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br> 四更已過,籠罩在夜色之下的街道一片寂靜。</br> 漸漸的,馬蹄聲由遠及近。</br> 在實行宵禁的期間,原本落了鎖的城門卻被人突然打開了。</br> 而在城門下,悄無聲息聚集了一支黑甲軍隊。</br> “不好了,有人——”</br> “咻——”</br> 尖銳的箭頭猶如閃電般掠過,刺破血肉,洞穿了哨兵的喉嚨。</br> “開始吧?!?lt;/br> 男人聲音淡漠,明滅不定的火光映照在他俊秀的臉龐上,眼眸幽黑一片,明明是清冷的,卻隱隱透出殺戮的味道。</br> “膽敢擋路者,殺無赦——”</br> 最后三個字,煞氣沖天。</br> 黑甲軍一路勢如破竹攻進了皇宮。</br> 后宮里立充斥著尖叫聲與求饒聲,鮮血淌過了榮華殿的玉階,海棠在凜冽的夜風中愈發妖艷。</br> “娘娘,外頭已經亂起來了,咱們還是找個地方避避吧,免得刀劍無眼,傷了您。”</br> 忠心耿耿的岫玉早早就找好了退路。</br> 作為后宮的眼線一姐,她手頭上有不少的情報,例如,榮華殿藏有一條通道直達皇陵,連魏帝都不知道。</br> 這位聰明能干的管事姑姑都不用琳瑯吩咐,自覺去踩點過了,還準備充足的干糧與水囊,足夠避上一個月。</br> 那樣,無論誰是這出博弈的最后勝者,她們都有充足的時間去考慮未來的選擇。</br> “可是走不掉了呢?!绷宅樰p笑著說,令岫玉一頭霧水。</br> 然而下一刻——</br> 殿門被緩緩推開了。</br> 夜涼如水,悄然蔓延進來。</br> 身后,沖天的火光映紅了整個蒼穹。</br> 血肉橫飛,尸骨滿地。</br> 他宛若天神一般降臨。</br> 這位年輕俊美的王爺一手抱著紅纓頭盔,鏗鏘一聲,將染血的長劍插回劍鞘,朝著殿里的人伸出手來。</br> 春風十里,不如他展顏一笑。</br> “虎兒,哥哥來接你回家。”</br> 小時候,無數次由她牽著手穿過大街小巷。</br> 這一次,輪到他主動。</br> 琳瑯將手放到他的掌心里。</br> 魏鈺握緊了她的手,滿是深情繾綣地說,“今夜可能會有點嘈雜,你再忍忍,到明天就好了。”</br> 然后,他會以江山為聘禮,正式迎娶他的皇后。</br> 他要她風風光光。</br> 成為天下女子最羨慕的對象。</br> “我想見見他。”</br> 琳瑯說,“我要親自了結?!?lt;/br> 那個“他”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br> 魏鈺幾乎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br> 只要她能出一口氣,痛快了,心中的郁結大概也會消散一些,說不定病情也會因此好轉。</br> 魏帝正被困在寢宮里,外頭有重兵把守。</br> 視線中,一對璧人聯袂而來,男俊女俏,真似一對神仙眷侶。</br> 魏帝的眼神微微凝住,面如沉水,“逆賊,朕平日里待你不薄,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造反逼宮!”</br> “便是反了又如何?”</br> 年輕王爺的唇角噙著一抹淡薄譏諷的笑意,“你難道不知道么,我想弄死你很久了?!?lt;/br> 若是魏琛能有幾分好好待她的心,他也不會走到今日這一步。</br> “你若是恨他,便殺了吧?!蔽衡曓D頭看琳瑯,“不必擔心,這一切都有我在擔著,你盡管發泄好了?!?lt;/br> 他既然愿意為她顛覆魏氏的江山,弒君,也不過是寫多一條罪名。m.</br> 遺臭萬年,又怎樣?</br> 只要她高興!</br> 魏鈺將自己腰間的佩劍取下來,毫無防備的,雙手奉給了琳瑯。</br> 女人隨手拔出了劍,刃上折射出冰冷的光。</br> 緩緩地,她將劍尖對準了魏帝的胸膛,只消一寸的危險距離,便可插入胸膛,鮮血淋漓。</br> “唰——”</br> 陡然間,劍鋒一轉,抵住了另一個人的喉嚨。</br> 觸目血紅。</br> 魏鈺睜大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br> “你……”</br> 那個跟他說著以后要合葬的人,此時,卻對他刀劍相向!</br> 一股寒意滲透了四肢百骸。</br> 所以,從頭到尾,她一直在騙他?</br> 原本癱坐在椅子上的魏帝突然站了起來,哈哈大笑。</br> “魏鈺啊魏鈺,枉你聰明一世,到頭來,還不是朕的手下敗將!可笑,難不成你還真以為,瑯兒會喜歡你?”</br> 帝王拍了拍手掌,外頭候著的侍衛立刻走進來。</br> 他沒有反抗,只是直勾勾看著琳瑯,眼珠子全是血絲。</br> 直到被拖下去,再也看不見了。</br> 琳瑯收回了劍,熟練別入劍鞘之中,收斂起那濃烈的血腥。</br> “這些天,真是多虧愛妃了。若不是你提早告訴我魏鈺那廝要造反,羽林軍估計會被打得措手不及呢?!蔽鸿⌒χf。</br> “陛下過獎?!?lt;/br> 琳瑯淡淡地說,“這一切都是陛下部署有方,臣妾不敢居功?!?lt;/br> 帝王略微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她這種生疏的語氣,就好像自己是個外人一般,將君臣關系劃分得涇渭分明,不可逾越。</br> 難道,她還在生氣?</br> 氣他納了馮思思為妃?</br> “朕知道委屈你了,等珍妃身體痊愈,朕再好好看你?!彼麧M是愛憐的語氣,伸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br> 琳瑯偏開頭,耳邊的墜子輕晃著,打在他的手上,略有一絲痛意。</br> “別碰我?!?lt;/br> 她眼神冷漠。</br> “我嫌你……臟呢。”</br> 朱紅的薄唇微掀,吐出一個令君王愕然的字眼。</br> 爾后,她轉身離開,猩紅的裙擺一路迤邐,掠過地上的血跡,在清冷的月光下越發顯得幽艷鬼魅。</br> 魏琛微微暗了眼神。</br> 這一夜的逼宮,魏帝以慘勝告終,所以他不得不著手處理起后續的爛攤子。</br> 對于罪魁禍首,即便是他的弟弟,魏帝也不會手軟,一杯毒酒送進了牢房。</br> 魏王看著面前的精美食盒,輕笑了一聲,“怎么,他還這么好心,讓我當個飽死鬼嗎?嘖,真是看不出來呢?!?lt;/br> 送飯的獄卒不敢隨意應他的話。</br> 潮濕陰暗的牢房之中,一身素衣的落魄公子宛如無暇的美玉,風姿俊朗,光華照人。</br> 可惜了。</br> 謀反是死罪呢。</br> 這樣芝蘭玉樹的公子卻要死于這等骯臟之地。</br> 獄卒有些不忍地說,“快吃吧,等會人就來了。”</br> “好,多謝小哥。”</br> 魏鈺等人走了,才打開食盒。</br> 他怔住了。</br> 從入獄到現在一直淡定從容的王爺,突然像小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嚇壞了守值的獄卒。</br> 里面是一碗長壽面。</br> 碗身繪著兩個穿著紅色肚兜的胖頭娃娃,一男一女,兩小無猜,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br> 卻是再也回不去了。</br> “放我出去!我要見她!”</br> 男人瘋狂撞著欄桿,甚至想要徒手撬開,指甲都被剝落了好幾個,在鐵門落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血印。</br> 無論獄卒們怎樣勸他,就是冷靜不下來。</br> 他們甚至考慮要不要將人打暈。</br> 直到,獄里來了一位客人。</br> 來人披著素白的斗篷,臉龐也被嚴嚴實實遮掩著,繡著珠花的鞋頭在裙擺下若隱若現。</br> 那野獸一樣發狂的男人突然就噤聲了。</br> 他愣愣看著向這邊走來的人。</br> “你們先出去?!?lt;/br> 對方出示了一枚令牌,獄卒們不敢違命,立即走得干干凈凈,頓時整個空間里只剩下兩人。</br> 玉石一般細膩的手從斗篷里探出來,解開了牢房的枷鎖。</br> 他顫抖著,掀開了來人的頭兜。</br> 遠山如黛,唇若涂朱。</br> 是他青梅最美的模樣。</br> “面快涼了,趁熱吃吧,我特地煮給你的呢?!?lt;/br> 她牽著人坐下,底下墊著枯草。</br> 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言語能力,只能呆呆傻傻地看著她。</br> 是做夢嗎?</br> “看起來還沒動筷呢?是我煮的不好吃嗎?”</br> 她有些苦惱端起了碗,用筷子夾了一些,想放進檀口中仔細品嘗。</br> 魏鈺立馬將碗搶了過來,毫無形象的,大口大口嚼著湯面,含糊不清地說,“好吃,你做什么都好吃!這是我吃過最好的面了!咳咳咳!”</br> “你慢點兒,沒人跟你搶?!绷宅樣檬謸嶂暮蟊?,順著氣兒。</br> 霧氣升騰起來,模糊了他的臉。</br> 眼淚一顆顆掉進碗里。</br> “好吃,真好吃!”</br> 男人反反復復說著這一句話。</br> 沒一會兒,湯見底了。</br> 他仰頭全喝干凈了。</br> “別動,你看你,弄得到處都是?!?lt;/br> 琳瑯拭去他唇邊的湯汁。</br> “是、是嗎?”</br> 這位權傾一時的王爺傻乎乎笑了,特別傻的那種。</br> “困了嗎?”</br> “有點?!?lt;/br> “那躺下吧,舒服點。”</br> 琳瑯拍了拍自己的膝蓋。</br> “好?!?lt;/br> 他乖乖照做了,將腦袋枕在她的腿上。</br> “虎兒。”</br> “嗯?”</br> “沒什么,就想叫叫你?!?lt;/br> 細長的手指溫柔梳理他的鬢發,琳瑯垂著眼,看著人慢慢地合上了眼。他臉上掛著猶如孩童一般天真幸福的笑容,像是做著一個美夢,嘴角卻溢出了血。</br> 越來越多。</br> 滴滴答答,順著臉頰流進了耳廓。</br> 一路淌到了琳瑯的紅裙上。</br> “傻瓜,怎么又哭了呢?!?lt;/br> 她嘆息著,輕輕吻上他的眼皮。</br> 好夢。</br> 作者有話要說:俺看了一下評論區,好像虐到了一大片呢,不怕,明天出甜番治愈你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