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鴻,你那邊怎么樣?”</br> “截止至11點59分,共收到了71893份自愿申請書,服務器還好,沒有崩潰。”</br> “霧草,才一個小時,都過萬了嗎!”</br> “他們是不是沒看自愿書那一行“安全協議”啊?為了玩游戲不要命了——”</br>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工作人員非常自覺起身,咳嗽一聲說,“我要去喝咖啡,誰要來點什么嗎?”</br> “我要可樂跟炸雞!”</br> “檸檬蘇打吧,唔,再來一份小蛋糕。”</br> “也幫我帶杯黑咖啡,我快困死了!”</br> “滴滴——”</br> 網頁又跳出一個提示。</br> 黎驚鴻端著水杯,轉頭去看,一口水差點噴出來。</br> “老大!”</br> 他往對面喊了聲。</br> “怎么?”</br> 男人抬起一對黑眼圈。</br> “裴蕩提交了自愿書。”黎驚鴻言簡意賅,“就剛剛。”</br> 這句話猶如投入靜湖里的石子,眾人紛紛跑過來圍觀。</br> “這個IP地址沒錯的話,就是裴蕩在的深航大學啊!”</br> “不會吧,是不是同名的啊?”</br> “這哥們的勇氣也太牛逼了,要是我都有終生陰影了,估計這一輩子不敢碰游戲!”</br> GP老大有些不可思議。</br> “這小子還沒被莉莉絲虐夠啊?!”</br> 這里是GP新總部大廈,他們研發出的戀愛AI游戲《God’sPrank》列入了國家十大研究項目當中,為了“窺測異世界的文明與科學的發展軌跡”,國家聘請原班人馬,著手打造第二次公測運營,看看能不能再度鏈接上莉莉絲所在的“異時空”。</br> 與第一次的賺錢做游戲不同,這次是正兒八經的國家科研項目,工作人員都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光榮晉級“科研工作者”。</br> 因為裴蕩這一份自愿書,整個運作部鬧得兵荒馬亂,甚至開了一場遠洋專家會議。</br> 他們最終拍板決定,由人設師黎驚鴻親自出馬,講明利弊后,再任由對方自我選擇。</br> 黎驚鴻帶著公文包,坐了一趟飛機,到達裴蕩所在的深航大學。</br> 九月的陽光尚且猛烈,黎驚鴻有些懊惱自己沒有帶傘,這下要曬脫一層皮了。</br> 剛進校道,他一眼就看到了人。</br> 那個男生有著遠超于同齡人的強大氣場,黑發剪得短而凌厲,一身鮮紅球衣濕了上半身,臂彎抱了顆半舊不行的籃球,長腿走路如疾風。旁邊發出女生們的驚呼,她們躲在教學樓里偷拍著人。</br> 男生毫無察覺,或者是,根本也不在乎,他撩起球衣,抹了把熱汗淋漓的臉,往宿舍樓走去。</br> “裴先生,等等——”</br> 他聽覺敏銳,黎驚鴻才剛出口,一雙妖孽般的丹鳳眼掃了過來,微微瞇起。</br> 裴蕩主動走近他,氣勢極盛。</br> “談談?”</br> 倆人去了附近的學生咖啡廳。</br> 黎驚鴻略感不自在。</br> 他在工作室待久了,天天加班加點,也很久沒有接觸過大學生這種青春鮮活的群體。他習慣掃視了一圈,咖啡店以女仆為主題,女服務生們穿著典型的黑白蕾絲女仆裝,小腿纖細雪白,洋溢著活潑朝氣。</br> 這個店百分之八十的顧客是年輕男學生。</br> 黎驚鴻心道,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心中的王道都差不多,不是女仆裝,就是兔女郎,更清純一點,可能就輪到水手服了。他于是把目光轉移到面前的男學生面前,他呢,為什么不喜歡這些真實的、清純的、以他的本錢追起來可能也不費勁的女孩子,反而要一頭扎進虛擬游戲的戀愛角色?</br> 不,他的描述不夠準確,對方并不是虛擬角色,而是來自一個他們曾經記載過的,又無法真實觸摸的時代。</br> 神。</br> 一個聽起來就生出遙遠距離的詞語。</br> 設身處地地想,黎驚鴻覺得自己要是像裴蕩那樣,陷入神的惡作劇中,恐怕都逃脫不開那種毀滅性的極致占有。</br> 而再重來一次,他會選擇遠離。</br> 黎驚鴻琢磨不透這個男學生。</br> 從每場直播回放來看,他是一個聰明、冷靜、理性、決絕又有些冷血的角色,他跟奉獻型的人格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反而在一舉一動中,呈現出掠奪型人格的跡象。黎驚鴻做出的兩個高難度的古代人設都被裴蕩攻陷,根據專家的分析,發現他有著驚人的謊言天賦,對人類的情緒游刃有余。</br> 所以,玩家裴蕩提交的自愿書,就好比一個悖論,違抗了他一貫的行為動機。</br> “你們的咖啡,慢用。”</br> 女仆少女端上來兩杯飲料,一杯是熱巧克力,一杯是意式濃縮咖啡。</br> 熱巧克力是黎驚鴻叫的。</br> 黎驚鴻驚了一下,“你不是不喝苦咖啡的嗎?”</br> 他來之前基本把裴蕩公開的資料掃過了,大二,二十歲,就讀深航,計算機軟件工程專業,戰爭類游戲的資深中毒者,最喜歡的飲料是牛奶,除此之外,基本不碰煙酒茶,苦咖啡也在黑名單里。</br> 不過這人學習的本領很強,就吸血鬼那個副本,他迅速學會了抽雪茄跟喝紅酒,偽裝得沒有一絲破綻,最終挑撥十三氏族,反殺歹毒的吸血鬼們。</br> 裴蕩指骨細長,輕敲著咖啡杯,似笑非笑。</br> “看來黎先生來之前,是做了一番功課。”</br> 兩人相差七歲,然而面對一個大二在讀的學生,黎驚鴻莫名感到壓力。</br> 男學生身體往后一仰,靠著椅背。</br> “我就開門見山,我要當《God’sPrank》的自愿者,重新對接第四體系的惡魔盛典。我也不瞞你,我的確是為了莉莉絲去的,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會存在,但我,還是想要,試試。如果你是來勸說我放棄的,那就不必了,我成年了,會為我自己的人生負責的。”</br> 哪怕一次就好。</br> 裴蕩握住掌心,完全堵住了黎驚鴻想要說的話。</br> “對了,我轉專業了。”</br> 他又輕描淡寫地扔出一句。</br> “生命智慧科學。”</br> “什么?”</br> 黎驚鴻被這個轉折猝不及防驚住了。</br> 第六太陽紀AI智能發展迅速,衍生出了不少相關的專業,而生命智慧科學,就是研究數據體與生命體的相似、共存、繁衍等問題,由于其特殊性,門檻設得也很高,像深航大學,也僅有一個班,班上才八個學生,現在來了裴蕩這個天賦卓絕的插班生,一下子就成了教授們的寶貝。</br> 裴蕩算得上是轉專業的第一人了。</br> 其他人轉專業,不說經過漫長的時間拉鋸戰,跑斷了腿搞各種手續,有的不符合標準,所有的準備全打了水漂。而他準備三天后,上午直接找上了校長跟教授,到了下午,兩個教授陪著他轉了專業,還跟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們見了面。</br> 他空降得太過突然,引起了實驗室某些人的排斥,而裴蕩全然不在意。</br> 電光火石之間,黎驚鴻想到一個荒謬又恐怖的念頭。</br> 他差點沒打翻手邊的熱巧克力。</br> “你、你該不會是想要在現實中喚醒莉莉絲吧?”</br> 換成之前的裴蕩,早就送他一句“有何不可”,然而他經歷了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骨子里雖然仍是囂張叛逆的血液,卻內斂謹慎了不少,只淡淡地說,“我才剛入門,很多都不懂,現在說這個,為時尚早。”</br> 所以你他媽是來真的?你他媽的是瘋了嗎?</br> ——黎驚鴻的眼神傳達出這樣的意思。</br> “我沒瘋。”</br> 裴蕩飲了一口咖啡,舌尖蔓延苦澀,清楚提醒著他,這是他的世界。</br> “相反,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看向窗外,“有人說過我,是渺小的生靈,脆弱到不堪一擊,虛偽、傲慢、自負,以及,懦弱……”他又笑了下,“的確是沒錯的,我的腦子長得太聰明了,愛自己更勝過愛別人。”</br> 他更強大、堅韌、英勇,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br> 這一次,他會親手——</br> 抓住他的光。</br> 黎驚鴻有些恍惚喝完了熱巧克力飲料。</br> “飛機票很貴吧?”</br> “……啊?”</br> “那這一頓我請你。”</br> 對方說著起了身,走向柜臺,態度理所當然,讓黎驚鴻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br> 這個大學生才二十歲出頭,他卻有一種跟政客對話的感覺。</br> 完完全全,被對方牽著走。</br> 裴蕩到了柜臺,取出手機,嗓音冷淡,“一共多少?”</br> 女生戴著貓耳,臉頰紅撲撲的,“那個,濃縮咖啡是我請的,裴,裴學長,我能加你嗎?”</br> “不用,我有女朋友,不加,別做沒意義的事。”</br> 他眉頭都沒皺一下,重復了一句,“多少?”</br> 女生足足愣了三分鐘,眼圈發紅,啪嗒掉著淚珠子,小聲地說了一個數字。</br> 裴蕩付完賬,跟黎驚鴻一起出去了。</br> 服務生們連忙過來安慰前臺妹子。</br> “別哭了,這么拽的男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找一個更乖的!”</br> “裴神不是沒有女朋友嗎,怎么冒出來一個?”</br> “誰知道呢,唉,他真的超級難追的,跟女生說話都冷冰冰的,估計是個GAY吧,還是算了吧。”</br> 裴蕩沒理會這些校內傳言,他搞定黎驚鴻之后,做起了自己的準備工作。</br> 他發現自己匱乏得可憐。</br> 他這具身體年輕得過分,才二十歲,人生經歷嚴重不足,面對一個時代和王朝,他就像蒲公英一樣,風一吹就散了,單薄得難以支撐。盡管他在別人眼中,是名校出身的高學歷,又有揮霍不盡的金錢,經濟頭腦也不錯,但是,比起能給她一個天堂的造物主,他不夠資格,遠遠不夠的。</br> 他極度缺錢,缺時間,缺學識,缺人脈,缺精力。</br> 但好在,他的天賦彌補了這些不足。</br> 裴蕩忙到飛起的一個星期五,他接到了黎驚鴻的電話,有專人上門體檢,并且從A到F劃分了玩家的身體素質。</br> 十月份的某天,《God’sPrank》第二次公測開始了。</br> 專家們提議維持原狀,所有玩家的游戲過程都是全程直播。</br> 999個賬號有712個賬號是沖著惡魔盛典的莉莉絲去的。</br> 裴蕩也是712個賬號的其中之一。</br> 他沒有第一時間進去,而是用旁觀者的身份,率先看了這些相關者的直播。相較于裴蕩之前的“驚險鐘樓相遇”,他們的畫風正常了很多,來到了一處中世紀的王國,處處是風情強烈的哥特風建筑。</br> 他手邊還有另外一部手機,保持跟人通話。</br> 作為內部游戲的首席人設師,黎驚鴻被裴蕩給收買了,給了這樣的情報:“我問過他們了,這個王國背景才是我們最初的設想,玩家是需要經過抽絲剝繭的過程,才能找出莉莉絲的存在。裴蕩,游戲畫面正常了,我覺得那個莉莉絲不會再出現了。”</br> 裴蕩牙齒緊緊咬著吸管,“再等等。”</br> 不止是“那個莉莉絲”沒出現,他們幻想中的“這個莉莉絲”也沒出現,玩家扎堆在一起,猶如無頭蒼蠅,亂轉了半天,除了令人驚嘆的王國風貌,什么有用的情報都沒發掘出來,讓觀看直播的云玩家大呼無趣。</br> 裴蕩買了投影儀,從七百多個直播中篩選出最有價值的前十名,分窗口切換觀看。</br> 他極富耐心的,邊看邊做筆記。</br> 當他的觀看時長達到了一百七十二個小時,事情出現了轉機。</br> 玩家百無聊賴在街道游蕩,他反而從一個漁民的口中聽到一個情報,說是夜晚出海捕魚,偶遇狂浪,發現海邊竟然顯出了一鉤彎月,與天上的圓月同時出現。</br> 漁民繪聲繪色描述著那鉤彎月的樣子,淡藍色,像是螢火一樣的光,朦朧,神秘,極具傳說色彩,仿佛垂下了一扇龐大的黑色的翅膀,墨一般地掠水而過。</br> 圣潔與邪惡并存,如同神跡降臨。</br> 裴蕩啪的一下扔下耳機。</br> 時機成熟。</br> 第六太陽紀2091/10/27/01:00。</br> 他進入了游戲當中。</br> 玩家初始投放地點是在王國的邊陲小鎮,裴蕩到的時候,玩家基本都走光了,他無所謂扯了扯自己的領口,直接丟出一張教皇兌換卡。</br> 【全服公告:你信奉真理,你引導民眾,你是破開迷霧的利劍,恭喜全球華夏洪荒賽區第1號玩家裴蕩,正式加冕為烏徹教廷第七代教皇,愿你帶領帝國走向成熟廣闊的天地!】</br> 玩家們:“???”</br> 這股濃烈罪惡的金錢味道是什么意思?</br> 【臥槽???一毛不拔的裴神氪金了???】</br> 【教皇人物兌換卡?霧草這是傳奇級啊!】</br> 【瘋了瘋了這才開局半個月啊要不要這么猖狂其他人還怎么玩?!】</br> 一支騎士隊風塵仆仆過來迎接他們新上任的教皇大人,對方俊美年輕得過分,他們呆滯了好一會兒。</br> “你,下來,我要你的馬。”</br> 騎士長連忙遵從。</br> 裴蕩抓住韁繩跟馬鬃,左腿蹬住馬鐙,快速沖上馬背,感謝他學的亂七八糟的技能,這下騎馬派上用場了。</br> “我有要事稟報陛下,你們跟上!”</br> 他雷厲風行返回烏徹教廷,換了身教皇服飾,進宮去見了帝國主宰。當玩家們還在猜測裴蕩的氪金原因,他拿到了一份出海令,領著精通海術的騎術軍團,抵達那個出現傳說的地點。</br> 炮船出海,橫行七夜。</br> 直到第八夜,一聲尖叫打破夜的寂靜。</br> “月亮!兩個月亮!”</br> “快!通知教皇大人!傳說出現了!”</br> 裴蕩忙完實驗,疲憊不堪剛進入游戲,瞇了沒一會,便被士兵推醒,他快速穿上制服,連翡翠紐扣也來不及扣上,敞著胸線與腹肌跑到甲板。</br> 天上是一輪清冷的圓盤,而在不遠處,掛著一鉤淡藍色的彎月,一扇黑色羽翼從中垂下,那尾羽浸入海水中,漆黑連成一片。</br> 安靜、憂郁、死一般的沉寂。</br> 裴蕩捂住了發緊的胸口,呼吸快要窒息。</br> 不會錯的。</br> 絕不會錯的。</br> 那是莉莉絲。</br> 他的……神。</br> “嘭——”</br> 水花濺起。</br> 不顧眾人的阻攔,他義無反顧跳下了船,游向了那扇黑色羽翼。</br> 海水是冷的,他竟不覺得疲倦,精力充沛地,游到了那輪彎月。</br> 光芒頓時將他籠罩。</br> 羽毛是濕滑的,他緊張抓了好幾下,生怕薅禿了他的天使。</br> 順著翅膀的脈絡,他小心翼翼爬了上去。</br> 這才看清原貌——</br> 她變“大”了。</br> 裴蕩的人類身軀只有她指甲蓋大。</br> 他傻了一會兒。</br> 墮天使背對著他沉睡著,黑發繾綣,羽翼垂落,后背如珍珠光滑,脊骨優美,到了腰間才看見細長的帶子。裴蕩恨不得給這妖精織上一床大被子,把人蓋得老老實實的,遮掩任何乍泄春光。他脫了長靴,抓著那條黑色帶子,艱難爬上了她堪比山峰的腰。</br> 三十分鐘后,他蕩到了她的臉邊。</br> 她在睡著,睫毛細長,呼吸平緩,眉心有一絲不安。</br> 神在憂慮什么呢?</br> 他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頰,低低喚了一聲,“莉莉絲。”</br> 我來了。</br> 又一次,回到過去。</br> 來到了你的世界。</br> 你怎么還在睡呢?你夢見了什么?里面……有沒有我?</br> “人類,又是你。”</br> 造物主的聲音無處不在。</br> 裴蕩不顯慌亂,“能否告訴我,她目前是什么狀況嗎?”</br> 造物主沉默片刻。</br> “從人間回來后,她陷入了沉睡。”</br> 裴蕩心臟微微一疼,迫切地問,“我能做什么?”</br> 一陣光影扭曲,路西法從漩渦中走出來,血瞳凝視著他,“人類,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br> 裴蕩垂下眼皮,“神有神的偉大,而螻蟻,也能做到神做不到的事。”他語氣堅定,“告訴我,我能為她做點什么。”</br> 月夜之下,造物主的胸膛發出低沉的笑,似譏諷,似不屑,又意味不明。</br> 一枚徽章飄到他眼前,太陽光澤,齒輪鋒利。</br> “這是時間的紋路,吾送你回到過去,你,找到她,喚醒她。等她清醒,捏碎這間光輪,就能回來。”</br> 路西法慢條斯理,“你最好小心點,像你這樣脆弱的人類,在神的國度活不過三日。”</br> 裴蕩握緊徽章,棱角壓得他掌心發疼。</br> “當當當——”</br> 鐘聲響起。</br> 天國由新天使誕生了。</br> 這位新天使有著溫順的淺棕色頭發,三十六翼,碧綠鹿眼,臉龐精致,還有點少年的嬰兒肥,由大天使長米迦勒殿下從人間親自接引上來。</br> 天國之父座下八大熾天使,皆在一百五十億年前誕生,而米達倫年序最幼,被視為弟弟一般的存在,得到了天使哥哥們的無數寵愛。</br> 便是神,也時常垂愛,召他進殿侍奉。</br> 米達倫善于記事,機敏善辯,富有智慧,是天國遠近聞名的書記官。同時他深得神的寵愛,不但負責看守神座,還成了人間的代表,當神將大自然借貸給人類,他便穿著那身耀眼精美的服飾,穿過伊甸園的淡紫色薄霧,下到人間,與他們簽訂契約。</br> 漂亮、善良、溫順、謙和,是天使們米達倫的一致評價,他像是林間晨曦下的芳草,充滿了清新與美好的氣息。</br> 因為廣為信賴,他甚至被稱為“小父神”。</br> 然而他們不知道,當他們的父神苦惱光暗不平衡之時,這位漂亮、善良、溫順、謙和的“小父神”抿了抿淺淺的梨渦,溫和地說,“父何需苦惱?光暗既然失調,那就讓一部分天使叛變。”</br> 神瞇著眼看他。</br> “依你之見?”</br> 少年俯首貼著地面,額心綴著水晶,折出精致的光。</br> “傲慢是路西菲爾的原罪,他統領天使軍團,帶來了破壞、遷怒、懲罰、復仇、死亡,樁樁罪名,都應處決。您何不創造絕世之貌,給她智慧與鮮花,以貪婪、嫉妒、**誘他。待他沉淪之際,再從人間宣召一個平凡少女,授她凌駕于路西菲爾之上的權柄。”</br> 裴蕩遮掩眸中晦暗。</br> “他必墮落。”</br> 這場密談是光輝晨星墮落的序章。</br> 七日之期后,又一位黑發新天使從天池誕生了。</br> 裴蕩翻開至高名錄,烙下一個名字。</br> 伊麗莎白。</br> 他是偉大的父神的耳目,卻又不動聲色,行走在黑夜之間,一手締造了眾神之父與路西菲爾的決裂。他還下到人間,扮演了一個善良好騙的老僧侶,用悲天憫人的口吻,說他應該去一個小鎮,與一個平民女孩成婚生子,破除永生的詛咒。</br> 他知道驕傲如路西菲爾,是受不了激的。</br> 果然,下一刻路西路西菲爾拔劍殺了他。</br> 頭顱滾到積雪。</br> “閣下,保重。”</br> 他瞬間抽出了神念。</br> “不。”裴蕩揉著唇肉,眼底蕩起笑意,“應該說,走好,不送。”</br> 他就冷眼看著路西法一步步走上不歸路,看他在光明殿如何弒神,又如何被他的姑娘厭棄。他特地送了地獄一批冥河紅花種子,花香里含有令神沉眠的成分,越濃烈越有效。直到,路西法造了水晶棺,沉睡在地獄不知名的深處。</br> 他去撬了棺材板,將其中閉眼的女人摟了出來。</br> “真好,你是我的了。”</br> 不枉費他籌謀萬般。</br> 他親了親她冰冷鮮紅的唇,“別急,等下就讓你醒來。”</br> 裴蕩抱著人走出了地獄深處,路過冥河,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取出一枚黃金徽章,放在嘴邊咬了下,“嘖,真硬。”</br> 他眉眼輕慢,隨手往后一擲。</br> “啪。”</br> “時間”跌進了象征了“死亡”的河。</br> 他斷了“未來的連接”。</br> 誰管神的國度崩不崩塌,而他只要她一人。</br> 現在就是最好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