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看了看女方,又看了看男方。</br> 他們猜想也許是雙方在之前有過節,好不容易湊在一起了,孫英韶率先發難,要給這位百樂門的當家花旦一個好看。</br> 然后……現在是什么情況?</br> 琳瑯雙手支住下巴,笑吟吟看著少年。</br> 而那虎狼般的孫家少帥仿佛遇見了命里克星,視線游離,一副心虛氣短的樣子,哪里還有方才的威風凜凜。</br> 氣氛一時有些古怪。</br> 好在到了上菜的時間,王家家主又是沉浮多年的老油條,借著菜名的介紹,幾句話就轉移了話題。</br> 眾人也收回了目光,開始參與新一輪的攀談,賓主盡歡,其樂融融。</br> 邵清和垂下了眼。</br> 琳瑯不著痕跡掃過,笑意更深。</br> 有時候,來自競爭者的刺激很必要。</br> 她決定再添一把火。</br> 因此,孫英韶的“折磨”還沒有結束,那細膩如玉的觸感仍在腳踝邊徘徊,似有若無,撩得他渾身發癢,偏偏又不敢抽回腳。</br> 他、他才不是怕了她呢。</br> 孫英韶為自己找借口,他只是怕傷了她的女性自尊心而已。</br> 再說了,他定力夠了,還怕這一點小小的“色/誘”?</br> 孫二少思量再三,穩了穩神,故作鎮定拿起了酒杯。</br> 豈料,那條溫熱的小魚陡然游進了褲腿。</br> “噗——”</br> 孫英韶被酒液嗆得十分狼狽,好在他只是淺飲,不至于當面噴出來。</br> 饒是如此,淪為眾人眼里笑柄的他也覺得臉頰發燒嚴重,頗為幽怨瞪了琳瑯一眼。</br> 她心頭哂笑,見好就收,不再捉弄他了。</br> 這回反而輪到他不自在了。</br> 琳瑯轉過頭跟她的客人說著話。</br> 孫英韶左等右等,等不到她的反應,不免有些心急。</br> 他眼珠轉動,不經意撞落了旁邊的勺子,一邊說著抱歉,一邊彎腰下去撿。</br> 他往桌布里看了一眼。</br> 這一眼差點沒把他的肺他的腎他的肝給通通氣炸。</br> 因為那只誘惑過他的小腳丫又打算換個人繼續戲弄,目標正是她隔壁的客人。</br> 這還得了!</br> 孫二少滿臉悲憤。</br> 這個壞姐姐居然在他眼皮底下爬墻,太可恨了!</br> 孫英韶憋著一股氣,利索撿起了勺子遞給身后的下人,憑借精準的直覺,抬起兩只腳,一只橫插在琳瑯跟客人的中間,硬生生將她的小腿給撥回來,另一只則是在琳瑯與另一位女客的中間。</br> 他大腿合攏發力,自然也將對方那兩只不安分的小腳固定在自己的地盤下了,牢牢實實絞著,不容人逃脫。</br> 孫英韶虎視眈眈盯著琳瑯,那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br> 琳瑯瞟了他一眼。</br> 這個小家伙的獨占欲比想象中還要強。</br> 不過這也是自然,他底氣足了,索取的肯定是更多。</br> 他要是像這些客人一樣,由著她跟其他人談笑風生卻沒有任何的行動,那琳瑯或許就得苦惱起自己的魅力與他的真心了。</br> 何況孫英韶從來就不是兔子,他骨子里藏著軍閥后裔的血腥與兇性,這一點也會隨著他地位的改變而顯露,作風甚至會越來越強硬。</br> 間接來說,琳瑯親手打開了牢籠,放出了一頭兇獸。</br> 要是控制不好火候,也許會反噬其身。</br> “失陪,我上個洗手間。”琳瑯對著客人輕輕地說。</br> 早就支棱起兩只耳朵注意對面動靜的孫英韶立即松開了腿,任由琳瑯走出了房間,他待了一會,也裝模作樣尋了借口去外邊。</br> 也許出于某種犬性的高度靈敏,他幾乎沒怎么費力氣就找到了在窗臺邊欣賞夜色的琳瑯。</br> 很好,一個人,落單。</br> 他眼底閃過危險的光。</br> 倒是琳瑯看見人還有些驚訝。</br> 這里是走廊的盡頭,對面是一間供客人休息的小客廳,現在王家上下的焦點聚集在家宴上,基本沒人到這兒來。</br> 琳瑯還沒說話就被人緊緊抱住,攜裹一股淡淡的清冽酒味。</br> 孫英韶還在長身體的時候,個頭和她一樣高。</br> 這個情況令少年很不滿,因為他無法像大人那樣將意中人成熟霸道摟進懷里,然后把她的腦袋重重摁進自己寬闊的胸懷。</br> 好吧,他現在的胸也不夠大,只有一排硬硬的骨頭。</br> 孫英韶暗想著,回去以后得好好鍛煉。</br> “你干什么呀?”</br> 見這人恨不得將自己揉進骨血里的兇猛架勢,琳瑯覺得渾身皮肉都疼了起來,忍不住出聲埋怨。</br> “沒干什么。”少年抿緊了唇,“敏敏只是想警告姐姐一下。”m.</br> 琳瑯聽見便笑了,“哦?”</br> 她略微推開了人,腦袋往后仰著,一縷松散的發落在頰邊,充滿著調侃,“小敏敏這是想要‘以下犯上’了?”</br> 孫英韶面皮劇烈抽搐了幾下。</br> 之前她稱自己為“小先生”也就算了,他忍。</br> 現在更過分,還要在他本就女性化的小名前加一個“小”字!</br> “我不小了!”</br> 惱怒的低吼在走廊響起,似悲鳴的野獸。</br> 琳瑯笑得有些不懷好意,似是打量他某處一眼,“是么?”</br> 孫英韶起先疑惑,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br> 那一刻,腦袋嗡嗡作響,身上皮膚再度泛紅,體溫飆升到一個可怕地步。</br> 琳瑯又是笑,直到看燈光下越來越綠的狼眼,暗叫不好,貌似撩撥過頭了。</br> 小先生再小,也是個開竅了的男孩子。</br> “孫少爺,我們離席太久了,該回去了……”</br> 她撥開了人正想回去,反被狠狠抓住了手腕。</br> 緊接著腰身一痛,她被蠻橫扯了回去,背后一片冰涼,抵在了玻璃窗上。海藍色的皺褶窗紗由于她的擠壓發出簌簌的細微聲響,像是落了一場雪。</br> 外面夜涼如水,而少年的情意炙熱若火。</br> 孫英韶利落擒住了琳瑯的手腕,單手高舉起來,拘禁在她的頭頂,而他則是無所顧忌貼著她的身體,昔日稍顯稚嫩的眉眼洗去了青澀,像鋒利的劍刃,見血封喉,觸之即死。</br> 這一舉動看似沖動魯莽,還存有幾分試探。</br> 他惡狠狠咬了一口琳瑯的唇角,眼角余光偷偷覷著人,看她的反應。</br> 孫英韶到底還是有些慫,按理說他也算走過尸山火海的人物,手里頭沾的血也不少,若是看上一件東西或是一個人,不管有多珍貴,先擄掠回來再說。</br> 但不知為何,他在琳瑯面前總是矮了一頭。</br> 難道是他的敏敏小名被知道的緣故?</br> 琳瑯對他的啃咬不作反應,眼簾低垂了下來。</br> 小少爺畢竟初下情場,不懂得什么示弱迂回戰術,所以心上人的排斥反應被他放大了數倍,這一下有些慌了,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補救,“我就是生氣,就想咬你一口出口氣兒,不疼的。”</br> 后來他看琳瑯嘴角的紅痕,心虛了,“嗯,那啥,第一次,力度沒控制好。”</br> 他舉了一下小爪子,嚴肅保證,“等我熟練了,就不會有這樣的情況了。”</br> “你還想怎樣熟練?”琳瑯似笑非笑。</br> 孫英韶被她逗得丟盔棄甲,耳根紅彤彤的,不知作何反應。</br> “反正,你不能說我小了。”他害羞別過臉,“我哥他十四歲老媽就給他準備了通房丫頭,韓斌也是,十五歲處男身也交出去了,我現在十六歲了,早就可以成為大人了……”</br> 要不是孫英韶表現太過明顯的抗拒,孫夫人其實也打算在小兒子十四歲時候安排教他人事的丫鬟,少年心性最是不穩,與其讓他在外頭拈花惹草,還不如自家妥當安排,起碼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拿捏在手里也容易。</br> 孫夫人最怕是外頭有小妖精蠱惑小兒子,讓他與家里離心離德。</br> 孫英韶也知道自家老娘的憂慮,一直沒將琳瑯的存在說出口,怕給她招惹來了災難,但他不知道親生哥哥早就跟琳瑯打過招呼了。</br> 他現在是想,等他有了一言定奪的話語權,再堂堂正正牽著她進孫家祖墳。</br> 這次的沙市一行給了孫英韶很大的自信,他覺得自己有能力將人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因此不同以往,他打算主動發起進攻。</br> 少年的手指頭悄悄伸出來,小老鼠似的扯了扯琳瑯的袖口。</br> 如此孩子氣的舉動讓琳瑯看得啼笑皆非。</br> 這小子的撒嬌手段是愈發爐火燉青了。</br> 孫英韶的薄薄臉皮沁出紅暈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扭扭捏捏地說,“那姐姐看什么時候選個黃道吉日,抽個空兒,把敏敏給辦了?”</br> 辦……辦了?</br> 老妖怪琳瑯目瞪口呆。</br> 這十六歲的男孩子,胃口是不是有點大了?</br> 孫英韶看見琳瑯的反應,立即知道她是把自己當小孩子了,壓根就沒想過跟他有更親密的接觸!</br> 之前的一切,也是她看自己的反應好玩,故意戲弄他嗎?</br> 少年眼神驟冷,隱約透著悍戾的氣息,他抓著琳瑯的手腕愈發用力,咄咄逼問,“姐姐是耍著敏敏玩嗎?”</br> “姐姐應該也清楚,敏敏是為了姐姐走上這條荊棘之路,縱然遍體鱗傷,也絕不后悔。”他劍眉英挺,生出不可匹敵的銳氣,“姐姐如果只是把敏敏當成小孩子,那么,就別怪敏敏出手狠辣了。”</br> “那你想怎樣?”琳瑯看他。</br> 少年的臉紅了紅,依舊兇巴巴的模樣。</br> “交/配,沒商量。”</br> “……”</br> 他仿佛想起了重大的事,又忍著羞怯補充了一句。</br> “敏敏要是上面的。”</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