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華干將頭向后仰,靠在墻上嘆了口氣,忽然笑出了聲,“其實我也覺得很幼稚。”</br> “我聽別人說的,說會長做了逆神的很多很多年的主攻手了,從獵鹿人這個公會存在的時候,會長就是逆神的主攻手了。”</br> “有會長作為主攻手出場的團賽,無論戰況多么的慘烈,逆神這個戰術師從來不會受傷,因為會長會拼盡一切把逆神保護得很好。”</br> 華干將回憶著:“如果說逆神是【預言家】,會長簡直就像是他的【獵人】。”</br> “——為了保護【預言家】而生的【獵人】。”</br> “最開始據說大家都想讓逆神做會長,但他不愿意,把這個位置交付給了會長,還笑著說相信會長一定可以帶領大家走向他看到的那個未來。”</br> “但未來還沒到。”華干將呼出一口氣,自嘲地笑了一下,“給了我們未來的人就臨陣脫逃了。”</br> 黑桃平靜地說:“不是臨陣脫逃。”</br> 華干將一怔。</br> 黑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注視著他:“逆神是在換一種方式給你們想要的未來。”</br> “在你們看不到未來的時候,可以選擇相信看到未來的人。”</br> 華干將怔愣片刻,哈哈大笑:“也是,我們這些不明真相【村民】,還是得跟著【預言家】的指揮走嘛。”</br> 說完,華干將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用鉗子把逆神的重劍從爐子里取了出來。</br> 華干將翻轉打量了幾下之后,把劍浸入了水中:“修得差不多了,黑桃,你的那個碎鞭子呢,拿過來開始修你的了。”</br> 黑桃把碎得只剩一個鞭把的鞭子遞了過去。</br> 華干將看得木了一下:“雖然我從來不問為什么把武器弄壞,但你這個也太離譜了吧!”</br> “和人打架,就壞了。”黑桃敷衍地解釋了一下。</br> 華干將一怔:“還能有和你打成這樣的玩家?聯賽就要開始了,逆神沒攔攔你?”</br> 黑桃面無表情:“逆神加入了對方一起打我。”</br> 華干將:“……那你一定做了挺過分的事情。”</br> 黑桃緩緩地趴在凳子靠背上,把下巴墊在手背上,說:“是的,所以我想對那個人道歉。”</br> 華干將舉著鞭子來仔細打量,隨口回:“那就去啊。”</br> “但逆神不準。”黑桃慢慢地垂下眼皮,“他說在你想清楚為什么對方會這樣對你之前,隨便去找對方,只會把事情搞得更糟。”</br> 華干將贊同地點點頭:“的確是這樣,那你想通了嗎?”</br> 黑桃默默了一會兒。</br> 華干將笑起來:“沒想通啊?”</br> 黑桃靜了靜,才開口:“我感覺他好像喜歡我,但又總是一見到我就難過,又總是想很多。”</br> “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他在難過什么。”</br> 華干將把黑桃的鞭子把浸入巖漿,笑得有點不懷好意:“戀愛問題啊……”</br> “一般根據我的經驗,你把她想要的東西給她,她就算嘴上不說,也會稍微寬恕你一點的,對方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br> 黑條頓了一下:“有,一根和我差不多的鞭子和一個逆十字架。”</br> 說完,黑桃又是一靜:“但我不想他拿到,所以全部弄壞了。”</br> 華干將整個裂開:“那對方討厭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br> 黑桃突然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華干將:“你能做嗎?和我鞭子差不多感覺的鞭子。”</br> 華干將充滿了問號:“大哥,你知道你鞭子是什么等級的東西嗎?”</br> “我tm要是能量產你這種質量的鞭子,早自己組建工會了好嗎!”華干將一邊說一邊甩了甩手上的鞭子,“不說別的,你鞭子的骨頭我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見過類似質地的。”</br> “整個游戲我都找不到這種骨頭,現實里也沒有,我都不知道你根據什么品種的蜥蜴怪物參考生成這么變態的技能道具的。”</br> 黑桃看了一眼巖漿里的鞭子,平靜地回答:“是我的骨頭。”</br> 華干將一怔:“……不是說蜥蜴骨嗎?”</br> “一開始很多人說我是蜥蜴。”黑桃回答,“我也以為自己是蜥蜴,就說是蜥蜴骨了。”</br> 華干將越發迷惑:“……為什么你會覺得自己是蜥蜴?”</br> 黑桃回憶了一下:“因為從殼子里鉆出來的時候下半身是魚尾,但又長了腳,趴在地上看起來很像蜥蜴吧。”</br> 塞壬小鎮里黑桃從塔維爾的皮囊里誕生的時候還沒有完全褪去人魚的形態,下/半/身長了巨大的魚尾,但腳卻又慢慢地從魚尾里生長出來,看起來詭異又不倫不類,幾乎把鎮民們給嚇瘋了。</br> 鎮民們瘋狂地拍打站起來的黑桃,想讓這只“蜥蜴人”滾。</br>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黑桃真的以為自己是只蜥蜴,在其他副本里遇到蜥蜴的時候,黑桃甚至還會主動上前觀察和模仿蜥蜴的動作。</br> 這種誤解一直到逆神進入殺手序列,向黑桃嚴肅地解釋蜥蜴是不會玩游戲的,黑桃才恍然大悟。</br> ——原來我是個人。</br> “能用我的骨頭——”黑桃抬起頭看向華干將,“——給白柳做一根鞭子嗎?”</br> 華干將一驚,下意識否決了:“不行!”</br> 雖然被否決了,黑桃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華干將,看得華干將煩躁地來回走了好幾圈:“不行就是不行,你把我看出個洞來也不行!”</br> “就算我愿意幫你做,在中央大廳里玩家是禁止互相傷害的,我根本沒辦法把你的骨頭給剔出來,這是第一。”</br> 華干將轉過身來嚴肅地比出兩根手指:“第二,就算你進游戲把骨頭給剔下來,你也帶不出來給我做鞭子。”</br> “游戲只能帶傷和游戲獎勵的道具出來,我可沒聽說誰能把自己的骨頭給帶出來的。”</br> “第三,就算你真的找到了辦法把骨頭弄給我,但一根鞭子起碼要你四到六副脊骨,你剔一次骨頭到再長出來都是需要恢復期的,你長骨頭的恢復期我不可能一直待在殺手序列給你做鞭子,獵鹿人也在籌備聯賽前工作,我得在場。”</br> “綜上,你那個異想天開的方案不可行。”</br> “這些問題全都解決了,你就會幫我做了吧?”黑桃望著華干將,眼神非常的專注和認真。</br> 這種眼神讓華干將一時語梗,搪塞道:“你怎么解決?”</br> 黑桃垂眸看向華干將爐子里已經恢復了原形的他的鞭子,抽了出來,浸水發出了絲絲的嘶鳴,散出一縷一縷的白煙。</br> 然后他抬手彎過后頸,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地用鞭子抵在頸部的脊骨處,往下毫不留情地一劃。</br> 鮮血瞬間滴落,華干將神色驚愕,黑桃緩緩地把握成拳的手從后背收了回來,攤在華干將面前張開。</br> 手掌里是一塊血淋淋的脊骨。</br> “我的鞭子可以劃破時間和空間,所以在中央大廳也可以傷害到我自己,能取出骨頭。”黑桃神色淺淡,“我的再生能力很強,取下來的骨頭很快就會重新長回去,也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br> “問題都解決了,現在你可以為我做一根鞭子嗎?”</br> 華干將的嘴皮都在顫,他沉默了很久很久,顫著手從兜里翻出了煙盒,叼上一根點上之后,眼神才敢緩慢下落到黑桃白皙手掌內的那塊還在滴血的骨頭上。</br> “你……自己沒感覺的嗎?”</br> 黑桃頓了一會兒:“有感覺的。”</br> 華干將無法理喻地看向黑桃:“那你他媽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骨頭給挖出來?!”m.</br> 黑桃靜了靜:“因為我只知道他想要這個。”</br> 華干將一怔,他想起自己剛剛和黑桃說的話——【給她她想要的東西,她就會稍微寬恕你一點的。】</br> “對方想要的東西,你要付出這么慘痛的代價才能給……”華干將神色復雜地嘆一口氣,“就沒必要給了啊……”</br> “拿來吧。”華干將叼著煙接過了那塊骨頭,眼看黑桃又開始取骨頭了,他不忍直視地轉過了身體,“別把血濺得到處都是啊,自己取小心一點。”</br> 黑桃嗯了一聲。</br> 華干將看著手里的骨頭,深吸一口氣:“媽的,這都什么事……”</br> 聯賽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逼近了。</br> 所有的公會都在進行最后的瘋狂沖刺,不光是游戲池,就連小電視區里的火藥氣也重了不少。</br> 流浪馬戲團幾乎是夜以繼日地訓練,高強度的各種游戲訓練加持下,不光是牧四誠嗷嗷直叫受不了,就連唐二打有時候也會露出疲態。</br> 牧四誠生無可戀地趴在流浪馬戲團休息室的辦公桌上,雙眸黯淡:“……馬上我就要經歷我人生中最恐怖的事情了。”</br> 劉佳儀無語:“只是季前賽而已,你之前還沒這么害怕吧?”</br> “不。”牧四誠雙目無神地反駁,“不光是季前賽,我要開學了。”</br> 唐二打撩起衣服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聽到這話笑了一下:“大學開學應該還好吧?”</br> “對啊,本來應該還好的……”牧四誠悲憤道,“但我是上學期一直耗在游戲里,期末的時候掛了兩門!這學期開學補考!”</br> 牧四誠抓頭發,痛苦嚎叫:“而且我還沒開始復習!”</br> 木柯發自內心地疑惑:“大學的考試都很簡單的,為什么會掛科?”</br> 劉佳儀無情嘲笑:“我們這里也只有你會掛科了。”</br> 在一旁的白柳頓了一下,淡淡開口:“我也掛過。”</br> 一瞬間整個辦公室震驚的目光都投了過去。</br> “怎么了?”白柳平靜地回視這些眼神,“我掛科很奇怪嗎?”</br> “我學習一直都一般。”</br> 木柯若有所思地回憶:“我想起來了,我在簡歷上看到過,白柳的成績好像是不太好,高考我記得好像是——”</br> “485分。”白柳喝了一口水,語氣平和,“我記得差一本線挺多的。”</br> 牧四誠有被驚到:“你高考分數居然比我低一百多!”</br> 然后牧四誠迅速地陷入得意中,抱胸挑眉,笑得十分欠揍地看向白柳:“沒想到啊沒想到,白柳,你這個濃眉大眼的,看起來一副優等生的樣子,居然考得還沒我好!”</br> “很奇怪。”劉佳儀蹙眉,“白柳思維能力,學習能力都挺強的,怎么也不該比牧四誠考得低吧?”</br> 牧四誠怒:“喂——!!”</br> 白柳思索了一下:“高中的時候,其實不怎么努力,也不懂事,比較叛逆,重心一直沒放在學習上,最后半學期才開始認真學的。”</br> “成績剛出來的時候還在陸驛站的勸說下還有考慮過復讀,不過最后還是沒去。”</br> 牧四誠聽得直搓手,神色驚恐:“怎么回事,我聽你說考慮要復讀這件事感覺違和到都讓我覺得害怕了!”</br> 白柳掃牧四誠一眼:“正常人考差了之后都會考慮復讀吧。”</br> 木柯好奇地問:“那白柳最后為什么沒去呢?”</br> 白柳頓了一下:“因為沒錢,我滿十八歲了,福利院暫停資助了。”</br> 所有人都一靜,連牧四誠都呆住了。</br> 這個理由,實在是……有點出人意料了。</br> “雖然福利院也有面向成年之后的孩子的教育資助,但那種資助名額不多,需要之前成績很好或者很努力才能拿到,比如陸驛站這種,我這種人要是能拿到是件很不公平的事情。”</br> 白柳坐到椅子上,神色平靜:“雖然陸驛站說讓我復讀,他上大學之后會努力打工掙錢填我的學費和生活費的空,然后讓我工作之后還給他就行了,最后我還是拒絕了。”</br> 劉佳儀忍不住問:“為什么?”</br> 白柳抬眸:“因為我討厭高中學習生活,所以算了。”</br> 王舜打斷了一群人聊天的氛圍:</br> “各位,一天后就是季前賽了,現在要和你們說一些重點注意的賽前事宜,然后請各位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進入游戲就要正式抽簽比賽了。”</br> “首先,聯賽的主舞臺在中央大廳,各位習慣的,沒有觀眾的日子馬上就要遠去了。”</br> 王舜表情嚴肅:“現在的你們沒有一個人拿到了免死金牌,你們很需要人氣。”</br> “所以請各位在季前賽遇到一些實力較低的對手的時候,盡量打觀賞性較強的比賽吸引觀眾的注意力。”</br> “其次,游戲池馬上就要對外關閉了,按照往年慣例,接下來的游戲池會作為一個不公開租賃場所,每日競價對外出租,當日開價最高的公會可以租到游戲池的一天使用權限。”</br> 王舜強調:“雖然聯賽已經開始了,但除了唐隊長,你們其他人都是純新人,訓練強度是遠遠不夠的。”</br> “所以接下來你們不光要參加季前賽,公會每日也會積極競價租賃游戲池,一旦租到了,就請麻煩各位當天受點苦,在比賽之后繼續來游戲池訓練,一定要把租賃的成本給吃回來。”</br> “游戲池競價部分的支出我詢問過查爾斯先生了,他說他全權報銷。”</br> 王舜環視了所有人一圈,露出一個會心的笑:</br> “最后祝愿大家旗開得勝,得償所愿。”</br> 聯賽前一夜。</br> 牧四誠半依靠在白色燈光的臺燈下,噘嘴懶洋洋地頂著筆,有一下沒一下散漫地用熒光筆在課本上涂涂畫畫,復習他要補考的學科。</br> 畫著畫著,牧四誠眼神突然偏移到了宿舍進門左邊空掉的床位上。</br> 那個是劉懷的床位。</br> 因為宿舍里死了人,其他學生都害怕地搬走了,只有牧四誠被宿管勸了兩次還是沒搬走,一個人住在這里。</br> “真是煩……”牧四誠嘟囔著自言自語,“要是你在的話,還可以給我畫畫復習重點吧。”</br> “你聽課挺認真的……”</br> 說著說著,牧四誠煩躁地扒拉一下頭:“啊啊啊!我要是當年高考也只考485分就好了!腦子里都是聯賽的事情根本沒辦法做題啊!”</br> 劉佳儀蜷縮在床上,懷里抱著一個笨拙又丑陋的洋娃娃,她閉著眼睛念著:</br> “笨蛋哥哥……”</br> “你把我囑托給的那個白柳,雖然好像什么都不好,但是挺信守承諾的。”</br> 劉佳儀的房門被輕聲叩響了兩下,她立馬把洋娃娃藏好縮進了被子里假裝睡著了。</br> 房門被緩緩推開,向春華小心地推開了門,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劉佳儀的床邊給她掖了掖被子,摸了摸她的頭,然后又走了。</br> 劉佳儀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握住被子里洋娃娃的手,很輕很輕地說:</br> “我現在有對我很好的家庭哦,哥哥。”</br> “是白柳給我找的。”</br> 木柯坐在醫院的長椅旁邊,放下了剛剛做了心電圖被扒上去的衣服。</br> 對面的醫生看著打出來的心電圖紙條仔細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進一步的情況還需要深度檢查,但最近你的情況已經比較穩定了,避免劇烈運動,保持心態平和就可以了。”</br> 木柯起身,禮貌地躬身道謝:“麻煩醫生了。”</br> 醫生笑起來:“不用這么客氣,你從小到現在都是我的病人,不過木柯你最近看起來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嗎?”</br> 木柯抬起頭,微笑起來:“是的。”</br> “遇到了一個讓我可以劇烈運動,心態不平和,但依舊很快樂的人。”</br> 醫生一怔。</br> 木柯不等醫生反應過來,再次躬身告別,不徐不疾地轉身從房間里走了出來。</br> 唐二打剛從房間里出來,就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蘇恙和一眾第三支隊隊員。</br> 他微不可察地一怔:“你們這是……”</br> “走走走,我們的事情都解決完了!去喝酒!”隊員呼呼啦啦地沖上來,嬉皮笑臉的,“好久沒和你喝過酒了!”</br> 唐二打幾乎是手足無措地摁住了這些人:“你們干什么!我已經離開異端管理局,也不是你們的隊長了!”</br> 蘇恙笑起來,眉眼彎彎:“對啊,但你離開我們就不能來找你喝酒嗎?”</br> “我們來這里也不是找第三支隊隊長唐二打,只是找我們的老朋友唐二打來敘敘舊的,不行嗎?”</br> 唐二打一頓,然后肩膀慢慢地松了下來,他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可以的。”</br> 走到路上,唐二打和蘇恙并排走著,蘇恙看了唐二打兩眼,笑了起來:“總感覺你變了不少。”</br> 唐二打頓了頓:“有嗎?”</br> 蘇恙點點頭:“之前總感覺你心事重重,好像背著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擔子,你也不肯告訴我們,每天都很緊繃。”</br> “感覺像是把所有人都護在你的領地內。”蘇恙仰頭呼出一口白氣,“但又把所有人抗拒在你的門外。”</br> “但是現在,感覺你把這個擔子卸下了。”</br> 蘇恙笑著轉過頭:“從來沒見你這么輕松過,看來退休對你這個四十歲的老大爺來說還真是好事。”</br> 唐二打靜了一下,也笑了起來:“雖然退休生活也有很多不確定。”</br> “但擔子的確被人接過去了。”</br> 蘇恙笑起來:“是白柳嗎?”</br> 唐二打夾著一根煙,幽藍色的眼眸里浮著一層很淺的笑意:“嗯。”</br> 游戲池內。</br> 【系統溫馨提示:因即將開始的聯賽,游戲池即將關閉,請各位玩家盡快撤離!】</br> 不斷有人從游戲池里爬出來,水面不停旋轉的游戲界面漸漸停歇變暗,水底從虛幻的影像變成了實地,只剩搖晃動蕩的水波倒映著從頭頂灑落下的昏暗七彩光暈。</br> 白柳從游戲池里站起了身,身上濕漉漉地往下滴水。</br> 以后這里就要花積分才能租用了,雖然花的不是他的,但依照白柳一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基本原則,他還是在游戲池里訓練到了最后一刻。</br> 現在的整個游戲池里只有白柳一個人,正當他提腳要走出來的時候,白柳抬頭,看到了另一個人。</br> 黑桃站在游戲池外面,一動不動地望著他。</br> 白柳往外走的動作停住了,他直視著黑桃。</br> 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靜默地彼此注視著。</br> 黑桃站在游戲池外,白柳站在游戲池內,五光十色的光暈在這兩個人身上悄無聲息地流轉著。</br> 原本人來人往的游戲池在這一刻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但卻不讓人覺得空蕩,一種莫名彌漫在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讓人喘不過氣來。</br> 白柳先開了口,語氣很平靜:“找我有什么事情嗎?”</br> 黑桃頓了一下,緩慢地對白柳伸出了手:“給你的。”</br> 白柳垂下眼簾看向黑桃手里的東西。</br> 黑桃手里的是一根純白的骨鞭。</br> ——和白柳一開始從塔維爾那里得到的骨鞭一模一樣。</br> 白柳就那樣垂眸看著,睫毛上順著滴落水珠,滴在關閉了的游戲池里,一圈一圈漾開斑斕的光暈。</br> 黑桃見白柳沒接,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是和你之前的人魚骨鞭強度一樣的蜥蜴骨鞭。”</br> “你不想要嗎?”</br> 白柳靜了很久很久才抬眸看向黑桃:“只有鞭子嗎?”</br> 黑桃一頓。</br> 白柳平和地反問:“我的逆十字架也是你弄碎的,不應該一起還給我嗎?”</br> “逆十字架……”黑桃的眼神游離了一下,“……還沒修好。”</br> 逆十字架的材質太特殊了,黑桃把華干將逼瘋了都沒做出類似的。</br> 白柳點點頭,伸手接過了鞭子:“這樣嗎?那鞭子我先收下了,逆十字架你用什么來做抵押?”</br> 黑桃仿佛一尊雕像般在白柳面前面無表情地站了很久很久。</br> 這人幾乎要把【我現在想不出來能拿什么做抵押】寫在臉上了。</br> 白柳斂目移開視線,眼神里帶了點很細微的笑意:“想不到嗎?”</br> 黑桃誠實地點了一下頭,然后一頓:“可以這樣嗎?”</br> 白柳問:“怎么樣?”</br> 黑桃取出一只黑色記號筆,認真地解釋:“你真的那么想現在要,我可以先給你畫一個。”</br> 白柳:“……”</br> 登出游戲后,白柳換下了濕透的衣服,走進浴室打開蓬頭開始沖洗。</br> 沖洗到一半,白柳像是意識到什么一樣,他側頭看向鏡子。</br> 鏡子內,白柳鎖骨中間被畫下了一個十分清晰的黑色記號筆的逆十字架,在白皙的皮膚上很顯眼。</br> 白柳靠在冰冷的瓷磚上閉上了眼睛,仰頭讓水流沖刷,輕聲低語:“……居然真的讓他畫了。”</br> 游戲池里白柳在聽了黑桃的說法之后,只略微頓了一下,就干脆解開了襯衫的一顆扣子,向后仰脖頸裸/露出鎖骨中間處的皮膚,便于讓黑桃下筆。</br> 黑桃邁進游戲池,他視線專注地停在白柳的心口上,握住筆開始畫。</br> 白柳移開眼神:“誰教你給不出就給畫的?”</br> 黑桃眼神一錯不錯地停在白柳的鎖骨上,一邊畫一邊說:“逆神教我的。”</br> 白柳輕聲問:“他是怎么教你的?”</br> 黑桃看了白柳一眼:“逆神說,當你暫時沒有辦法給某個人什么東西,但你又很想給他的時候,可以先給他畫一個。”</br> “總有一天。”黑桃又把眼神落回了白柳的心口,語氣認真,“我會還給你被我弄碎的十字架的。”</br> “別人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br> 浴室里的白柳把臉埋進了浴巾里,單手捂住毛巾緩緩地呼出一口長氣。</br> 他有點后悔讓黑桃給他畫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