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有大人物的活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談琳瑯雖然是個好色的草包王爺,除了偶爾占占便宜,其實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br> 那些她看上眼“搶”回來的男人,大多數是一些貧苦人家出身的兒郎,要么是賣身葬父,要么是差點被狠心父母賣到窯子里去賺錢,他們是自愿跟著談琳瑯回王府的。</br> 只不過談王爺的好色名聲太響,旁人總覺得她沒干什么好事,屎盆子專往她腦袋上扣。</br> 談琳瑯這短短一生最悲憤的是莫筱燕占了她的身體,睡了她最喜歡的男人,還把她這個正主當作邪靈一樣,讓道士作法,承受魂飛魄散之苦。</br> 她也想問問這個不要臉的穿越者,憑什么?</br> 更可悲的是,王夫謝連城明明知道她才是真正的談琳瑯,他卻寧愿跟一個來歷不明的野鬼好上。</br> 難道是她好色嗎?</br> 可是,那個女人不也是納了三個貴君嗎?</br>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談琳瑯希望自己躲得遠遠的,她腦袋不夠聰明,斗不過這些人,只想保住一條小命而已。</br> 不過琳瑯進入任務的時間太晚了。</br> 離她灰飛煙滅還有半年而已。</br> 莫筱燕已經頂著她的身體在楚國生活了一年,名聲來了一次徹底的翻轉,還得到了包括謝連城在內的四個美男的芳心,此時劇情差不多已經進展到尾段了。</br> 一次出門,莫筱燕被暗殺了,受了很重的傷,陷入了深層昏迷,談琳瑯才得以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此后每隔一天就換人。聰慧的謝連城一眼看穿,找來了眾男商議,決定將她這個“危險”徹底扼殺在搖籃之中。</br> 莫筱燕起先還猶豫,后來禁不住大家的苦苦相求,狠下心請來了德高望重的青衣道長。</br> 這位穿越女主后來還大病了一場,清減了許多,往寺廟捐了不少的香火錢,得了善王的名號。</br> 琳瑯笑容玩味。</br> 可不是嘛,一向嚷著人人平等的現代女主,居然做得這么絕,讓談琳瑯永世不得超生,心里怎么會沒有鬼呢?</br> 什么善良,不過是沒有觸及到利益的偽善罷了。</br> 就因為談琳瑯是草包,所以就該去死?</br> 什么玩意兒?</br> 琳瑯嘴角泛起嘲弄的笑。</br> 越是時間緊急的任務,她就越想玩人了呢。</br> 室內,天青色紗帳繡著仙鶴瑞獸,玉鴨爐子熏香繚繞。</br> 琳瑯半坐起來,一頭順滑的黑發灑落在錦緞上,遮掩住雪白的背脊。她轉頭看睡在旁邊的人,微微勾了嘴唇。</br> “嘭——”</br> 一道人影咕嚕咕嚕滾下床。</br> 謝連城是被疼醒的,好像腦袋撞到了一些東西。</br> 他倒吸一口冷氣,剛想睜開眼,明晃晃的銀光刺得他雙眼澀然,只能勉強看清了前面的人影。</br> “王爺?”</br> 他的嗓子帶著初醒過來的沙啞,酥酥麻麻的,特別撩人。</br> “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本將軍的床榻上?誰送你來的?刺客?奸細?快交代清楚,否則別怪本將軍對你不客氣!”</br> 謝連城被這一連串的問題繞暈了,覺得腦袋更疼了。</br> “怎么不說話?啞巴了?沒關系,我自有辦法讓你說實話的。”</br> 他還在迷茫的時候,對方一把抓住他的手,一陣天旋地轉,他就被這個女人扛到了肩頭上,看對方的架勢是要拉開門走出去。</br> 琳瑯心想,這家伙看起來弱不禁風,差點沒把她的肩膀壓垮,好在談琳瑯的身體調養不差,還算有點兒力氣,不然她這逼裝的就丟大發了。</br> 謝連城無暇細顧自家王爺的古怪臉色。</br> 因為他頓時意識到自己身上未著絲縷,萬一被人看到了——</br> 他連忙掙扎起來,“王爺,王爺,你先放我下來!”</br> 更令謝連城羞憤欲死的是,對方抬手就打了他屁股一巴掌。</br> 那清脆的聲音讓謝連城整個人都懵掉了。</br> 她她她居然……</br> “老實點,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琳瑯嚴肅道。</br> 謝連城出身大家,哪有被人這樣無禮對待過,哪怕這個人還是他的妻主。他一時氣不過,哭了。</br> 琳瑯:“……”</br> 這里的男人是說哭就哭的嗎?</br> 她只得把人抱回到床上坐著,努力維持自己自導自演的鐵血將軍人設,不耐煩地說,“好了,就這一點破事就哭哭啼啼的,心煩!”</br> 她、她打人屁股還敢兇他?</br> 謝連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溫柔的妻主怎么一覺醒來,就變成了一個粗魯殘暴的女人?</br> 果然,她有了其他貴君之后,他這個前進門的主夫,就不再重要了嗎?</br> 動輒打罵,以后他還能怎么活下去啊!</br> 謝家公子悲從中來,哭得更厲害了。</br> 外頭已經有人問發生什么事了。</br> 琳瑯裝作煩躁在房間里踱步,最后一副受不了他的樣子,“罷了罷了,既然你都跟我睡了,刺客也好,奸細也罷,從此以后就是本將軍的人了,誰敢欺負你,我絕不饒他!你別再哭了,再哭,我可就親你了。”</br> 謝連城隱約聽見她說了一些話,還沒反應過來,下巴被捏的生疼,被迫抬起頭來。</br> 在他的印象中,妻主應該是一副柔美溫順的面相,此時不知為何如同變了一個人似的,那兩道纖細的眉毛仿佛彎刀,張揚著恣意的驕傲,尤其是這雙近在咫尺的眼睛,幽深如寒潭一般,冰冷的,不近人情,叫他硬生生打了一個寒顫。</br> 倘若把莫筱燕比喻成家養的綿羊,那么眼前這人更像一頭蟄伏的獵豹,隨時要將人撕碎。</br> 趁著人愣神之際,她兇狠咬上了謝連城的薄唇,動作又急又猛,就像強盜一樣,把所有的金銀財寶都要掃蕩一空,一點兒也不留下。</br> 男人被吻得雙頰泛紅,眸含春水,他覺得這個妻主怪怪的,很想推開她,但雙手挨著她的柔軟,反而更加心神蕩漾,漸漸沒了反抗的力度,由著她野蠻索取。</br> 不多會兒,細碎的嬌喘聲從他口中發出。</br> “嘭嘭嘭——”</br> 有人敲響了房門。</br> “王爺,王夫,女皇陛下的使者來了。”</br> 琳瑯就當作沒聽見,繼續親著男人的脖頸。</br> “王、王爺……”他喘了一口氣,腿有些軟,“這可耽誤不得,女皇陛下會怪罪的……”</br> “什么王爺?我是將軍。“她重重咬了男人胸膛,留下一道鮮紅的印記,瞇著鳳眸說,“記住了,本將軍姓李,名霖良,下次再敢把本將軍當作另一個人,我要活活干死你。”</br> 李……霖良?</br> 謝連城突然一個激靈,身子顫了一下。</br> 這個名字對于楚國人可不陌生,因為對方是前朝的將軍,少年威名赫赫,令無數人聞風喪膽,可惜昏庸的前朝女皇誤信讒言,在一次戰爭中沒有增派援軍與糧草,讓李霖良帶著三千精騎獨自面對敵軍的十萬兵馬,戰死沙場,年僅二十三歲。</br> 也是因為這位靈魂主帥的死亡,前朝迅速分崩離析,被談家的人把握了政權,國號改為了楚。</br> 謝連城與一般普通公子不同,他更喜好兵書謀略,對行軍布陣也有所鉆研,只是身為男兒身,對于父母的殷切希望,他只能將自己的一腔熱血掩埋。</br> 面對這個自稱為李霖良的人,他第一反應是妻主鬼上身了,第二反應便是從心頭涌出一股無與倫比的崇拜,他仰慕的大英雄就這樣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在他的眼前,不是話本,也不是想象,而是真真切切可以觸摸得到。</br> “你……您真的是李將軍?”他激動得眼睛發亮,連僅有的恐懼都被喜悅沖得一干二凈。</br> 琳瑯挑眉,那名字她不過是胡亂捏造,原來還真有這號人物?</br>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琳瑯回答起來毫不心虛,都做了那么多回的任務,她坑蒙拐騙的能力也是“嗖嗖”上漲,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心不跳,演技杠杠的。</br> 眼看著她又要探身過來,他連忙制止了她,滿臉通紅,“王……將、將軍,連城必須要處理一些事情,等連城回來了,再與將軍細談,如何?”</br> “不如何,本將軍現在就想要你。”</br> 琳瑯說著就要強來,謝連城也沒遇見過這么流氓的兵痞子,一時間急得又羞又惱,只得夾緊雙腿,烏黑如檀珠的眼眸里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看上去分外的嬌弱可憐。</br>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穿好衣服趕緊滾吧!”</br> 謝連城咬著唇看著她的背影,對方好像真的生氣了,不過他也來不及多想了,連忙取了衣裳穿好,一轉身,就是她直勾勾的眼神兒,顯然剛才換衣服的時候是全程盯著他的。</br> 這、這人怎么如此……</br> 謝連城的玉顏上涌上一抹桃花紅暈,低著頭,避開她的視線往外走,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回頭說,“請將軍稍安勿躁,在此地等候,萬不可踏出這間房,不然徒惹殺身之禍。”</br> “這么嚴重?”</br> 她擺明不信,見他說得誠懇,便說,“行了,本將軍自有分寸。”</br> 她斜斜坐在貴妃椅上,一手撐著下巴,打量謝連城好幾遍,“你穿這身挺好看的。”</br> 男人有些羞怯拉了拉下擺。</br> 她又補充了一句。</br> “不過,你不穿衣服的時候更好看。”</br> “……”</br> 這人正經點會死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