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旌旗下,有人為她橫掃千軍。</br> 琳瑯捂著受傷的肩頭,勾了勾唇,她這次的賣慘還是很有效果的。仙門最為孤傲出塵的劍修,終于折下了他的矜傲,承認(rèn)了他內(nèi)心秘而不宣的情愫。否則也不會千里迢迢,赴一場殺機(jī)四起的局。</br> 誰的報(bào)恩會做到這種程度呢?</br> 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br> 琳瑯又想起了口是心非的另一只,不禁眉眼彎彎。</br> 要知道幾個(gè)月前,她同樣折弄一下人族的至高天才,順利埋下了新的暗釘。</br> 小家伙太天真了,還以為她專門是來**的。</br> “乖啦,我以后就認(rèn)你這張床,別生氣好不好?”她這樣哄著人。</br> “我沒生氣。”</br> 少年面無表情。</br> 她認(rèn)不認(rèn)床關(guān)他什么事。</br> 這個(gè)云心水性的女人,慣會乖嘴蜜舌,風(fēng)流的石榴裙下不知有多少的入幕之賓。她以為自己賣弄點(diǎn)風(fēng)情,自己就會像那些急不可耐的傻男人圍著她打轉(zhuǎn)么?</br> 又不是沒見過兩條腿的美人!</br> 月色凄清,不遠(yuǎn)處傳來幾聲鴉啼,陰影疏疏照著少年的劍眉星目,分外冷厲奪人。</br> 琳瑯卻是不怕,她雙肘枕著滑落的衣衫,仰著頭,“既然沒生氣,為何不敢看妾身呢?剛才你解妾身腰環(huán)的時(shí)候,可不見得害羞呀。”她柔媚入骨,溫軟埋怨,“還說女人心海底針呢,明明是你們這些小郎君更莫名其妙,翻個(gè)臉就不認(rèn)人了。”</br> 少年虎口微緊,努力忽略她喚著小郎君的嬌媚語調(diào)。</br> 往日郭武這個(gè)天煞孤星都自稱爺?shù)模匀艘膊桓覊核活^,叫他均是客客氣氣的——不客氣也不行,這廝無法無天,一個(gè)不順眼真的能當(dāng)場翻臉的,前一刻還是哥倆好他不計(jì)較,后一刻就能摁著人的腦袋咣咣砸墻,全程維持不變的和善笑臉。</br> 有了這樣血淋淋的例子,誰敢用小郎君這一類帶有輕蔑或是艷情/色彩的稱呼來喊他?</br> 然后他突然冷靜了下來。</br> 她說的是“你們這些小郎君”。</br> 郭武冷笑,這狐貍尾巴還真是夠騷的啊,尋常兩三個(gè)“小郎君”怕是只夠她塞牙縫的。</br> “隨你怎么說。”</br> 他頭也不回要跳下樹,這回腰帶被后頭的狐妖勾住了。不用看,他也能知道對方此刻的情形,紅衫凌亂,春色無邊,眼尾如海棠濕透,正欲說還休瞧著他。</br> 莫名的心煩意亂。</br> “你有完沒完?你知不知道送上門的女人很廉價(jià)呀?”</br> 少年的語氣惡劣。</br> 后面不吱聲了。</br> 郭武動(dòng)作一頓。</br> 細(xì)細(xì)的嗚咽聲飄過來。</br> 他背脊微僵。</br> “喂,差不多得了,一個(gè)老妖怪,以為自己是小姑娘嗎?”少年語音生硬,可是對方?jīng)]有收住淚聲,陣仗反而更大了。</br> “煩死了!又沒死人,一天就知道哭哭哭,你們女人的心是餃子餡做的嗎?”</br> 郭武不耐煩轉(zhuǎn)過頭,一手按住對方的后腦勺,揚(yáng)起衣袖粗魯擦拭,然后才發(fā)現(xiàn),這張臉潔白似雪,哪有半分淚痕!</br> “你耍我!”他大怒。</br> 琳瑯順勢攀住少年的胳膊,蛇般環(huán)繞住人,軟軟地辯解,“妾身向來膽兒小呀,哪敢耍郭小郎君呀,都說惡語傷人六月寒,不信你摸摸,妾身不止心碎,還肝腸寸斷了呢。只是想著,好不容易為見小郎君擦的胭脂,若是哭花了,豈不是浪費(fèi)了這番心意?你想是不是呢?”</br> 郭武的劍眉稍稍松開,又聽這女人認(rèn)真地說,“而且妾身只是守株待兔,送上門來的,是你呀,小郎君。”她掩嘴噗嗤笑了,“也好,妾身最近手頭拮據(jù),就喜歡便宜的送上門的小郎君!你說說,妾身要花多少價(jià)錢能買下你呀?”</br> 去他娘的小郎君!</br> 少年惡狠狠推開了身上的美人蛇,警告道,“你最好離我遠(yuǎn)點(diǎn)!刀劍無眼,萬一傷了幽后的尊貴鳳體,郭武概不負(fù)責(zé)!”</br> “刀劍無眼。”</br> 她咀嚼著他的狠話,忽地一笑,挑著眉梢,媚眼如絲。</br> “也是,剛才妾身領(lǐng)教過了。原以為小郎君花叢過,片葉不沾身,沒想到竟是個(gè)——”</br> “閉嘴!”</br> 他氣急敗壞,“你還是不是個(gè)女的了,一點(diǎn)廉恥也沒有。”</br> 琳瑯偏頭,輕笑,“難不成郭小郎君嗜好龍陽,還會吻男的不成?”</br> 郭武拳頭捏了又松,他猛地一把扎進(jìn)茂密樹枝,快速離開是非之地。突然間,一只幽藍(lán)蝴蝶飛到眼前,蝶尾好似沾著粉兒,翩躚流光,映得周圍明亮少許。</br> “天色已晚,郎君好好安歇。”</br> 隨之而來的,是女人溫柔如柳絮的低語,纏綿悱惻。</br> 他不知是什么鬼迷了心竅,拐角處裝作不經(jīng)意回頭,余光一瞥,那人松松攏著茜色衣衫,半邊雪膚輕挑著迷離的夜色,沖著他柔柔地折腰下拜,恰似美人拜月,妖冶的艷色妝點(diǎn)出三分端莊儀態(tài)。</br> 少年飛快收回視線。</br> 見鬼,她難道還知道自己會回頭嗎?</br> 郭武不禁懊惱,這次又是他落了下風(fēng)。</br> 然而,他回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事情沒有那么簡單。</br> 營地狼藉一片,篝火被粗魯掀翻了,四處蔓延著一股血腥味。見他回來,其他人的臉色并不怎么好看,礙于少年以往的威勢,沒有當(dāng)面表露出來。</br> “阿武,你來一下。”</br> 男長老捏了捏鼻梁,招人進(jìn)了帳篷,凝重道,“剛才發(fā)生了一場亂斗,偷襲不明,應(yīng)該是魔門做下的陷阱,手法像赤血宗的,也不好說。他們是沖著咱們護(hù)送給陛下的東西來的,方才情勢危急,我一個(gè)不察,倒被他們得手了,回去不知要怎樣向陛下交代!唉,依我看,內(nèi)部肯定是走漏風(fēng)聲了,你最近有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br> 沒等郭武回答,被他重傷的女長老陰沉著臉,“還能有誰,大半夜不在場,還帶了一身脂粉氣回來。”</br> 換成平日,說不定少年就笑嘻嘻糊弄過去。他向來不喜歡將刀口對著自家人,一是沒必要,二是便宜別人,又不是個(gè)傻子,他分得清輕重緩急。</br> 可是現(xiàn)在,郭武冷靜不下來,他陡然意識到——自己被琳瑯?biāo)A耍?lt;/br> 在幽域的長樂宮,他就被她牽著鼻子玩了一次。</br> 而這次,她更讓他“美色誤君”,抹黑自己的形象!</br> “喲,猜中了,說不出話了吧?我就說,像你這種輕浮浪蕩的小子,早晚有一天死在女人的掌心里!你還拖累大家——”</br> “說了這么多,可以稍稍閉嘴了嗎?”</br> 少年語氣冷漠,面對師門長輩,頭一次沒有用敬稱。</br> 男長老嚇了一跳。</br> 是真的翻臉了。</br> 男長老心驚不已,許是情緒波動(dòng),少年周身氣場變得陌生了,強(qiáng)烈得令人窒息,不禁生出一股與之難以抗衡的畏懼。隱隱的,少年的形象竟與坐鎮(zhèn)大武王朝、只手遮天的衍天帝重合。m.</br> “阿武,你師叔她只是——”</br> 男長老的氣勢矮了一截,語氣就不由得帶了幾分討好。</br> 而少年早就轉(zhuǎn)頭走了,完全無視后頭的聲音。</br> 他要找罪魁禍?zhǔn)姿阗~!</br> 郭武千里疾行,照著原路,不出幾息就到了樹邊。</br> 樹上的紅衣艷妖已不見蹤影,樹下還躺了一個(gè)人,正是被他打暈的師兄。</br> “溜得倒快。”少年滿腔的怒氣無法發(fā)泄,壓抑到極致,不怒反笑,露出一口鋒利的牙齒,“下次就得把腿給掰斷,省得到處亂跑。”</br> 還沒亂跑的琳瑯聽得莞爾,她隱藏在暗處,一邊觀察敵情,一邊還有興致同她的女心腹傳音交流。</br> “春熙,聽見了么,對付四處留情的男人,就該下手狠點(diǎn)!他要是想跑,先把腿折了,要是還不乖,弄啞他嗓子,讓他叫天不靈叫地不應(yīng)。幾次調(diào)/教下來,保準(zhǔn)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個(gè)人!”</br> 貼心的女心腹立馬表明自己的忠誠,“陛下放心,春熙眼里心里都只有陛下一人!那些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陛下的風(fēng)華絕代!”</br> 琳瑯憂愁望天,這洗腦洗得太成功也不太好呢。</br> “劍門那邊如何了?”面對女心腹真摯的仰慕眼光,琳瑯趕緊轉(zhuǎn)移話題。</br> “回陛下,玉無雪已經(jīng)在沖擊仙尊之境了,約莫數(shù)月可出關(guān)!”女心腹想了想,還是有些不解,“陛下您如今是仙帝之身,那條極陰蛇也是天魔大祭司為您專門準(zhǔn)備的,你為何要將此寶物用在一個(gè)敵人身上?”</br> 明面上,由于古國一事,魔門與仙門達(dá)成了聯(lián)盟,但自古正邪不兩立,他們暗地里的淘汰競爭一直存在。</br> “利用最大化嘛。”琳瑯意味深長笑了,“消息你放出去了嗎?”</br> 女心腹點(diǎn)頭,“陛下放心,雖然仙門跟人族兩邊的消息稍微延遲,但魔門都知,是歡喜宗跟赤血宗的宗主見利棄義,趁著幽帝一人外出,在路上伏擊,致使幽帝身死道消。”</br> 琳瑯要稱帝,自然要捏造一個(gè)合理的借口。</br> 弒夫上位什么的,太血腥了,溫柔如她,怎么會給其他人留下把柄呢?現(xiàn)在她的公公神出鬼沒,不知是到了哪個(gè)界面,她猜想百年之內(nèi)老人家應(yīng)該是趕不回來了,這不是千載難逢的動(dòng)手機(jī)會嗎?</br> 又過幾日,琳瑯將兩位宗主誘至不壽山,殺之。</br> “你……心腸狠毒……”</br> 赤血宗的宗主在前一刻殞命了,而歡喜宗的還在苦苦支撐。</br> 這歡喜宗原本是佛門歡喜禪的一支,門人皆是男俊女俏,欲以愛欲供奉殘暴神魔,使之歡喜,然后感化為佛。后來因領(lǐng)袖行事過于放蕩,便被佛門放逐了。對方也是有能耐的,不消幾年,在魔門另起山頭,廣收門徒。時(shí)至今日,歡喜宗以艷情聞名,世人都道一句“歡喜宗前無真佛”,可想而知這蝕骨香風(fēng)的魅力了。</br> 歡喜宗的宗主是一個(gè)紅衣美男,墨發(fā)垂足,一雙瀲滟的桃花眼比女子還要勾人心魄,便是此刻狼狽躺在碎石之中,不減絲毫俊美。由于失血過多,他臉頰蒼白如雪,透出一股兒任君采擷的柔弱樣子。</br> 琳瑯伸出手指擦著他唇邊的血跡,放到鼻尖輕嗅。</br> 她媚眼如絲,笑吟吟地道,“妾身怎就心腸狠毒了呢?不是折歡宗主說,妾身是千劫桃花火,縱然焚身絕不后悔嗎?”</br> 折歡見她十指纖纖,粉嫩筍尖捻了一抹血,那模樣是無邪的,好似在琢磨著他的血為何比別人要來的香甜,于是嗅了嗅,她還真用薄紅的舌尖舔了幾下,滿是饜足,沖著他說,“果真是甜的。”</br> 紅衣美男被蛇蝎女帝折磨得奄奄一息,本是想求死的,見她這番媚態(tài),一身桃花骨又軟又燙,頃刻欲海生波,嘴里低低溢出壓抑的喘息聲。往日都是他讓別人神魂顛倒,哪想到有一天會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他見過世上兩種最媚的女人,一是歡喜宗的極樂女,就像蓮臺觀音墜入凡塵,清冷與魅惑并存。二是天魔族的魅女,天生艷骨,顛倒眾生。</br> 由于百年修習(xí)歡喜禪功的緣故,他的定力非比尋常,極少會被她們迷惑。</br> 琳瑯還沉浸在發(fā)現(xiàn)甜血的稀奇中,忽然腰帶被扯了一下。</br> 她詫異抬頭。</br> “折……折歡認(rèn)輸……歡喜宗隨你折騰……”他額頭滲著熱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能不能……”</br> “嗯?你說什么?”</br> 琳瑯沒想到頑固的家伙竟是松口了。心情大好之下,女帝紆尊降貴,稍稍傾下身子,將耳朵貼近男人的嘴唇,聽聽他有什么要求。不過分的話,還是可以賞他幾分薄面的。</br> “懇請你,不,陛下……”</br> 美人兒眼波迷離,頰染紅粉,嘶啞著聲線,“請陛下倒駕慈航,普渡下……眾生。”</br> 琳瑯逗他,“口是心非。你確定是眾生,不是你自己一人么?”</br> 美男有些難堪咬了下唇。</br> 像這種放下身段的求歡,他也是第一次做。</br> 第二日,女帝是被一個(gè)白衣美男抱著回去的,她氣若游絲,一副身受重傷的樣子。</br> 幽域因此進(jìn)入了警戒狀態(tài)。</br> 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中,林嫣然同樣顯得很焦急。不過她的焦急跟別人不一樣,她擔(dān)心的是幽帝的安全,外邊都傳他是被魔門宗主聯(lián)手殺死的,只有林嫣然知道那不是真的,殷侍衣肯定是被琳瑯這個(gè)喪心病狂的女人囚禁起來了!</br> 她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偏偏沒轍。雖然琳瑯沒有禁足她,可林嫣然見識到這女人的神通廣大后,哪敢生出明面反抗的心思,乖乖做她端茶倒水的工作。有時(shí)候她小心翼翼觀察四周,趁著夜色悄悄去到前任幽后那邊,想將她兒子生命受到威脅的消息傳給她。誰知道那邊戒律森嚴(yán),她連根毛都不敢摸!</br> 救蛇計(jì)劃只好暫時(shí)擱置了。</br> 但琳瑯這次帶了個(gè)男人回來,林嫣然就不太能忍了。</br> 背著殷侍衣懷上其他男人的孩子也就算了,她竟然還光明正大養(yǎng)小三,什么女人啊這是,她怎么能這么壞呢!林嫣然為殷侍衣感到不值,很想罵人,但她不敢觸琳瑯的霉頭,想來想去,還是退而求其次,找了那個(gè)據(jù)說柔弱可欺的人族男小三。</br> “可是陛下有什么要吩咐折歡?”</br> 在水榭亭臺里撫琴的人族美男停下了手指,含笑問。</br> “你、你……”</br> 林嫣然的腦袋一下子就卡殼了,罵人的念頭糊成了一鍋粥。</br> 怎么有人長得這么好看,美得雌雄不分,連性別都模糊了!</br> 她站了半天,臉紅紅的,害羞得能煮雞蛋了。</br> 好久憋出一句,“她不是好人!你別被騙了!”</br> 折歡睜著桃花眼,燈火下似艷麗的迷煙。</br> 林嫣然胸口微微發(fā)漲,癢得很。</br> “既然姑娘無事,折歡要先行離開了。”他嘴邊含著一抹笑,不算疏離,也不算熱切。</br> 見人抱琴起來,廣袖翩然地離開,林嫣然想也不想拽住他的衣袖,急急證明她此言非虛,“真的!我說的是真的!那個(gè)女人是黑心的,她囚禁了幽帝,還搶了他的帝位!你別被她騙了,她只當(dāng)你是個(gè)玩物!用完就扔!”</br> 白衣公子幽幽地說,“縱然是這樣,那又如何呢?若是陛下偶爾能想起折歡,就別無所求了。”</br> 看似很溫和,卻凌厲拂開了她的手,折歡抖了抖衣袖的褶皺,走了。</br> 林嫣然見人真的頭也不回,不知為何,渾身的力氣被抽干了,呆呆跌坐在地上。</br> 一種很古怪的感覺涌上心頭。</br> 怎么是這樣的呢?</br> 明明……他不該甩開她的手。</br> 她更想不明白,明明那是個(gè)惡毒的女人,怎么男人就跟撲火的飛蛾似的,要一個(gè)個(gè)去送死呢?她明明都是為了他們好,可是誰也不領(lǐng)情!這樣想著,林嫣然不禁委屈地哭出來,這群看臉的臭男人,真是好心沒好報(bào)啊!</br> 折歡完全沒將林嫣然放在心上,出入自如的他去了女帝的長樂宮,見人不在,挑了挑眉,去了另一個(gè)地方。</br> 長樂宮下有一處秘密地牢,他之前被琳瑯領(lǐng)過來,因此輕車熟路到了最底層。</br> 枷鎖之外,女人笑意吟吟撐著下巴,沖著人說,“喏,你不是最討厭赤血宗這個(gè)老頭的嘛,妾身尋思著夫君獨(dú)居過于寂寞,便讓他的人頭跟夫君作伴,你說好不好?”她一張紅檀口說著狠辣的話,偏偏面色嬌媚,不看這男女顛倒的場景,好似一個(gè)美嬌娘癡纏著多日冷落的情郎,費(fèi)上萬般心思,央求他笑上一笑。</br> 枷鎖之內(nèi),一個(gè)男人盤腿坐在白骨上,他上半身是赤著的,舊傷累累,新的傷口才剛剛結(jié)痂,如同一道道縱橫交錯(cuò)的血蜈蚣。他閉著眼,心如止水,不去看這個(gè)佛口蛇心的女人。</br> 琳瑯心道,這個(gè)男人真是無趣,反應(yīng)一點(diǎn)兒也沒有紀(jì)家大少好玩。</br> 她給他的傷,受著。</br> 她給他的辱,忍著。</br> 完完全全一個(gè)木頭樁子。</br> 若不是他偶爾被她氣狠了,眼底翻滾著濃烈殺氣,琳瑯真以為這人已經(jīng)沒魂了。</br> 至于他為什么能被氣到……琳瑯眼波一轉(zhuǎn),往外頭剛到的男寵招了招手,“歡兒,過來。”</br> 折歡溫和俯身下來,枕在她的腿上,雌雄難辨的臉龐招搖著驚人的惑色,一聲陛下喚得人心癢難耐。當(dāng)折歡偶爾越了規(guī)矩,一口細(xì)牙咬上她耳朵時(shí),琳瑯因?yàn)榘W意不住笑出聲來,囚徒猛然睜開了眼,一雙黑眸令人遍體生寒,“要發(fā)情,滾回屋去!”</br> 琳瑯沒有一絲的難堪之色,她反而輕笑著摟上男寵的脖子,吻了下他喉結(jié),含糊不清地道,“你還愣著什么,沒聽見夫君說么,要滾也該在柔軟生香的錦繡堆里滾,這椅子硬邦邦的,可不舒服了。”</br> 折歡喜出望外,也不廢話,當(dāng)即抱著人走了。</br> 腳步咚咚分外急促,竟不想浪費(fèi)半點(diǎn)時(shí)間。</br> 殷侍衣胸膛起伏,好久才平息風(fēng)浪,一雙眼睛慢慢地暗下去,在昏暗之中尤為駭人。</br> “啪——”</br> 帷幕撩開,琳瑯被輕柔放到床榻上,隨即一具溫?zé)岬纳碜臃松蟻恚么缴嗯c雙手來討好她。</br> “陛下!”</br> 一道女聲突兀響起,“魔門的紫衣主帥已達(dá)我幽域的界碑。”</br> 女心腹試圖用眼神殺死這個(gè)魅惑陛下無心上朝的小騷蹄子,要是她是男寵,絕對不會天天勾引陛下,傳出去成何體統(tǒng)!她心說,有什么可嘚瑟的,要不是陛下只喜歡男的,那么多千嬌百媚的姐妹,怎么會輪的上他呢?</br> 折歡裝聽不到,想用牙齒咬開衣襟,被琳瑯一根手指頭點(diǎn)在額頭,她有些嫌棄,“起開。”</br> 美人兒淚眼迷離看她。</br> 琳瑯半點(diǎn)心軟都沒有,在侍女的伺候下迅速穿戴好了女帝衣飾。她可是要稱霸三界的女人,怎么能沉溺在男女情愛之中呢?因此她又把自家的男寵說了一頓,末了,斜著眼,總結(jié)道,“你除了魅惑君上,還有別的出息嗎?”</br> 折歡委屈極了。</br> 明明是她說,只要伺候得好,什么都能給他。</br> 這會兒反倒怪他不知上進(jìn)了?</br> 呵,女人。</br> 況且他修得是男歡女愛的歡喜禪呀,要是連帝王都誘惑不了……他不要面子的呀?</br> 琳瑯沒理會他內(nèi)心的小暴走,帶著心腹出發(fā)了。</br> 也不知栽了那么久的果實(shí),成熟之后是否比以往要甜美呢?</br> 她含著笑,一步步按著劇本走,從開始的勉強(qiáng)抗敵,到落入下風(fēng),再到最后的無路可走。</br> 琳瑯站在山巔之上,孑然一身,讓人感覺分外凄涼。</br> 直到——</br> “你們,該祭天了。”</br> 白衣劍修恍然是魔神降世,重瞳如墮閻羅,殺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br> 她知道,她的機(jī)會來了。</br> 一個(gè),能讓白紙染黑的機(jī)會。</br> 他來了,就注定走不了了。</br> 琳瑯微微勾唇。</br> 比起男主來,這個(gè)劍修男配的來頭藏得更深。他無父無母,不受血緣羈絆,是最適合斷情絕愛的修道者——誰敢給天道安排姻緣呢?</br> 是的,他就是天道爸爸。</br> 劇情有些蛛絲馬跡,琳瑯琢磨了好久想通。一個(gè)修道者,天生劍骨就是極致的厚愛了,又有一雙勘破人心的重瞳,誰敢有這么大的福氣?正所謂物極必反,他獨(dú)攬修真界最好的傳承血統(tǒng),也不怕折壽?</br> 縱然男主氣運(yùn)滔天,一樣要受到蛇身與魔功的壓制,最后還鐘情了一個(gè)普通到什么武功都沒有又愛闖禍的人類女孩兒,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頭收拾爛攤子,得罪了不少尊者,擺明就是削弱他一統(tǒng)三界的實(shí)力與野心。</br> 玉無雪就不同了,他雖然對女主有好感,可是始終保持冷靜的姿態(tài),及時(shí)抽身,就像是隨便借了一個(gè)人體驗(yàn)愛情,醒悟之后立馬得道飛升,沒有半分留戀。</br> 嘖,真是無情的天道爸爸。</br> 琳瑯眼眸笑意加深,他無意識注意她,進(jìn)而喜歡她,無非也是命運(yùn)的牽引,像對女主那樣,要借她勘破情/欲的迷障。</br> 可是——</br> 當(dāng)真以為女魔頭的情劫,是這么好渡的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