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騷動傳進了老爺子的耳中。</br> “他還真敢帶小情人回來?這個逆子!”</br> 商紅芳陪著老爺子應酬,一聽這話,整個人往旁邊晃了晃,被機靈的侍者扶住了。</br> “爸……”女人面色黯然,仿佛已經忍受不了這種侮辱,哀求道,“要不,要不我還是回避一下……”</br> “回什么回!你還能不能有點骨氣了,啊?”老爺子的拐杖狠狠敲擊地面,怒氣沖沖,“帶老子過去,老子今天要教訓孽障!”</br> 侍者低著頭引路。</br> 女人惴惴不安跟著老爺子走。</br> 等看清了來人,老爺子跟商女士愣在當場。</br> 很多人是第一次見到陸董事長的女伴,富有古典美的長相,柳眉櫻唇,身段裊娜,一顰一笑皆是名媛風范,顯然出身顯貴。而對于名義上的“陸太太”,他們其實很少見到,多數是從自家太太嘴里聽到的,陸董事長從不帶這位“正妻”出席任何活動。</br> 兩者地位懸殊,人精似的家伙一眼能看明白,大家默默的不出聲。</br> 他們參加宴會的目的很明確,即使不能得到董事長的青睞有加,起碼也要在對方心目中留下痕跡,有了基礎,日后才好談合作。</br> 如果說了什么不得體的話,惹得正主惱怒,一切努力就付諸東流了。</br> 商紅芳驚得后退半步,死死盯著女伴的臉,她頰邊晃動著殷紅的影子,不似之前的婉秀清麗,像是換了個人。商紅芳一直認為自己這個兒媳“裝”得很,天天穿白裙子,以為天仙下凡,男人都會圍著她轉。還仗著自己年輕,不施粉黛,連首飾都很少戴,要么就是珍珠要么就是翡翠,好像全家上下只有她一個人“低調”。</br> 女人敵視同性,不外乎美貌氣質華服首飾上沒辦法占到優勢。</br> 令人尷尬的是,商紅芳為了今天的重要時刻,咬了咬,把自己壓箱底的一套紅寶石首飾拿出來了,耳墜、項鏈、手鏈等,一樣都沒放過,配上她這套黑色低領晚禮服,淋漓盡致展示了成熟女性的知性優雅。琳瑯戴著一對鴿血紅寶石耳墜,僅此一樣,就壓下了商紅芳所有的艷光。</br> 當然,琳瑯是刻意為之。</br> 年輕女郎的眉眼之間的天真與風韻自成一派,詮釋了人間富貴花的美麗多情。</br> 微妙的氣氛在場中流轉,最先打破僵局的還是老爺子,臉色極其難看,“陸語冰,老子看你是得了失心瘋!”</br> 連名帶姓地吼人,老爺子的憤怒可想而知。</br> 老爺子之前曾經想過,這臭小子不沾女色多年,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妖精勾得他蠢蠢欲動,拋開立場與成見,老爺子還挺想見見這位收服猛獸的女勇士。然而現在看來,何止是小妖精啊,分明是他整個人鬼上身,被魑魅魍魎招了魂,連自己的兒媳婦都敢下手!</br> 以前好歹是個屬性正常的人渣,現在就只剩下渣了!</br> 老爺子完全不相信他兒子只是單純挽著兒媳婦的手,他在電視上又不是沒見過混球兒子跟其他女士的挽手!男人基本是伸出一只手,讓對方扶著,兩人的身體相隔半臂遠,如同隔著一道遙遙的銀河,陌生禮貌得令人發指。</br> 而現在呢?</br> 男人的手臂親密挨著女伴的肩膀,擁著人的姿態透出強勢的占有欲,就差沒把“斯文禽獸”四個字刻在臉上了。</br> 他大大方方給眾人表達自己的意思。</br> 你看,這便是我的太太,陸家獨一無二的女主人。</br> 陸語冰聽見老爺子的咆哮,面色不改,他甚至沒說什么解釋的話,輕描淡寫介紹一遍,“陸老先生,商女士,這是我的結婚對象,性子比較安靜,如果你們沒什么事,不要輕易打擾她?!?lt;/br> 老爺子氣笑了,恨不得當場給孽子表演個心臟病發。</br> 可惜這樣的招數用得太多了,家庭醫生每回檢查,都說老爺子心臟比旁人還要健康,陸語冰就在一旁聽著,表情淡漠得令老爺子隱隱心虛。</br> 不過老爺子現在完全沒有心虛的感覺,做錯事的又不是他!</br> 他中氣十足地咆哮,“如果你還要臉,就給老子滾出去反?。〖t芳給你生了兒子又生了女兒,你好意思背著她找別的女人嗎?我陸家絕不容許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存在!”</br> 老頭子生氣起來,是不會在意周圍有沒有人的,他被高高捧起慣了,根本不覺得丟臉。</br> 陸語冰的眼神漠然,張揚著冷血,然而他的理智實在是駭人,沒有被辱罵后的情緒波動,完全的風平浪靜。</br> 眾人聽見陸董事長平鋪直敘地說,“陸老先生,我想你弄錯了兩件事。一,商女士她盜精子生育,我沒有告她告到傾家破產,這是商家祖宗積德了。二,你不會忘了,你自己出軌成癮,氣死了你妻子,連每個月五百塊的撫養費都付不起。所以,請收斂你對我指手畫腳的行為?!?lt;/br> 他們面面相覷。</br> 這……狗血劇都寫不出的劇情。</br> 他們似乎可以理解陸董事長常年性冷淡的病因了。</br> “陸老先生,我把你供著,不是因為你的父親身份,也不是我良心發作,而是我要時刻提醒自己,正是有你這樣吃喝嫖賭的廢物,才有我今日出頭之日。關于你的教訓,我絕不重蹈覆轍?!?lt;/br> 陸語冰甚至沒把一點目光施舍給旁邊的商紅芳,對著臉色青白的老爺子下了最后通牒。</br> “我呢,商人本性,希望廢物要有廢物的樣子。如果你非要攪合我的事情,現在,請你離開我名下的房子。</br> “至于你是睡大街,還是睡在你老相好的床上,這些事情,抱歉,恕我并不關心?!?lt;/br> 色厲內荏是老爺子的真實寫照,他年輕時候都能被七八歲的陸語冰逼得跳腳,如今年紀大了,什么沒學會,就學會了貪圖享樂,更不敢跟人對著干了。</br> 老爺子的底氣一下子就弱了,“你這是六親不認,要遭雷劈的……”</br> 他看了商紅芳,嚅動著嘴唇,想說又不敢說。</br> 老爺子知道陸語冰狠起來,是真的會把他扔到大街上自生自滅的。這是老爺子斷了一條腿得到的經驗之談。當時他看著年輕兒子蒸蒸日上的公司,心也癢癢了,又被孤朋狗友攛掇著,自覺是董事長的唯一親爸,就想撈個風光的總裁當當。</br> 然后老爺子被教訓了一堵,有人堵在路上,塞了臭襪子,套了麻袋,不偏不倚,敲斷了他左腿。盡管不是陸語冰動手的,但他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在病房里冷笑踢著老爺子另一只完好的腿,“記好了,姓陸的,你再敢碰我的東西,下次我去墳場探望你的墓碑照片?!?lt;/br> 年輕的總裁爸爸是眾人眼里的小病爺,也是老爺子最害怕的瘋癲兒子,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囂張得要命,六親不認不是說說而已。</br> 老爺子抖著左腿,似乎想起了記憶中那種痛不欲生的可怕情緒。</br> 急轉直下的情節讓眾人不知所措。</br> 他們是旁觀者,當然不好插手旁人的家事,但老爺子看著狀態就不太對,再被董事長刺激下去,說不定就一命嗚呼了,喜慶現場馬上就要變血案現場了。</br> 但他們又有什么立場勸說董事長呢?</br> 誰叫老爺子的本質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球,從來沒盡過養家的責任。至于他出手大方,熱衷于慈善事業,那錢是哪來的?老爺子結婚時被老婆養,老婆死了又有兒子頂上,竟是沒受過多少苦。</br> 眾人這么回憶一遍,一點點的同情心頓時轉移到了陸董事長的身上。</br> ——但對方美人在懷,顯然不需要他們的同情。</br> 女伴不知何時改變了挽臂的姿勢,一路滑下,手心捂住了男人微微凸起青筋的手背。比起男性寬大硬骨的手掌,琳瑯的手指細長精致,沒辦法裹住對方整個手掌,只能抓住他的指尖,傳遞她的安撫之意。</br> 這本是很平常又很細微的一個動作,琳瑯做起來自然極了,人們也覺得理所當然,沒有過多關注。</br> 然而,就是有那么無聊的人,看著兩人的手指還研究起來了,于是他在第一時間捕捉到性冷淡患者陸董事長的騷操作。</br> 男人自然而然反握住琳瑯的手,撓了一下柔嫩的掌心,趁著女方愣神的時機,趁虛而入,十指交扣,指縫緊緊卡著,毫不掩飾男性的獨占欲。</br> 商紅芳也看到了董事長的表態,不由得慌亂起來,她哪里想到陸語冰如此強勢,連老爺子也壓不住他。她往人群里掃了一圈,商家的人也在,神情慘淡,目光也是躲閃著,他們完全沒有膽子敢對上董事長。商家原本是一頭精明的惡犬,依靠著主人才能趾高氣揚,橫行無道。</br> 現在主人要來秋后算賬了,他們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恨不得跟商紅芳撇清關系,又怎么會湊上去替她出頭?</br> 商家的人暗罵,商紅芳這個廢物,二十多年還栓不住一個男人,還讓人翻了舊賬,掀了他們的老底。</br> 商紅芳面對眾多雙看好戲的眼,心逐漸下沉。</br> 她深吸一口氣,沖著樓上大喊,“靈靈!慕深!你們出來!你們的媽媽要被爸爸逼死了,你們準備好給我收尸!”</br> 她打算撕破臉了,最起碼也要咬下男人一塊肉!</br> 他既然無情無義,她就一不做二不休!</br> “噠噠噠——”</br> 最先跑下來的是陸寶靈,她提著一身漂亮的粉色裙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母女倆心有靈犀,陸寶靈也知道這是她們最后一搏了,越狼狽越好,這樣她們得到的“安撫費”才會更多!陸寶靈用這招在老爺子那里得到了好處,這下如法炮制,演技更加爐火燉青,讓人看得心都一抽一抽的。</br> 曾經多么驕傲的小公主,現在被糟蹋成什么樣了?</br> “媽,不要——”</br> 陸寶靈撲到她媽身上使勁地哭。</br> “爸爸,求你,求你放過我媽,她好歹跟著您那么多年啊……”</br> 下一刻她瞪圓了淚眼。</br> 人群之中伸出了一只手,抓起了琳瑯的手臂,將她帶得踉蹌后退。</br> 直到撞入一個清瘦纖弱的胸膛。</br> 對方胸前骨頭太細又太硬,尖銳的棱角戳得她臉頰生疼。</br> 琳瑯穿著細細的高跟鞋,本能抓著他的腰穩住自己,隔著一層襯衫衣料,極低的低溫傳來,是凝了冰珠的冷飲握在掌心的冰涼。</br> 他洗了一個冷水澡。</br> 涼絲絲的氣息涌進琳瑯的肺腑。</br> 冷得她直打哆嗦。</br> 哥哥發尾還是濕的,冒著寒氣,以致于□□的衣領也濕軟了一片,半透明,不經意勾勒色氣的輪廓。</br> 他抱著她,像是一條冬眠的冰蛇盤在她身上。</br> “這是什么?”</br> 陸慕深摸到了她指節上的突起部分,倏忽扯起手,放到眼前。</br> “……戒指?”他輕聲地問。</br> 他失神著。</br> 這不是他們的婚戒。</br> 琳瑯后背被他箍得發緊,近乎窒息。</br> “我很難過,我該怎么辦呢?”</br> 哥哥的臉龐蒼白清癯,眼睛是凉的。</br> 他說著難過,可她聽到的心跳聲是平靜的,緩慢的。</br> 如同腐池里的死水。</br> 他一寸寸地摘掉了她手上的戒指。</br>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菌感覺最近已經失去女朋友的寵愛了,嚶嚶嚶……</br> 爭取多掉更,大概能恢復隔日一更?我盡量吧。因為作者菌抽出的時間只有晚上,如果超過凌晨兩點了,就不要等了,畢竟第二天還要上班,大家也要早點休息呀。</br> 希望能……能,嗯,一展雄風。</br> 假如以后作者菌熬夜頭禿(爆哭)了,女朋友記得愛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