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戚悅特地買了一些補品還有外婆愛吃的柿餅去看她。傅津言給外婆換了一個明顯條件更好的療養院,地處半山上,環境優越——青山綠樹環繞,空氣清新。
遠遠的,戚悅看見外婆由專門的醫護人員陪著在樹下呆著。外婆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神情寧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上帶著柔和的微笑。
戚悅走過去,很乖地叫了句:“外婆。”
可外婆就跟沒聽見一樣似的在,直直地望著前方。雖然有些失落,但她早已習以為常。戚悅從醫護人員手里接過輪椅,笑著說:“我來吧。”
戚悅推著外婆到處轉,一邊轉一邊同她講話。戚悅推著外婆去了后花園里,她坐在旁邊,開始同外婆說話。
在外婆面前的戚悅,全然沒有人前的冷靜處理,反而像個小女孩。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說家里人,說這段時間發生的荒謬事,但還是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還說了傅津言,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語氣頓了頓:“外婆,我跟你說的他的壞話,可要幫我守住哦。”
雖然從遠處看,看起來戚悅像在自說自話,但只有她知道,這過程,外婆一直緊緊牽著她的手,干燥且溫暖。
太陽漸漸沉入西山的時候,戚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親了親外婆的臉頰,同她道別。
“外婆,我走啦,下次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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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休息了沒兩天,戚悅又得重新投入了工作的戰場上。周一,戚悅的隔壁工上的實習生終于來了,對方戴著黑框眼鏡,灰襯衫,臉一直低著,看起來性格有點沉悶。
戚悅主動和她打招呼,看了一下她的工牌:“我們的名字只差一個字!”
對方也只是勉強抬了一下頭,然后低下去了。
她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同事從辦公室出來,手里拿著一支筆和記錄本,打斷了戚悅:“戚悅,總監叫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戚悅站起來,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她問了一下同事:“你知道什么事嗎?”
“還能是什么事,不就是上周在秀場,你擅自改了老板衣服的事。”同事提醒她,做了一個自求多福的動作。
確實,在職場上,不要以為你完成了任務就可以,過程中擅自做主,這也是犯錯,算越級行為。
戚悅來到時尚總監辦公室敲了敲門,有些緊張。隨后里面傳來一道清晰的嚴厲的女聲:“進。”
她推門而入,總監約四十多歲,扎著吊高馬尾,涂著時下最流行的正紅色口紅,正翻著雜志畫冊,氣場壓人。
“于總監,你找我?”
“嗯,”總監應了一句,把手里的雜志畫冊合上,沖她抬了抬下巴,“你叫戚悅是吧,把上周秀場的事復述一遍。”
戚悅點了點頭,如實相告,沒有隱瞞任何事。
因為她相信總監已經知道了一切,于言只是想要個她的態度。
復述完之后,總監點了點頭,問她:“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戚悅想了一下,語氣不卑不亢:“我覺得,一半錯了,沒有好好保管衣服是我這名員工的失職,雖然后來補救了,但還是有錯,我認罰。”
總監看了她十秒鐘,看到她這態度,緊繃的神色得到舒緩,點了點頭:“下不為例。”
最后一個字落地的時候,戚悅終于松了一口氣,應道:”謝謝總監。”
要出去的時候,于總監忽然開口喊住了她,說道:“你還應該感謝顏鶴,作為模特,他把他的信任給了你,不然你也補救不成功。”
出來沒辦公室工作了沒多久,下午戚悅就被周姐喊去總公司旗下工廠的最新一批樣衣,戚悅點了點頭,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跟著另一位有經驗的同事去了近郊的工廠。
在開車去工廠的路上,戚悅坐在副駕駛上,看了一下手機,柏亦池忽然發了一條微信過來:戚妹妹,你可太厲害了,居然把捆綁繩寄到公司來了,你都沒看見這名場面,大家正在開著會呢,開箱的那一刻你都沒有看見津哥的表情,可太好玩了。
戚悅想起來這件事,上周她好像給錯了地址,也沒核對就去忙了,然后周末回了舅媽家,也沒跟他打過一個照面。
這會兒柏亦池告訴了她這件事,戚悅眼皮直跳。為了避免傅津言找她茬,戚悅發了一條微信消息給傅津言。
【你今晚有時間嗎?】
五分種后,傅津言發了一個【?】過來。
戚悅在鍵盤上打了個“我”字,后面一句完整的話還沒有打完,車子猛地一剎車,她身子向前傾,手指一劃,“我”字發了出去。
車子停了下來,戚悅在車上爭分奪秒地打出最后一句話“我上次忙暈了,把東西寄錯你公司了,你要是有空就帶回來,沒有的話我晚去拿。”
信息剛發出去,同事喊了句:“戚悅,到了,下車。”
戚悅匆忙把手機放進包里,揚聲應了句“來了”然后下車,根本沒有注意到遠郊信號不好,她那條信息發送失敗,出現了一個紅色的驚嘆號。
收到消息的傅津言正在公司,他挑了挑眉,以為戚悅要約他吃飯,連帶這幾天沉悶的心情消散了一些。
職業經理見傅總的臉色總算好了點,加速了匯報了的語速,他恨不得報完,立馬滾出去。
這幾天傅總的氣壓太低了,加上又時不時地在公司出現一下,簡直是修羅場現場,搞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
戚悅在工廠忙了一下午的抽檢樣衣,頂著日落下了班。同事將戚悅送回市區,她正要拿出手機看時間的時候,電話鈴響,是一個陌生來電。
戚悅猶豫了一下,點了接聽,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如清泉般清冽“喂”,她愣了兩秒,應道:“喂,哪位?”
那邊笑了一下,清晰的聲音從聽筒里傳過來,語氣懶散:“怎么?這么不認識我了。”
“顏鶴?”戚悅才反應過來,繼續問道:“你怎么有我的電話號碼?”
“我要找個時裝工作室員工的電話應該不難吧?”顏鶴手握著手機,貼在耳朵上。
“秀場之后,你們老板沒有為難你吧?”顏鶴問道。
戚悅笑了笑:“沒有,秀場的事還得感謝你。”
“既然這樣,那你今晚請我吃飯。”顏鶴開口說道,語氣含著笑意。
也是,畢竟上周秀場的事是顏鶴間接幫她解決的,請人吃飯是應該的。戚悅點了點頭,說道:“好。”
而另一邊,傍晚七點,傅津言還留在公司,一直沒走,搞得公司其他人不敢下班。畢竟平時老板開玩會就走,這會兒居然待在辦公桌前看文件。
敲門聲響起,傅津言抬眼,看清來人后,問道:“什么事?”
“您不去吃飯嗎?”助理張文問道。
在注意他稍冷的神色后,張文又繼續問:“傅總是有約了,在等人?”
“嗯。”
結果傅津言等到八點半,期間看了幾次電話,還有手機,根本沒有亮過。戚悅壓根沒有再找過他。
幾位員工正對著打哈欠,忽然聽見總裁辦傳來震天響的聲音,好像有人摔東西,緊接著,他們看見傅津言沉著一張臉走了出去。
員工終于了呼了一口氣,老板走了,他們終于可以撤了。
傅津言剛開著車出地下車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他正打算回家好好跟戚悅算賬時,陳邊洲忽然打來電話讓他過來吃飯。
“不去。”傅津言按了按眉骨,語氣淡淡的。
陳邊洲喝了一口清酒,有一種看好戲的語氣:“真的不來?我看見戚悅在和一個男的吃飯,那男的還挺眼熟,是圈里正熱的小生。”
聽到這,傅津言眼底的陰翳加深,他從中控臺上摸出一根煙放在嘴里,說道:“地址。”同時立刻朝反方向掉頭。
戚悅和顏鶴在一家日料店吃飯,兩人大部分在聊讀書時的趣事,話題輕松又愉快。隔著一門虛實相間的竹簾,傅津言坐在他們斜對面,整整十分鐘,她都沒有發現他。
看著戚悅輕松又毫無負擔的笑,不知道為什么,傅津言只想弄哭她,隨即他撣了撣手上的煙灰,低頭發消息。
戚悅正吃著飯,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戚悅點開一看,是傅津言發來的消息,一慣的看似好脾氣實則暗藏強勢。
【過來,我在你對面。】
戚悅抬頭看了左手邊方向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地撞上一雙冷湛漆黑的眸子,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縮了一下,然后迅速移開。
戚悅不想去,她才不想事事都受傅津言操控。
她不是他的玩物。
顏鶴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問道:“有什么事嗎?”
戚悅搖了搖頭,說道:“沒什么,垃圾短信。”
說完后,她繼續低頭夾菜,并與顏鶴聊天。
陳邊洲正和旁人聊著天,看傅津言坐在那里既不參與他們的聊天,也沒有一走了之,臉色都快滴出墨來了,心底有些幸災樂禍,但又不敢表現出來。
五分鐘后,傅津悅倏然起身,朝他們點了點頭便撩開簾子出去了。
戚悅眉眼笑得彎彎,正要回答對方的聲音時,一道懶散溫柔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七七。”
聽到這個只有傅津言知道的名字,戚悅整個人激靈了一下,一回頭,傅津言戴著金絲眼鏡,白襯衫整潔而沒有一絲褶皺。
顏鶴眼底掠過驚訝,問道:“這是?”
傅津言正要開口,戚悅搶先回答:“老板。”
顏鶴眼底的一絲緊張終于消散,他釋然一笑:“原來戚悅的老板,來坐。”
他邊說邊讓服務員加了把椅子。傅津言單手插兜,唇角帶著笑意,應了個“是”,鏡片里卻悄然反射出一道冷光。
從傅津言加入后,戚悅就沒什么心情繼續吃下去,生怕他做什么讓人難堪的事情。
顏鶴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還時不時地朝她投來關心的眼神,戚悅只能笑笑,卻什么也做不了。
中途,傅津言的手指勾住鑰匙晃了晃,語氣輕松又隨意,像是平日里領導對下屬的關心。
戚悅喝著水的動作一頓,表現出些許抗拒:“不用了。”
她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他的占有欲作祟而已。
顏鶴的茶色瞳孔里漾著笑意:“我開車來的,一會兒送你回去。”
傅津言勾了勾唇角,并沒有說什么。兩人莫名起來的敵對氣氛,戚悅并沒有察覺。
飯吃完的時候,一行人一起出去,分別時,顏鶴剛想讓戚悅在這等著,說把車開過來,他的手機鈴聲就響了,是經紀人來電。
“喂。”顏鶴說道。
“你剛是不是和一個女的在吃飯,被人拍到了,你現在趕緊從側門出,我在那邊等你。”經紀人的語速很快。
經紀人的聲音清晰地從聽筒里傳來。
顏鶴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握著電話走到別處好像抗爭了一下,結果沒用。
他掛完電話后一臉沮喪地朝戚悅走來,帶著歉意:“戚悅,不好意思,我——”
“沒事,事業要緊。”戚悅寬慰他。
顏鶴拿出黑色鴨舌帽戴上,壓住了好看的眉眼,最后他沖傅津言開口:“傅先生,我們戚悅就麻煩你安全送回去了。”
“放心,她也是我的員工。”傅津言開口,語氣體貼。
顏鶴返回店里,壓低了帽檐從后門離去。
傅津言站在出門處,門口的泊車小弟幫他把車停到了跟前。
涼風陣陣,傅津言信步走到車的另一邊,打開門進去,而戚悅跟在他身后,正要拉開副駕駛上的座位時,卻發現這門怎么也拉不動。
“傅津言。”戚悅喊他。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英俊且棱角分明的側臉,傅津言微微仰頭,解了兩顆領口的扣子,隱約露出鎖骨的弧度。
傅津言已經摘了眼鏡,偏頭看她,臉上的神情妖異,看著她:“你不是挺能耐的嗎?自己走路回去。”
說完,傅津言升起車窗,猛地一踩油門,車子疾馳離去,戚悅一個受力沒站穩,差點摔倒。
黑色的賓利疾走而過,還撲了戚悅一臉的灰。
傅津言還真無情地把她一個人留在了交通沒那么便利的一條偏街上。
戚悅花了四十分鐘打車和轉公交才順利到家。到家以后,傅津言早已洗漱完,正坐在落地窗邊看財經報紙,旁邊還放著一杯紅酒。
她“嘭”地一聲把門關上,可傅津言眼皮都沒動一下,視她如空氣一般。一整晚,戚悅都覺得傅津言的莫名其秒,可是她不想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所以他們共處在一套房子里,兩個人像陌生人一般。
夜晚睡覺的時候,戚悅上床,睡在傅津言旁邊,小心翼翼地扯著被角準備睡覺時。
一旁的傅津言忽然開口,眼底微寒,卻毫不留情:“滾出去,不要睡我的床。”
“行,您是金主爸爸,你說是什么就是什么。”戚悅立刻爬起來,正要走出去時,傅津言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使其動彈不得,似笑非笑。
“你什么時候這么聽我話了?”
戚悅被捏得生疼,漆黑的瞳仁里泛著水光:“你又干什么?莫名其妙。”
傅津言嗤笑一聲,語氣有些冷:“不是你問我晚上有沒有時間,要來找我?”
戚悅大腦當機了一秒,終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這全程其實就是傅津言誤會了。她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正在組織語言,既不會讓傅津言惱羞成怒,又能輕巧地化解誤會。
她決定轉移話題:“不是,是那個捆綁繩,我寄錯了,想找你拿,但當時在遠郊,沒有信號。”
傅津言摘下眼鏡,挑了挑眉毛:“哦?那不如拿你試試,畢竟你這么想跟我玩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