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就在各懷鬼胎中結束。</br> 琳瑯看了看手機的時間,“我晚上九點還要見一下編劇,今天就先到這里。”</br> 對面的尤鳴抿了口紅酒,似笑非笑,“才幾年不見,你倒是變了很多。”</br> 沒出國之前,他也見過這位傅小姐幾面,都是在一些晚宴的場合。她挽著父親的手,留著及肩的黑發,顯得文靜乖巧。不像眼下這般,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一點也沒有浪費上天給予她的美貌天賦。</br> “人總是會變的。”琳瑯四兩撥千斤,意味深長地說,“不過尤哥是老樣子,聽說你回國就跟賽琳娜分手了?兩個月都不到吧?”</br> 男人臉色微微一僵。</br> 余光瞥見琳瑯身邊的少年,他也好奇看了過來。</br> 這份窺探秘密的好奇還帶著幾分讓他不舒服的譴責。</br> “感情這種事怎么能勉強呢?不合適就是不合適,還不如早點解開這團亂麻,給彼此雙方一個解脫。”尤鳴風輕云淡地說。</br> 他的段數不可謂不高,直接把自己從渣男洗白成“對愛情特別講究”的人。</br> 可惜琳瑯也有應對。</br>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往旁邊一挪,順理成章勾住了少年的尾指,讓對方羞窘得不知所措。</br> “尤哥說的很有道理。”</br> 她先將對方捧得高高的,口風又是一轉,“不過我比尤哥幸運點,能夠在人海之中一眼就找到了心上人,我相信我跟阿魚會長長久久的。”</br> 她在心底哂笑。</br> 她的一見鐘情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br> 尤鳴的一見鐘情才是真的。</br> 她讓故事提前了,兩位主人翁的相遇背景也隨之改變。</br> 在萬人迷的劇情中,這位尤家三公子算得上是男主的第二位貴人,他城府深沉,所謀非小,同時占有欲極強。有一段時間林羨魚曾經在席琳瑯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怎么找也找不到,后來才知道他是被尤鳴給綁走了,囚禁在莊園的地下室里。</br> 等林羨魚重新回到大眾的視野,他的身后又多了一個隨行大佬。</br> 嫉妒心作祟,尤鳴不滿席琳瑯的女朋友身份,暗地里對傅家的產業做了多次手腳。</br> 尤鳴的臉色更淡了,劍眉星目的輪廓透出一絲晦澀,“這種事誰說的準呢。”</br> 琳瑯聽出了那股似有若無的戾氣,心想,這可是你送來的話題,不好好利用怎么行呢?</br> “尤哥這話說的,難道是不看好我們嗎?”</br> 她睜圓了眼,似是不敢置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br> “我、我還以為尤哥會祝福我們。”</br> 琳瑯低下了頭,蝶衣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流露出幾分惆悵失落的意味。</br> 尤鳴還沒來得及體會到壓制情敵的快感,就見他喜歡的少年猛然抬起頭,惡狠狠瞪他一眼。</br> “系統,這個男的真的是太討厭了,有他這樣說話打擊人的嗎?還是他剛分手了,有些氣兒沒地方撒,就挑我家的下手?”林羨魚沖著系統瘋狂吐槽,“簡直就是辣雞一個!要老子泡他,呸,想都別想!”</br> 系統頭疼不已。</br> 這才幾天啊,宿主滿腦子都是這個席琳瑯,還特別排斥跟她有關的男人。</br> 它現在都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把席琳瑯當成第一目標攻略人物了。像這種儀態萬千的大美人兒,稍稍拋個媚眼都能讓人暈頭轉向的,何況她有才有貌。</br> 因為宿主一開始表現了很明確的性取向,成天到晚念叨著要撲倒長腿歐巴,系統總以為他對女色絲毫不感興趣,自然也不會沉淪在席琳瑯的美色之中,所以才放心選了她。</br> 誰想到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br> “你別聽他胡說。”</br> 林羨魚不太想給“尤哥”面子,當場就說,“咱們談咱們的,旁人說的再多也跟咱們沒關系。”</br> 琳瑯不用想,都知道那個“旁人”的臉色會多好看,他大概是沒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一個少年,在她面前被乖乖各種牽手揉頭的小兔子會有膽量說出這種話來。</br> “你說的……是真的?”</br> 女人仿佛剛從打擊的陰影回過神來,“你不嫌棄我老嗎?我比你大七歲……”</br> 淡妝暈著她細長的眼尾,染了薄薄的桃粉,柔中帶媚,就像是畫卷里走出來的美人。</br> 林羨魚不由得結巴了一下,“不、不會啊。”</br> “那……你今晚要不要回我那里?”</br> 美人眼波流轉。</br> “嗯……啊?什么?”</br> 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驚叫一聲,害臊得不敢看她。琳瑯伸手過來,他只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將爪子搭在她的手心里。</br> “尤哥,我們就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聚。”</br> 琳瑯沖著人得體頷首。</br> 林羨魚的心已經隨著那一句“回我那里”飛走了,腦子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見琳瑯點頭,他也跟著胡亂扯了一把。</br> 連尤鳴明顯的憋屈神色都沒在意。</br> “啪——”</br> 車門關上了。</br> “把安全帶系好。”</br> “哦,把安全帶系好。”他呆呆地重復她的話,卻沒有動。</br> 漫無目的的,他眼神在飄,飄到了她的腳踝上,往上看,那裙子的側面竟然是鏤空的,輕紗遮掩著,肌膚若隱若現。</br> 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br> 腦海里瞬間閃過一些兒童不宜的畫面。</br> 比如,他將人壓在車窗上……咳,打住!</br> 這種情況在他以前是前所未有的,就算是在街頭上看到了男女接吻,林羨魚也會自動將女孩轉換為男生。</br> 恍惚的時候,一股誘人的香氣鉆進了鼻翼。</br> 他稍稍清醒,差點沒嚇一跳。</br> “你、你干嘛?”</br> 她幾乎是整個上身都趴在他的胸膛上,衣料摩擦的聲音曖昧得很。原本就窄小的空間,因為她這一猝不及防的靠近,仿佛點燃了某種異樣的氣氛。</br> “看你走神的這么厲害,估計是沒辦法扣好安全帶了。喏,我這不是在幫你弄嘛。”</br> 林羨魚不自然嗯了聲。</br> 繼續忍受著那種要命的摩擦。</br> 他挪了挪膝蓋,將雙腿夾緊一些。</br> 對方好像渾然不覺,還頗有興趣追問他,“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么呢?什么事能讓你想到流口水?”</br> 什么?流口水?</br> 林羨魚反射性抬起手摸了摸嘴角,結果惹來對方的一陣酥麻的低笑。</br> “你騙我!”</br> 被捉弄的少年又羞又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br> “騙你又怎么了?誰叫你這么好欺負,小呆瓜。”</br> 琳瑯系好安全帶,坐回到駕駛位上。她一手朝著方向盤摸去,另一只手則是趁人不備,使勁敲了敲小男主的腦門,咕咚一聲,特別清脆。</br> 林羨魚捂著痛處,尤為不滿,“不許再敲了。”</br> “嗯,為什么?”</br> 大魔王一個眼神又瞥了過來。</br> 威脅的意思很明顯了。</br> “因、因為我還在長身體,你老是這樣敲人家,會長不高的。”</br> 少年的腮幫子不由自主鼓了起來。</br> 剛才并肩走的時候,林羨魚才發現琳瑯穿了高跟鞋之后,足足比他高上一個頭,讓他不得不仰著臉去看人,感覺自己無比的弱小,男性尊嚴都受到了沉重的打擊。</br> 在琳瑯身邊,他好像被襯成一個小豆丁。</br> 琳瑯一看,倒是忍俊不禁,她知道小孩子最受不了激將法了,故意逆著他的意思說,“這可說不定的哦,萬一你就是長不高呢,注定要當個小矮子呢?”</br> 小男主果真被她激出幾分火氣,“才不會呢,我一定會長得比你還高,很高的那種。”</br> 琳瑯笑意吟吟,“你就自欺欺人吧。唔,這么說的話,我倒是想給你取個小外號,叫小豆芽怎么樣?”</br> “不要!”林羨魚對這個稱呼深惡痛絕。</br> 他立志要成為一個絕世總攻,起碼個子要到一米八七,還要有倒三角的完美身材。小豆芽什么的,瘦巴巴,一點兒都不威風!</br> “好,就這么定了,以后就叫你小豆芽。”琳瑯置若罔聞。</br> 林羨魚有些抓狂,“不許叫!”</br> “小豆芽——”</br> 女人拉長了腔調。</br> “啪!”</br>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箍得緊緊的。</br> 琳瑯垂下眼,“干什么?”</br> “你、你不許再這樣叫我,不然,不然我就……”小男主的氣場瞬間弱了下來。</br> “不然你就怎么了?小豆芽?”琳瑯彎起了嘴角。</br> 細長的丹鳳眼在昏暗的燈光下勾勒出了幾分誘惑,讓他鬼使神差的,說出了一句,“我就欺負你。”</br> 琳瑯仿佛聽見了什么笑話一樣,笑得樂不可支,頰邊的瑪瑙紅耳墜隨著主人的動作搖曳著,“就你這膽兒,還想干壞事呢?你是在逗我么,嗯,小家伙?”</br> “真的,我會的。”他強調。</br> “好吧你會,你最壞了。”</br> 換來的是異常敷衍的回應,她甚至還打了個呵欠,慵懶抿了抿唇。</br> 黑影突然傾壓過來。</br> 他閉著眼吻她的臉,然后哆嗦著,騰挪到了唇瓣。</br> 青澀的,笨拙的。</br> 起先是這樣。</br> 琳瑯意圖掙扎了一下,被他摁住了肩膀。</br> 她想要往后退,聽見啪的一聲,少年單手摸索著,終于解開了束縛他的安全帶。這一下他更加的來勢洶洶,胸膛朝前傾著,壓著琳瑯不得不抵上了身后的車窗,觸感冰涼,似雪水化開在裸露的背上。</br> 她心說,兔子急了,還真咬人呀。</br> “你、你先等下……”</br> 好不容易等人轉換陣地,唇珠摩挲到頸邊時,女人壓抑著喘息聲。</br> “有人……”</br> 可惜他著迷于難以言喻的歡愉中,愣是把她的提醒聽成了反抗的借口,亢奮的過頭了,摟腰的手逐步往上進犯掠奪。</br> 另一側,在她刻意只升起了半扇的車窗外,露出了一張英俊的面孔。</br> 對方面無表情看著這一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