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琳瑯從小黑屋出來之后,她家的煤球更加粘人了。</br> 吃喝拉撒睡都屁顛屁顛跟她報(bào)備。</br> 哎喲喂,瞧著缺愛的小眼神兒。</br> “主銀,你不在的時候,球球早上想你兩百遍,中午想你兩百遍,晚上想你兩百遍。”小家伙兩只小爪子扒著她的大腿,一副淚如泉涌的可憐小樣子。</br> 嗯?</br> 這臺詞她好像哪里聽過?</br> 君晚很淡定補(bǔ)充了一句,“不僅特別想你,還早上吃蒜香味的小魚干,中午吃排骨味的小魚干,晚上吃龍蝦味的小魚干,每天變著花樣換。頓頓都不重樣。”</br> 煤球被女暴君噎了一下,差點(diǎn)控寄不住自己的殺心。</br> 它深深地懷疑,自己在鏟屎官心目中地位的下跌絕對與這個毒舌的女人逃脫不了干系!</br>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的球球肚子里都有三個月大了。”琳瑯捉弄般捏了捏那圓滾滾的肚皮,眉梢眼角都透著不正經(jīng),“里面是什么味兒的?”</br> 煤球委委屈屈地說,“主銀你說是啥味的就啥味的,球球不挑的。”</br> 琳瑯被它的樣子逗到岔氣,笑倒在沙發(fā)上。</br> 又跟她的君晚小姐姐浪了幾個浪漫的夜晚,琳瑯非常開心去接了任務(wù)。</br> 這次她依然準(zhǔn)備很開心的虐男主。</br> 辛琳瑯,宰相之女,才藝雙絕,名滿京城,從小聰慧過人,曾是老皇帝欽點(diǎn)的太子妃,與東宮太子是青梅竹馬的關(guān)系。</br> 而她滿懷期待等到了及笄之年,卻收到了一紙賜婚紅詔。</br> 下嫁于一個克母克夫、兇神惡煞的將軍。</br> 這個將軍是泥腿子出身,曾經(jīng)是一個混跡于市井的無賴痞子,長得面目可憎,京城的閨秀小姐見了他都得嚇哭個幾回。</br> 可是偏偏就是這個地痞無賴,有著驚人的蠻力,猶如一頭盤踞的巨虎,把邊疆作亂的國家收拾得乖乖巧巧的,一躍成為朝中炙手可熱的重臣,深得老皇帝倚重左右。</br> 老皇帝九十高壽,身體如江河日下,離駕崩也不遠(yuǎn)了。</br> 而他養(yǎng)出的兒子,一個比一個狠,韜光養(yǎng)晦,都對皇庭中那把象征著天下權(quán)力的椅子虎視眈眈。太子雖為儲君,但生母早逝,比起其他的皇子,他沒有一個會吹枕頭香風(fēng)的母親,在老皇帝心里的位置也就開始慢慢寡淡起來。</br> 皇帝偏愛三皇子的勢頭越來越猛烈,四皇子又有實(shí)力強(qiáng)盛的母家,朝臣的站隊(duì)也開始變幻莫測起來。</br> 辛琳瑯的父親位居宰相高位,始終堅(jiān)持太子正統(tǒng),不過他明面上沒有做的那么明顯,免得朝臣猜忌。為了替太子挽回頹勢,他讓自己最出色的大女兒下嫁給了一個兇名在外的混混將軍,以拉攏趙承罡的軍隊(duì)勢力。</br> 作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養(yǎng)在深閨里的辛琳瑯第一次見識到了權(quán)力的殘酷,可以讓她爹說翻臉就翻臉,強(qiáng)迫她嫁給一個聲名狼藉的陌生人,他甚至不聽她的任何解釋,將她鎖在珠閣里,直到完婚的那一天。</br> 她心有所屬,為了表示對這樁婚事的抗拒,不惜割腕自殺,請求狠心的父親網(wǎng)開一面,讓她見一見太子。</br> 太子來了。</br> 她的竹馬來了。</br> 在皇權(quán)面前,他選擇了退讓。</br> 辛琳瑯含恨嫁進(jìn)了趙家。</br> 對于她來說,新婚之夜就是個噩夢,沒有任何的憐惜,也沒有任何的溫柔,只有橫沖直撞的野蠻以及冷笑的嘴角。</br> 自從她嫁給了趙承罡,人人都說她是利益熏心,攀龍附鳳,要好的姐妹也疏遠(yuǎn)了她,而家族為了顏面,掩蓋了她的犧牲。</br> 夫君冷淡,親人疏離,辛琳瑯就在趙府里慢慢熬干了心血,唯一支撐著她活著的理由,就是等她的太子哥哥,會為她在衣袖里藏著好吃桂花糕的凉玉哥哥接她回家。</br> 可是等不到了。</br> 她的太子哥哥愛上了與她眉眼相似的小妹。</br> 后來她才知道自己的人生又多可悲,她的夫君原本想娶的就是小妹,她的太子哥哥同樣將一顆心遺落在她那古靈精怪、女扮男裝的妹妹身上。</br> 她呢?</br> 只是一枚放棄的棋子。</br> 因?yàn)闇赝褓t淑,因?yàn)楣郧啥拢运麄兌加X得她一定能承受得住壓力,不比那嬌嬌軟軟、連喝藥也會掉淚的小妹,她要是嫁過去,肯定不到三天就得被趙承罡啃得骨頭都不剩!</br> 所以這就是一個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的故事么?</br> 琳瑯頗有興趣看著腕間的鮮艷紅痕,傷口才剛剛愈合,她就被家里人迫不及待披上了紅色嫁衣,打包送到了趙將軍的府邸。</br> 當(dāng)然,婚禮做著很用心,十里紅妝,八抬大轎,給足了貴女的面子。</br> 而再過不久,就會有一個穿著新郎喜服的男人走進(jìn)來,將她貴女的面子摔得稀巴爛。</br> 女主是三千寵愛在一身,隨便出個門,扮個男裝,就能把一條街的雌性生物都給迷翻了。而女配呢,哪怕是有著京城三甲的美色,新婚這天濃妝艷飾,美麗到不可方物,依舊不能博得趙將軍的半分憐惜。</br> 真是……</br> 不講理。</br> 琳瑯掀了蓋頭,坐在銅鏡前,在模糊的燭光下隱隱瞧見了自己的模樣,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點(diǎn)桃花殷,妙就妙在,她的唇角有著挺翹的弧度,哪怕是生氣也給人一種不可比擬的艷色來。</br> “嘭!”</br> 貼著大紅雙喜的房門被一腳粗魯踹開了。</br> 守在門外的喜婆跟丫鬟都嚇得跟鵪鶉似的,一句話也不敢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尊小塔般的煞神走進(jìn)了小姐的喜房,心里頭涌起了一股憐憫。</br> 小姐當(dāng)真是可憐的。</br> “把門關(guān)上。”</br> 清越的嗓音從層層珠簾里傳出來,趙承罡聽得耳朵一軟,差點(diǎn)栽倒在旁邊的桌椅上。</br> 娘的,聽了這么多次,他依然不習(xí)慣這京城女子的口音,尤其是大家小姐,嬌滴滴的,好像隨時隨時都要哭出來了一樣,讓他一聽就火大。</br> 想到這個新娘子還是辛家耍了心眼送過來的大小姐,不是他喜歡的小姑娘,趙承罡憋著的那一把火燒得更加旺盛了,“你讓我關(guān)我就關(guān),憑什么?”</br> 魁梧的身形穿過珠簾,珠子被弄得噼啪響。</br> 接著趙承罡就是一愣。</br> 他的新娘子沒有按照慣例,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床上,等她的夫君過來揭蓋頭,而是拿了一柄銀色剪刀,放在殷紅蓋頭的旁邊。</br> 這是干什么?</br> 她聽見外頭的響動,不經(jīng)意回過頭來,耳邊鑲紅珠的赤金墜子往后一拋,就像秋千似晃蕩著,鮮活極了。</br> 趙將軍不承認(rèn)自己被煞到了一下。</br> “撕啦——”</br> 蓋頭從中裂開。</br> “你、你干什么啊?”</br> 他不禁有些氣急敗壞,一把搶過那剪成兩半的紅蓋頭,露出了微妙的肉疼表情。m.</br> “沒干什么,就是試試剪子鋒不鋒利。”她沖著新任的夫君大人微微一笑。</br> 啥?</br> 剪子鋒不鋒利,用得著試?</br> 很快趙承罡就領(lǐng)會到她笑容里的意味深長。</br> 雪亮的銀光閃過,他只覺得鬢角一涼,一縷頭發(fā)擦著他的鼻尖,慢悠悠飄落下來。</br> “看來鋒利得出乎意料啊。”</br> 琳瑯笑了。</br> 出手又是一招。</br> 趙承罡靠著本能躲過了這劫,他震驚看著這個細(xì)腰如柳、一陣風(fēng)就能吹跑的弱質(zhì)女流,第一次懷疑他以前遇見的千金小姐們都是裝出來的纖弱,瞧這殺氣騰騰的眼神,瞧這靈活巧妙的招兒,娘的,這是個水準(zhǔn)極高的精通殺手吧?</br> “你是誰?”</br> 趙將軍驚疑不定。</br> “夫君這么快就認(rèn)不得琳瑯了?”她笑得端莊矜持,“琳瑯可是天天盼著相聚的這一天呢。看看究竟是誰又那么大的底氣,敢娶國色天姿、花顏月貌的辛大小姐。”</br> 趙承罡心說,哪有這么不要臉夸自己的千金小姐?矜持呢?</br> 但是他瞅了瞅琳瑯的臉,又沒辦法說她不要臉,因?yàn)樗菑埬樀拇_算得上是天香國色。</br> “是我。”</br> 他不自覺抬了抬寬厚的胸膛。</br> “你又當(dāng)如何?”</br> “不如何。”她笑得風(fēng)情萬種。</br> “不過閻王爺,很快就知道你該如何了。”</br> 話音未落,又是衣袍刺破的聲音。</br> 趙承罡被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眉頭挑的老高,一邊躲一邊聲明,“我可警告你,我趙承罡雖然不打女人,但是你要是惹急了我,我就——”</br> 他的手掌舉了起來。</br> “怎么樣,你會殺了我么?”</br> 她的動作突然停頓下來,仰著一雙瀲瀲波光的丹鳳眼。</br> 趙承罡又是一愣。</br> “撕啦!”</br> 他上身的衣裳被銀剪子劃過,露出了高高隆起的胸肌。</br> 一時間,氣氛很尷尬。</br> 琳瑯沉默了片刻,說,“挺好的。比我的好多了。”</br> 趙將軍的耳根紅到了后腦勺。</br> “住口!你這個蕩/婦!”</br> “蕩/婦說誰呢?”</br> “蕩/婦說你!”</br> “哦,明白了。原來將軍喜好這一口,妾身失敬,失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