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井中。</br> 舊錢包再一次地發燙起來,白柳側身去拿，被白六一鞭子甩開，他踩在白柳的肩膀上,將白柳抵在井底，俯視白柳此刻的表情，饒有趣味地挑了一下眉：</br> “讓我猜猜,你臉上的，這是井底的水,還是你流下來的眼淚？”</br> 舊錢包里的靈魂紙幣燒到了余燼,無聲無息地熄滅在了井底淺層的水里，白柳閉了閉眼,左眼滑落下一滴淚,和灰燼一起落進了井底的水里。</br> “人之所以會流淚，是因為感情，對嗎？”白六笑得溫和又友善，“這是你十年前給我答案。”</br> “在你這里，感情似乎是某種有價值的東西,但此刻,我只看到了感情使你軟弱，使你恐懼，使你痛苦——”</br> “你購買他們，只花了兩百一十積分，但你付出的東西,卻遠不止于此。”m.</br> “——這已經是一筆不劃算的交易了，白柳。”</br> 白柳抽手出白骨鞭,將白六擊退,他抬起頭,頭發在戰斗中散開，末端順著滴水下來。</br> 白六微笑著歪頭：“充滿殺意的眼神啊。”</br> “我是非常鼓勵你殺了我的，但在這之前——”</br> 白六也抽出黑色的骨鞭，他輕笑一聲，側眸看向白柳手上那根白色的骨鞭：“靠著那種東西和軟弱的感情，可是殺不死神的。”</br> 白骨鞭掙手出袖，從井水里一路宛如箭矢一般直沖白六面門，白六側身躲過，白柳凝神抖手回刺，沖過去的白色骨鞭就像是回旋鏢一樣擦了回來，尖利的尾部從白六的側肩穿過。</br> 血飚了出來，白六被擊得晃了一下，但他只是站了一下，并無所謂地拔出了插進自己肩膀里的骨鞭，笑得越發滿意。</br> “已經到用這種東西都能傷到我的地步了嗎？”白六輕笑起來，眉眼彎彎，“真不愧是我選中的繼承人。”</br> 在白六拔出骨鞭之后，他的傷口還在滲血，但很快就愈合了。</br> “但還是得友好提醒你一句，這里是系統后臺，世界線之外，已經是神的領域了。”</br> “凡人再次，皆脆弱如螻蟻，只需一言一念，即可化為灰燼。”</br> 白六垂眸看著舊錢包里滲出來的灰燼：</br> “你殺不了我的，不如說在這個地方，你能用這樣簡陋的武器傷到我，就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是怎么來著？”</br> “——以凡人之力，可比擬神明？”</br> 白六似乎覺得這句話十分有意思，笑瞇瞇地念出來的：</br> “有意思的觀點，但我得遺憾地告訴你，這一套理念在邪神這里是無法通用的。”</br> “在這個世界里，邪神乃是一切人類欲望的合集，沒有一個人類可以戰勝自己的欲望，所以也沒有一個人類可以戰勝邪神，所以除非是你愿意接過新邪神的身份，不然以人類的力量是無法離開這里，那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外面為了保護你——”</br> “——一個又一個的死去。”</br> 白六眼眸半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說起來，現在到誰了？”</br> “好像是劉佳儀和唐二打？”</br> 劉佳儀倉皇地捂住白柳的心口，她抬起頭：“白柳的軀體變硬了！”</br> “他變得像一尊雕塑！”</br> 因為離靈魂太遠了，軀體和靈魂斷開聯系就會這樣！</br> 唐二打咬牙，他拔出槍：“我去圍堵岑不明，讓他放出靈魂。”</br> ——不能殺了岑不明，如果對方直接被清出游戲，無論罪人井里白柳的靈魂是被帶出游戲，還是罪人井留在飛船上的空間里，白柳這邊都會出事！</br> “小丑……”劉佳儀拉住唐二打，她的手和聲音都在顫抖，但表情竭力地保持著冷靜，“要把小丑從岑不明旁邊引開，不然帶白柳的軀體過去接收靈魂的時候，白柳手套的外環可以讓小丑的技能重置，他能再開一次槍。”</br> “……我去引開小丑，你把岑不明帶過來。”</br> 見唐二打迅速開口，就要否決不同意，劉佳儀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地解釋：“我力氣小，帶不了白柳移動，也做不了對抗岑不明的主攻任務，但引走小丑這種游走性任務我還是能做的。”</br> “而且現在白柳無意識，我就是隊伍里的第二戰術師，你作為主攻手，應該聽從我的命令。”</br> 唐二打牙關緊咬：“……但是……”</br> “沒有什么但是！”劉佳儀仰起頭，她灰蒙蒙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但她的神情已經平靜了下來，“事急從權，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先這樣，小丑有十五分鐘的技能cd，只要你讓他不靠近白柳，小丑的技能就無法重置，我就不會出事，只要你從岑不明哪里把白柳的靈魂拿出來，一切就都結束了。。”</br> “我相信你能做到這個的，唐隊長。”</br> 唐二打被劉佳儀這一聲唐隊長叫得腦子都嗡了一下——劉佳儀因為他之前做的事情，一直都對他有意見，就像是討厭一個不太喜歡的親戚一樣，從來不喊他叔叔或者敬稱，心情好的時候喊他唐二打，心情不好的時候喊傻大個或者大塊頭。</br> 這是這小姑娘第一次喊他唐隊長。</br> 劉佳儀的聲音開始有些發顫，她雙手握住唐二打的手腕，掌心冰涼：“我會像白柳相信你一樣，相信你的！”</br> “……而且如果在你和岑不明對戰的過程中，丹尼爾靠近了白柳，他的技能無法避免地重置了。”她顫著深吸一口氣，然后站起，“我會準備好毒藥技能，及時自殺出游戲的，你不用擔心我。”</br> “我沒有牧四誠那個猴子，和木柯那個死腦筋，那么，那么……”</br> 劉佳儀攥緊了拳頭，她抬手用力擦了一下眼睛，聲音惡狠狠的，就像是在罵人，但卻有哭腔：“——那么蠢！為了救白柳一點后路都沒有給自己留！”</br> 唐二打最終還是同意了劉佳儀的戰術，他沉默地將白柳背了起來，用繃帶綁在了身上，不然這具越來越僵硬的軀殼掉落。</br> “我一出去，就會迅速地開一個毒藥沼澤的大招技能控住小丑，你抓住時間把岑不明帶走。”劉佳儀強自鎮定地解說戰術，“我會盡量拖延小丑移動的時間，但在拖不住的時候，我會對自己使用毒藥技能，自殺離開游戲。”</br> “到時候你就及時后撤，不要久戰。”劉佳儀的語氣帶著警告，“因為我也不會，你沒有了我掩護，很容易出事，所以我自殺，你就要后撤。”</br> “要懂得明哲保身，知道嗎？”</br> 唐二打沉默地點頭。</br> 劉佳儀閉了閉眼，她努力讓自己緊繃的軀體放松下來：“機會雖然只有這一次，但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br> “我做戰術師，是很討厭人不自量力地去做自己能力范圍外的事情，然后死在我面前的，你了解我這一點吧。”</br> “走吧！”</br> 他們重回了第一層。</br>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岑不明似乎正在和丹尼爾暴怒爭吵著什么，但劉佳儀大腦一片空白，她完全無法去聽這兩個人在交流什么了。</br> 盡管她因為看不見，聽力是一直最好的，這種距離的對話，她可以輕而易舉地聽清楚每一個字，白柳還打趣過她，以后她眼睛好了，上高中考英語聽力，她的優勢得天獨厚。</br> 成績一定會比他這個英語學渣好。</br> 那個時候的她理所應當地驕傲應了，頗為輕蔑地回答——那是自然，分數起碼是你的兩倍，白柳。</br> 白柳只會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然后說——我英語有時候只有四十多分，你考兩倍？</br> 她會很無語地說你簡直太廢物了，你考英語的時候是在昏睡嗎？</br> 白柳笑瞇瞇地說，可能是吧。</br> 現在白柳真的在她身后昏睡了，但她卻完全笑不出來。</br> 原來昏睡的白柳，這么讓人害怕嗎？</br> 劉佳儀的眼瞳灰蒙無光，她在踏入電梯的那一瞬間，揮下手，嘶啞地對身后的唐二打說：“快去！！”</br> 【系統提示：異端劉佳儀使用個人技能（毒藥沼澤）】</br> 整個一層毒氣沖天而起，對面頃刻就陷入了劉佳儀制造的迷瘴中，劉佳儀目光沉凝，在毒霧當中小心地咬唇逡巡，在看到一把綠色的狙擊槍的時候眼瞳一縮，迅速打滾靠了過去，她瞇眼操縱毒霧騰起，將對方包裹。</br> “咳咳……”毒霧中傳來丹尼爾的嗆咳聲，他惱怒地大吼，“出來！小瞎子！我知道是你放的毒霧！”</br> 劉佳儀藏匿在飛船上的承重柱后面，冷靜得簡直就像是一臺精密的機械，不斷地操控者沼澤里的毒霧流動著將丹尼爾包裹，毒氣將丹尼爾和岑不明隔開，將丹尼爾推向電梯當中。</br> ——只要能將這個瘋子送到下一層，唐二打那邊的任務就絕對安全了。</br> 但是要送到下一層，她一開始毒藥沼澤放的范圍會有點覆蓋不到，那就需要再補一個毒藥技能，才能覆蓋到現在丹尼爾活動的范圍。</br> 劉佳儀點開面板，她看了一會兒那個解藥和毒藥的技能，解藥的技能早就進入cd了，她將所有解藥都掏出來拿給了唐二打。</br> ——大招只剩一個毒藥技能。</br> 她用來自殺的技能。</br> 劉佳儀覺得她的腦子和思緒從來沒有這樣的清醒冷靜過。</br> 從戰術師的角度來說，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已經昏迷的隊員耗費這么多大招技能，特別是在已經折損了兩個隊員的情況下，其實她之前沒和唐二打說的是，如果這次機會沒有成功，就干脆放棄白柳吧。</br> 不值得的。</br> 就算白柳死了，她這次比賽失敗了，也有的是公會要她，也有的是公會要唐二打，準確來講，劉佳儀要的是贏比賽，拿到愿望和積分之后復活劉懷，那跟哪個公會不是一樣，菲比甚至愿意讓她擔任國王公會的戰術師，說實話，她如果和菲比聯合，來年奪冠的可能性相當大。</br> 又不是非得跟著白柳一起贏比賽，為什么一定要救他？</br> 從她個人的角度來講，白柳只是個臭不要臉，用兩塊紅豆餅騙走了她靈魂，還要她找錢的大壞蛋，這人怎么看都是個反派人設，嘴里沒幾句真話，成天想著搞錢，厚臉皮不說，對她應該也沒有幾分感情。</br> 頂著一個劉懷托付的好哥哥的名義哄騙她賣命，她又不是真的傻子，跟唐二打牧四誠木柯這些腦子不好使的不一樣，為什么要真的為白柳做到這一步？</br> 沒必要的。</br> 【你選哪個家庭？】</br> 白柳坐在她的病床旁邊平靜地問她：“有兩個很喜歡你的家庭，你喜歡哪個去哪個吧。”</br> 【這個辮子造型還挺適合你的。】</br> 白柳笑著打趣其他人給她編的凌亂辮子，她郁悶地托著下巴抱怨，白柳走上前，垂眸輕手輕腳地拆開，給她辮了一個規整又好看新鞭子：“不過，佳儀還是這樣更好看。”</br> 【島上有菲比，要一起過去玩玩嗎？】</br> 白柳笑瞇瞇地說：“我覺得你好像不討厭菲比。”</br> “要不要嘗試和她交個朋友？你還沒有玩得來的同齡朋友吧？”</br> 劉佳儀定定地對著面板靜了三秒，她點開了毒藥技能，將毒藥噴霧握在了手里，沒有哭，沒有難過，平靜無比。</br> 她也是個傻子。</br> 另一邊，唐二打幾乎是爆發性地壓制住了岑不明，他背著白柳戰斗，就像是一頭發了狂，殺出了血性的野獸，在短短幾分鐘間一口氣干掉了兩個過來阻攔的隊員，將第三個隊員打成重傷，開始和岑不明拉鋸。</br> 唐二打被岑不明打飛了槍，岑不明被唐二打將左手打斷，兩個瀕臨瘋狂的獵人就像是喪失理智一樣在地上搏斗。</br> “你為什么非得殺死白柳！”唐二打聲嘶力竭地大吼，他放棄了用槍，抬起拳頭，對準岑不明的臉狠狠砸下去，“他根本沒做任何壞事！”</br> “他這輩子，活到現在，一件壞事都沒有做過，他是個好人！”</br> “福利院的孩子是他救下的！干葉玫瑰中毒的人是他救下的！運輸異端去冰川，飛機上異端管理局的隊員都是他救下的！整個拉塞爾公墓的所有人都是他救下來的！”</br> “他救下的人，說不定比你這個二隊隊長還多！”</br> “你他媽的憑什么用罪人井關他！！”唐二打深藍的雙眼閃灼著暴怒又絕望的光，有淚和著他拳頭上的血一起落下，“他不是罪人！！”</br> “把他放出來！！”</br> 岑不明被唐二打一拳打到臉凹陷下去，血從裂隙和傷口里崩濺，戴著死神戒的手顫了一下，他攥緊，嗆咳地一腳踹開唐二打：“……誰說我不放了？”</br> “讓開，我打開技能！”</br> 這下連唐二打都呆了一下，疑惑又迷茫地松開了攥緊岑不明領口的手，他沒想到會這么順利，但岑不明的確不像是個會在這種關頭開這種玩家的人，他看見岑不明咬牙調整了自己的死神戒兩三次。</br> ……怎么回事，從剛剛開始，關上的罪人井就沒有辦法打開了。</br> 這是他的井，不可能會連他都打開不了，除非是……</br> ——他的潛意識認為井里真的有罪人，而這個罪人是絕對不可以打開井放出來的罪人。</br> 而這個人，是他明確認為，不可饒恕的罪人。</br> 岑不明眼神一沉。</br> 剛剛在電梯里，光線昏暗蕪雜，他其實并沒有很看清到底發生了什么，只看到一只手從他的井里出現，將白柳的靈魂拉了回去，他之前以為是被他關到井里的某個罪人化作的異端搞的鬼，現在想來，只有可能是一個家伙。</br> ——白六。</br> 唐二打看著岑不明放下了手，表情又變成冷凝，他掏出槍對準岑不明的頭：“打開罪人井，放白柳出來。”</br> 岑不明沉默了一會兒，他抬起頭：“我……放不出白柳。”</br> ——因為井里還有一個和他高度相似的罪人。</br> 他無法完全分辨白柳和白六的區別，他欲望和潛意識形成的罪人井只會將他們兩人都判定為罪人，所以他打不開井。</br> “所以說……你剛剛是在戲弄我是嗎？”唐二打的表情猙獰起來，抬手就是一槍托甩在岑不明的側臉上，“你的井你為什么會打不開？！”</br> “打開啊！”</br> 唐二打盯著岑不明，然后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轉頭看向那片正在消散的毒霧沼澤——岑不明在拖延時間！</br> 佳儀的大招技能時間要耗空了！</br> 但是佳儀一直沒有給他發信號！</br> 從毒霧的邊緣，唐二打看到了一幕讓他心肺驟停的一幕，劉佳儀舉著毒藥噴霧的瓶子，藏在若隱若現的毒霧里，慢慢地將丹尼爾逼退進了電梯——然后她自己的一只腳也踏進了電梯里。</br> 這和佳儀一開始和他說的戰術不一樣！</br> 佳儀一開始說，她要用毒藥技能自殺，但是現在她耗空了所有技能用來屏退引開丹尼爾，馬上丹尼爾的靈魂碎裂槍技能冷卻時間就要過了，到時候她和丹尼爾待在電梯間里，毒藥的技能冷卻時間沒過，她完全沒有任何迅速殺死自己的手段，而丹尼爾有槍。</br> ——劉佳儀一定會被靈魂碎裂槍擊中！</br> “小瞎子，你的技能我記得只有這些。”快要消散的毒霧里傳來小丑詭異的笑聲，“現在輪到我展示技能的時間了。”</br> 【系統提示：異端丹尼爾技能冷卻結束，是否使用個人技能（靈魂狙擊槍）？】</br> 【確定。】</br> 消散的毒霧中出現一個凝聚了綠光的槍口，這槍口對準的方向正是走向電梯的劉佳儀，劉佳儀擋在這個槍口面前，唐二打看到她只頓了一瞬，然后微微側過頭，摁下了電梯的按鈕。</br> 電梯門緩緩關閉，唐二打表情空白地看到槍口對準的劉佳儀側過身，透過合攏的電梯門縫里安靜又乖巧地望著他，然后忽然甜美了笑了笑，對他和白柳揮了揮手，動作自然得就像是一個要去上學的小姑娘，向自己的家人告別，她用口型說了句——再見。</br> 唐隊長，白柳哥哥。</br> 唐二打猛地拔出了槍，他對準電梯即將合攏的縫隙劉佳儀的背影瘋狂射擊，與此同時，岑不明也凝神，迅速將死神戒化成了黑色的□□，對準漸漸關上綠色槍點射擊。</br> “啊啊啊——！！”唐二打發了狂，他裝備了一整個怪物書，在精神值下降的情況下射擊的速度快到只剩殘影，根本不管不顧了，眼眶紅的要滴血，“放她走！！”</br> 丹尼爾也發瘋了，他在這種密集的火力覆蓋下，依舊選擇了對劉佳儀射擊：“——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累贅！”</br> 他染血的臉殘忍又猙獰，蘋果綠的眼睛在黑暗中爆發出觸目驚心的光，臉上還帶著發自內心的，愉悅的笑：</br> “全都給我下地獄！！”</br> “沒有你們，教父才能成為我的神！！”</br> 綠色的槍，銀色的槍，黑色的槍，都在同時射擊，密集的子彈在彌散的毒霧當中穿梭，滑動出的射線將電梯包裹，像個無法逃脫的死亡牢籠。</br> 岑不明的子彈將丹尼爾的手腕擊飛，但他還是射出象征著靈魂碎裂的綠色子彈，子彈擦過劉佳儀的臉側，頃刻就燃起了白色的火，將她灰蒙蒙的眼睛籠罩進了火焰里。</br> 她痛得渾身顫抖，但此刻，這個小姑娘的手還摁在電梯關閉的按鈕上。</br> ——她想將小丑帶走。</br> 這樣……剩下的人就安全了。</br> 這些家伙，可都是她無數次傾盡全力才救下的……家人和朋友，她作為女巫，沒有道理讓他們死在這里。</br> 她可是女巫。</br> 女巫說，今晚是個平安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