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自從上一次同黃錦談過話之后,陳洪的日子愁”子
黃錦的夾袋中正缺人才,而陳洪看似鹵莽沖突,其實非常聰明,在孫淡的調(diào)教下,做事能力更是將黃錦新收的那群干兒子甩出妾里地去。
做為黃錦重點培養(yǎng)的后備力量,陳洪在孫淡在內(nèi)書堂開課的時候才去聽聽,平日里都被派到張貴妃那里去聽差,也算是讓他進入了黃、張政治集團的核心決策層中。
對于侍侯張貴妃,陳洪心中頗不耐煩,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能細心支應(yīng)著。
搖身一變從一個不入品的太監(jiān)變成了張貴妃的貼身內(nèi)侍,又得黃錦賞識,陳洪如今在宮中也算是一個上得了臺面的人。以前那些看他不順眼的人,都換上了笑臉。逢年過節(jié),甚至還有人送上禮品,或者請他出去吃飯。
東廠放高利貸的那個人也沒過來找他麻煩,好象根本就不提這事。
因為手頭寬裕了,陳洪給老娘換了套宅子,又雇了個小丫鬟侍侯著。
見天大魚大肉地吃著,老娘的身子一日日見好。雖然眼睛依舊失明,可看到母親面上快樂的表情,陳洪還是大覺振奮。自己虧欠母親太多,如今總算有條件報答她老人家的養(yǎng)育之恩。
陳洪知道自弓如今雖然過得滋潤,所有的一切表面上看起來都拜黃錦所賜,但歸根結(jié)底,自己的風(fēng)光和舒暢卻來自于孫淡的調(diào)教。如果沒有孫淡所教授的知識,黃錦才不會看上他呢!
還是孫先生那句話說得好:“知識改變命運。”
先生之恩,山高水長,就算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呀!
陳洪潛伏在黃錦身邊,日常也不可能同孫淡走得太近,平日里在學(xué)堂也裝出一副不合作的模樣,可在課堂上他還是沒有太過分的舉動。
正因為如此,今天有偶然的機會聽到張貴妃說她懷孕的時候,陳洪知道茲體事大。必須盡快將這個消息告訴孫淡??蓡栴}是孫淡如今還在房山,短期內(nèi)也回不了京城,內(nèi)書堂到正月十五才開課。而他陳洪因為很受張貴妃和黃錦的寵信,也出不了宮。
一急之下,陳洪突然想起畢云今日正在司禮監(jiān)值守,就借了個由頭,冒險跑過來見畢云。只要畢云知道這事,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孫淡。
這也是陳洪唯一能做的。看著陳洪離去的背影,畢云心中亂成一團。
先帝子嗣不繼,嘉靖皇帝如今已是春秋鼎盛,血氣方網(wǎng),可一樣沒有皇子。聽王漓道人說,皇帝所服用的仙丹都是大燥大熱之物,這東西對男女之事本有助興之效,可怪就怪在皇帝服用之后,偏偏對陰陰陽交合一事毫無興趣。而且,仙丹一物本是大毒,對人的身體損傷極大。聽貼身侍侯皇帝太監(jiān)說,嘉靖的身上已經(jīng)起許多紅斑。想來,他一直沒有子女,同長期服用丹藥也有莫大關(guān)系。
歷來皇后嗣問題都關(guān)系到國家的根本。今年上半年,武宗皇帝猝然離世。就因為沒有皇子,險些釀成大亂。而如今。嘉靖皇帝也沒有后嗣,若再有個三長兩短,只怕不是國家之福。
以嘉靖的身子骨,以及他前面的幾個皇帝來看,明朝皇帝子嗣不繁也是一大特點。如果不出意外,今上的子嗣問題應(yīng)該很艱難。
現(xiàn)在,張貴妃突然懷孕,這可是皇帝的第一個子女。為人夫,為人父,為一國之君,都是一件值得歡喜的事情。
若誕下的是男嬰,只怕張貴妃會母憑子貴,更得皇帝歡心。
眼前,陳后已經(jīng)失寵許久,皇帝廢后的心思由來已久。只恪于封建禮教,不敢明目張膽地立張貴妃為后。封建禮教乃人只大倫,國之根本。即便是皇帝有心廢了陳后,只怕立即會被群臣的口水給淹死了。
可是,若皇帝一直不臨幸陳皇后,而張貴妃的生的又是兒子。將來,這個孩子肯定會做太子。太子的母親被立為皇后,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畢云無法想象,一旦張貴妃做了皇后,等待自己的將是什么樣的命運。他從小長在深宮,生活比宮外的普通孩子要優(yōu)越得多。正因為生活好了,卻不怎么能夠吃苦。上次在武宗皇帝的陵墓干雜役,已經(jīng)將他一條命折騰去了半條,一回想起那段不堪回的日子,畢云是不想在回去了。
“這咋,孩子”這咋,孩子絕對不能讓她生下來”眼睛突然變得通紅,整個人如困獸一樣在屋中轉(zhuǎn)著圈子。
若不是心中還保持著一絲一毫的理智,畢云幾乎忍不住沖到皇宮中去,一掌將張貴妃拍死在地。
“我心如猛虎,它總是要躍躍欲試地想跳出去??!”
城中百姓燃放的鞭炮聲依舊隱約地響個不停,這本是個喜慶的日子,可畢云心中卻一陣涼。
正當(dāng)他要壓制不住的中的那頭兇獸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來。
原來是剛才出去為畢云整備酒食的那個小太監(jiān)回來了。
他手中提著一個食盒:“干爹,您老的年夜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酒有些涼
說著話小太監(jiān)打開食盒,將里面的幕肴一一端出來放在桌上。并給銅盆倒上熱水,準(zhǔn)備給黃洱加熱。
近來,京城流行喝黃酒,滿街滿市都是黃酒館,各大衙門的官吏下班之后,都會約著三朋四友去酒觀喝兩斤這種從南方傳來的米酒。
小太監(jiān):“干爹,西苑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見明火。兒子為干爹你準(zhǔn)備這頓年夜飯,都跑回禁中去尋,還在,御膳房還有些好菜。不過,因為路途遙遠,一來一去,菜都要涼了。還請干爹恕罪。對了,陛下如今正在午門的城樓子上看城中的夜景,王漓王神仙正在陛下的跟前侍侯著。兒子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散場。王神仙還拉著兒子說了幾句話?!?br/>
這個小太監(jiān)話多,其中卻有表功的意思。
畢云突然眼睛一亮,一把住過小太監(jiān)手中的酒壺:“你看到王漓道人了?”
畢云的突然舉動讓小太監(jiān)一驚:“正是。兒子恰好遇到王仙長。干爹,兒子同他說話是不是做錯了?”
“做得不錯?!碑呍泣c了點頭:“你馬上跑去找王道長,就說畢云我想請他吃年夜飯,把酒談玄。”
“是。小太監(jiān)是何等機靈的人,立即知道干爹同王漓有要緊話要說,也不耽擱,一陣風(fēng)似地跑出值房。
等妾漓過來,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時辰。
王道人還是那副仙風(fēng)道骨模樣,他頭上帶著一個華麗的紅色小牛皮并。身上穿著八卦白鶴大氅,腳踏登云履。進門之后就微一點頭:“畢公好興致,大年夜的居然邀約老道過來坐談玄理?!?br/>
“王道長好象很忙
“也不是,方才陪陛下在城樓上看了看夜景,網(wǎng)脫了身。王漓乃是出家之人,過不過年的也無所謂。畢公有約,自然要來
二人說話雖然客氣,但心中雪亮。王道人和白云觀,甚至他們的龍門派能有今天這般風(fēng)光,全賴孫淡從旁指點。實際上。王漓就是孫淡預(yù)先在宮中布下的棋子,王漓也知道孫淡肯這么幫忙,自己也該找個時間投桃報李。
如此說來,他王漓和畢云而已是一個陣營的人。
畢云苦笑一聲:“道長是出家之人,老畢我是無根之人,聚在一起過年,倒也湊趣。
王漓哈哈一笑:“俗話說,人以群分。畢公你師從大學(xué)士李東陽,又與孫靜運是摯友,老道粗魯不文,同你在一起,到也能沾些風(fēng)雅之氣。咱們廢話不說了,先喝酒先喝酒。小
畢云網(wǎng)說完:“王仙長請時,這才現(xiàn)桌上的飯菜都已經(jīng)涼透了。
畢云武藝高強,練得又是鐵砂掌這種霸道的外門功夫,體力消耗大,日常吃的都是大油大膩之物。
隨身侍侯他的小太監(jiān)乖覺,為他準(zhǔn)備的年夜飯都是肉食。其中包括一大盆水晶肘子,一大盆紅燒肉和一大盆清燉童子雞。
因為放得久了,那盆童子雞已經(jīng)沒有任何熱氣,湯面上浮著一層黃色雞油。至于紅燒肉和水晶軸子,已經(jīng)凝成膏狀。
王漓平日里就吃得清淡,一看這種食物,腦袋就有些漲,怎么也不肯落筷。他岔開話題:“畢公,你今日找我來,只怕不單為談玄說道吧?。
畢云朝貼身小太監(jiān)看了一眼,那個小太監(jiān)會意,忙退了出去,將大門關(guān)上。
畢云這才壓低聲音道:“王道長,你乃是在世活神仙。畢云今日請你來,就是想請教一個問題。”
王漓:“畢公請問
畢云:“王仙長,你可有法子看出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懷的是男是女?”
王漓一笑,開玩笑道:“畢公,可是你造的孽?畢公老當(dāng)益壯,龍馬精神??!”
若換成其他人,畢云早就翻臉了。不過,這話從王漓口中說來,畢云卻不在意。唾了一口,道:“老畢幾十年前就挨了那一刀,就算想要個兒子,也是有心無力說到這里,他面色一板。低聲道:“仙長,我就直說了吧。我聽人說張貴妃已經(jīng)懷孕了,此事關(guān)系到百年之后的皇個歸屬,關(guān)系到孫靜遠的身家性命。我的人說,你們這些神仙飛天遁地,有翻江到海的神通,你說,張妃肚子里懷的究竟是公主還是皇子?”
王漓也不回答,微笑一聲,提起筷子在那盆紅燒肉里翻了翻:“這道南方菜做得不錯呀,老道云游湖廣一帶是也嘗過幾次,并向廚子耍過菜譜。做的時候要先放菜油,燒熱之后,放如蔥、蒜、姜、冰糖、八角、山奈、辣椒、胡板爆炒出香味,這才下肉,然后勾兌高湯,放香菜。
有這么多香料,味道自然是好。老道我吃過一次之后,就在南昌盤桓了數(shù)月,一口氣吃了三十多天,這才戀戀不舍地離去,幾乎誤了我教的大事。貧道修行了一輩子,本以為世間萬物不過是清風(fēng)過耳,過后不留痕跡??蓞^(qū)區(qū)一道美味,卻幾乎讓老道我道心失守。究其原因,我看主要是這其中的作料實在太厲害了?!?br/>
王漓:“就說這菜中的香料吧,蔥姜蒜香菜,乃是
刁我道家自有五葷伐性之是因為。不吃味嘲一為了保護好的性情”這五樣?xùn)|西,吃了容易動肝火,容易脾氣,脾氣就不是好事情?!?br/>
畢云知道王漓話中有話,明里是品點這盆紅燒肉,實際上說的卻是這宮中的亂相。他不動聲色地看著王漓。
王漓:“不就是一盆紅燒肉。就能讓老道我道心失守,可見,這人的心魔有多厲害。韭、茬、蒜、蕓墓、胡姿為世間五葷,喜、怒、哀、樂、憂為人之無葷。可只要守住一口真元,穩(wěn)住一口丹氣,自然是八風(fēng)吹不動,穩(wěn)坐蓮花臺。世間之事皆有大道,所謂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畢公擔(dān)心太過了。”
畢云深吸一口氣,拱手道:“受教了。”
王漓順勢將手中的筷子放下,“話就說到這里,你這里冷得緊,老道還是告辭吧?!闭f著就站起身來:“畢公,其實,孫靜遠的修為也很深啊,他以儒入道,道法上層次比貧道卻要高深許多?!?br/>
“孫淡有神通?”畢云擺擺頭:“不可能吧。”
王漓莫測高深地一笑:“佛家有云:戒而生定,定而生靜,靜而生慧。這人的智慧雖然同后天的學(xué)習(xí)有關(guān),可先天卻非常重要。否則也沒有一日開慧,一日得道的說法。我看孫淡就是一個有大智慧之人,他以前隨侍武宗皇帝的時候,對佛法也有很深的造詣。
佛家有一個法門叫天眼通,能看過去未來。我看,孫淡好象對未來的事情就知道得一清而楚。你找他問問將來不就成了。”
他一揮袖子:“畢公,你剛才問我是男是女,依貧道看來,王子誕生,城中必有龍氣飛騰而起??上?,老道我卻看不出來,要不,你再找孫靜遠來望望氣?”
畢和中一喜,可還是有些忐忑:“找孫淡問”他真能看出來?!?br/>
王漓大笑:“不問問怎么知道?”
等王漓離開,畢云心中還是一團亂麻。再沒心思看給內(nèi)閣轉(zhuǎn)來的奏折上批紅,也顧不得吃飯,就帶著隨從匆匆進了宮,朝陳皇后寢宮走去。
這一年的春節(jié)天氣不錯,已經(jīng)十來天沒有下雪,整日都是大太陽,即便是深夜,也沒往年那么冷。
宮中自然是張燈結(jié)彩一片喜氣,可陳皇后寢宮里卻是一派冷清。
宮中多是勢力之人,一個失勢的皇后雖然母儀天下,乃天下女子只典范,可大家卻都朝張貴妃那里跑。
人家那里是熱熱鬧鬧,陳皇后這里卻黑漆漆一團,看不到半點過年的意思。只兩個小宮女坐在大堂里說話。
畢云心中突然浮起一句古人詩句:白頭宮女在,閑話說玄宗。
也許,在過幾十年,這些人頭都白了,也會說起陛下網(wǎng)進京時,陳皇后的風(fēng)光吧?
見畢云來了,兩個宮女忙站起身迎過來。
其中一個口齒伶俐,最得陳皇寵信的小宮女笑道:“畢公,你可算來了。不過,大過年的,你來這里也不帶些東西過來。就算是尋常人家,除夕之夜去人家府上,這禮物總得準(zhǔn)備一兩件吧。”
說著話,兩個小宮女笑嘻嘻地攤開手掌問畢云要賞。
畢云哪里有心思逗她們玩,虎著臉:“娘娘何在?”
氣跪?!碑呍齐m然位高權(quán)重,這兩個小丫頭卻不怕他,都著嘴:“娘娘正在屋里看孫先生寫的文章呢。對了,前一段時間,坊間正在售孫先生寫的《日知錄》,娘娘著我等幫她尋了一集看著解悶。”
《日知錄》畢云是知道的,也是孫淡去房山后才開始寫的,到現(xiàn)在只寫了一個開頭。乃是一本博大繁雜的百科全書式的著作?!度罩洝返膬?nèi)容大體為八類,即經(jīng)義、史學(xué)、官方、吏治、財賦、典禮、輿地、苦文。
正因為內(nèi)容實在宏富,又貫通古今,若寫成,自然是一部讓人高山仰止的經(jīng)典巨著。可真要結(jié)稿,沒一二十年時間寫不完。
所以,坊間售的(日知錄二不過是孫淡所寫的草稿中的一小部分。
畢云掏出一把日常用來打熬筋骨的牛肉干塞到兩個小宮女手中,笑道:“孫靜遠那書博大精深,可不是用來讀著玩的??鞄疫^去給娘娘拜年?!?br/>
“小氣鬼,就一包牛肉干啊!”
兩個小丫頭很是不滿,又纏了畢云半天,這才帶畢云去見陳皇后。
陳皇后正在讀有要緊事,揮手讓兩個小宮女退下:“公公,出什么事了?”“回娘娘的話,張?zhí)言辛??!?br/>
陳皇后手一顫,書落到地上。沉默半天,突然聲嘶力竭地尖叫起來:“快去傳孫淡,快去傳孫淡?!?br/>
畢云:“是,老奴這就去房山。但不知娘娘要問孫淡什么話?”
陳皇后突然冷靜下來:“至于我問他什么,到時候他就知道了,你不需要問太多。以孫靜遠的智謀,他一定能猜出本宮要找他做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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