,柏亦池和陳邊洲到訪傅津言公司,商量度假村地產開發的項目。
傅津言撥了內線電話,叫了公司的一位部門經理進來開會。
因為都是一起玩的朋友,項目合作自然也沒這么拘束。
陳邊洲坐在沙發里,側耳聽著他們開會,時不時地插一兩句話。
他抬手揉了揉脖子,發現桌子上放了一盆仙人掌。
陳邊洲覺得新奇,叼著一根煙,從仙人掌上拔了一根刺下來,差點刺到他。
操
“怎么忽然養起仙人掌了?”陳邊洲神色漫不經心地問道。
傅津言擦了一下鏡片,慢條斯理地說:“明子送的。”
陳邊洲愣了一下,語氣玩味:“你倆什么時候這么好了啊,你不還養著一個戚美人嗎?”
傅津言不得不終止談話,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他:“亦池也有。”
這一句話戳到陳邊洲心坎里去了,他看像柏亦池,后者連忙點頭:“對啊,我們都有,明子說凈化空氣,怕我們辦公累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明子雖然挺愛鬧的,但最關心我們這些哥哥了。”
柏亦池說個話還往自己臉上貼金,他故意往某人身上澆油:“你不會沒有吧?”
陳邊洲正低頭玩著手機,抬起頭來,:“你猜。”
……猜你妹。
趁大家重新正題的時候,陳邊洲一只手臂搭在沙發上,一邊低頭發信息問李明子:為什么我就沒有仙人掌?
三分鐘后,李明子回了一條短信,冷酷到不行:因為渣男不配。
陳邊洲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估計上次書房的事啊,明子到現在還記著。
他把手機擱桌上后,手肘撐在大腿上,繼續開會。
會議持續了三十分鐘,正到收尾階段時。張文忽然敲門。
“進。”傅津言開口。
張文進來后,抱著一個大箱子,開口說道:“傅總,有一個您的快遞,已經掃描過了,沒什么問題。”
“拆嗎?”張文問。
一般寄到公司給傅津言的不是什么客戶的產品,就是緊急文件,所以張問一般會問他要不要當場拆快遞。
傅津言看了一眼地上的大箱子,思緒繞了一圈,記憶中好像沒有什么文件要給他,但還是點了點頭:就點“拆。”
張文拿了一把刀從紙箱最中間劃開,開始往外拿東西。
這個箱子挺大還有點沉,惹得旁邊二位起了好奇心,往箱子里湊。
三四個人頭往里一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默,緊而把眼神投向傅津言。
“我操,可以啊!哥,進展神速啊,都用上情趣用品了。”
話音一落,場內的人皆把眼睛探過去,包括傅津言。
箱子里躺著一捆情趣束縛棉繩,紅色的,旁邊還有黑色皮手套,冰涼的銀手銬,灰毛鞭子。
傅津言蒼白的臉色浮過一絲情緒,他還未張口,柏亦池從里面抽出一張小卡片,跟發現了什么神奇事件一樣:“怎么還有售后小卡片。”
柏亦池跟唱戲的一樣,咳嗽了兩聲,捏著嗓子說道:“尊敬的傅先生,感謝您購買我們店鋪的產品,由于本店新開張,手銬,皮套,等免費贈送,力求給您最刺激最新奇的體驗,祝你和你的性感小野貓度過奇妙的夜晚。”
話音一落,場內的部門女經理和秘書都發出輕微的笑聲。
傅津言快速地掃了他們一眼,后者們立刻起身:“傅總,會也開得差不多了,我們先撤了。”
出了辦公室后,僅一個中午,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他們這位看似斯文禁欲的老板的情趣了,一時間,全公司的女性心跳不已,不停地說著:“你說老板是綁人還是被綁啊……”
對此事完全不知情的戚悅正奔波在路上。今天她得送一批衣服到白玉蘭秀場上,提前讓男模特準備好。
可因為第一次,做事總會出紕漏,戚悅拿漏了兩套衣服,她不僅被現場經紀人罵了一通,還要頂著烈日回工作室拿衣服。
就這么一來一往,耽誤了時間。
六點四十,戚悅抱著衣服氣喘吁吁地跑進后場,額頭沁出薄汗:“衣服來了。”
“真是的,搞什么啊,拖這么久。”一個女助理接過衣服,白了她一眼。
后臺化妝間人擠人,戚悅隨便張了凳子,一口水還沒喝上。
一件衣服憑空扔到戚悅頭頂,她眼一黑,緊接著一道氣勢洶洶的聲音響起:“不要以為你是新來就能不懂規矩,這衣服破了一個洞,你讓模特怎么穿!你是不是能代表cici明承擔這一切責任啊!”
戚悅掀開頭頂的衣服一看,過來后面破了一個洞,她快速回想了一下,當時拿得就是這件啊,至于為什么破了,她應該檢查好衣服再出發的。
“對不起,我想辦法補救。”戚悅連忙道歉。
女助理氣得火冒三丈:“你怎么挽救,還有十分鐘,打電話給你老板。”
“我——”
“怎么了。”一道清淡的傳來。
戚悅看過去,對方穿著一件灰色的薄款衛衣,很高,184往上,五官立體,薄唇挺鼻,氣質陽光。
她呆在原地,這不是高中同過班,坐在戚悅后桌上課老是愛捉弄他的顏鶴嗎。
兩人高中關系還不錯,后來顏鶴出了國,淡出校園網,兩個人的聯系也少了起來。
后來聽說他成為一名模特,在國外挺有知名度,混得風生水起,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
顏鶴名字也認出了她,勾唇一笑:“戚悅?”
“啊,我——你——”戚悅指了指對方,沒想到能在這里見面。
故人重逢,自然是高興不過的。眼看助理就要發難于戚悅,顏鶴開口制止:“沒事,認識的,就交給她處理吧。”
“可是顏鶴——”女助理有些不放心,但自家藝人擺了擺手,她也不好再說什么。
“你最好能擔起這個責。”女助理氣勢逼人,撩下一句話。
戚悅接過衣服,是一件綠色的衛衣,圖案是動物兇猛的造型,她聯想到這一秀場的主題是夏見,心里有了主意。
她干脆將破洞簡開,衣服后面分成兩半,再快速縫了一條綠帶子進去。
……
秀場開始的時候,顏鶴做位壓軸,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他一出場,氣勢奪人且讓媒體紛紛對準他。
特別是他轉身的時候,后面的衣擺帶子一抽,層層疊疊的綠葉環了上來,生機且富有創造力,
在場的媒體和看秀人小心地議論起來,連連點頭,李明子也在場下,驚訝于衣服的變動,但也沒說什么,畢竟過關了不是?
戚悅在角落里見狀松了一口氣。
走秀結束的時候,戚悅去后臺收衣服,正忙得不行的時候。
忽然,一袋冰涼的芒果酸奶貼在她臉上,戚悅回頭,是顏鶴。
兩人相視一笑。
“你頭上有東西。”顏鶴微微俯身伸手去拿她頭頂的東西。
李明子剛進后臺就看見這一幕,悄悄拍了照。
李明子:【津言哥,給你看個好東西。】
傅津言:【?】
下一秒,一張圖片發了過來,此時的傅津言正在“夜”玩,他漫不經心地點開圖片。
照片上一個身高優越的男生正俯下身,伸手去碰她的耳朵。戚悅抬起頭,眉眼彎彎,兩人姿態親昵,沒有之前同他在一起時的抗拒。
傅津言斂了臉色的笑意,整個人坐直,瞇著眼看著照片,眼睛里的陰鷙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