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蕩脫離全息游戲。</br> 他的懷中仿佛仍有余溫。</br> 男生撫了一下心口,終有一天,他會讓她,真實地,睡在他的胸膛上。</br> 他醒過來后,打開電腦,跟GP設計師黎驚鴻連上線。</br> 【神的奴仆:那個世界的數據連上了嗎?】</br> 【黎:正在對接,很不穩定,專家組都在熬夜】</br> 【神的奴仆:我有個方案,需要找你們能做主的談一談,黎哥,幫我牽個線吧,這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出來】</br> 雖然他沒有明說,但黎驚鴻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事。</br> 這個月來,華夏玩家裴蕩,頭號氪金者,已經用他的謀略和實力,證明了他的存在價值——七百多號玩家如蒼蠅亂轉,唯有他能夠抓住機會,改變主線,與神的異世界產生共鳴。</br> 簡而言之,裴蕩把自己打造成了一把“鑰匙”,專家組若是想要解密神靈密碼,他將是不可或缺的關鍵一環。</br> 這是裴蕩跟國家項目專家的談判優勢。</br> 然而黎驚鴻心里則有些發憷,不知道自己引薦是錯還是對。</br> 這個大學生表面很正常,內心布滿愎戾的裂痕,執拗瘋狂,像是一個徹底殺紅眼的賭徒,為了最終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價。</br> 黎驚鴻第一次看直播看得心驚膽跳的,他感覺自己看的不是戀愛游戲,而是一場勾心斗角的血腥的愛情。</br> 當玩家裴蕩把造物主的“時間”扔進冥河,故事的主線陡然扭曲。</br> 觀看直播的人全傻了。</br>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意外結局,既囂張又瘋狂,好像神也只是人類手里的一個玩具。</br> 黎驚鴻無法拒絕裴蕩的請求。</br> 男生深諳政治家的法則,開出了一個讓他心動的條件——如果實驗成功,他那個因為車禍而變成植物人的朋友,也許能在游戲中重新“活”過來。</br> 他會是第一批的受益者。</br> 周六晚上,裴蕩跟他的導師坐飛機過來,跟專家們約在一家高檔餐廳見面。</br> 黎驚鴻作為牽線人,同GP老大一起做陪。</br> 而今晚的主角是一個十九歲的男孩子。</br> 隨著話題越來越深入,專家們對裴蕩的欣賞毫不掩飾,當場就想要從深航大學的實驗室挖墻腳。</br> 深航大學的導師嚴防死守,才沒讓裴蕩被搶走。</br> 兩家人開始談起了合作事宜。</br> 裴蕩的大戲唱完,導師開始下場。他也很乖順地陪著,像一只收斂爪牙的猛獸。</br> 談到深夜十一點,合作意向達成。</br> 深航大學的LW實驗室獲得了研究授權,共享《God’sPrank》源文件,同時國家也會提供高精密儀器,幫助他們進一步研究。</br> 這么大的合作談下來,導師對裴蕩的青睞更上一層,越看越順眼,他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忍不住就想要做個媒。</br> 在出租車上,導師試探地問,“小蕩啊,我看你獨來獨往的,好像沒有女朋友吧。”</br> 男學生表情很溫柔,“有的,而且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br> 導師只能遺憾點頭,“原來是這樣啊。”</br> 去到酒店,導師冷不防琢磨起了裴蕩那一句話,“很快就能見面”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覺怪怪的,像是等待一種復活蘇醒的儀式?</br> 導師莫名打了個冷顫,不再繼續想下去了。</br> LW實驗室拿到了授權之后,裴蕩除了上課,就是成天泡在實驗室里。</br> 幾天后,導師給了他一份植物人的名單。</br> 這些植物人基本沉睡了十年以上,家屬不堪重負,簽訂了自愿放棄的協議,將他們丟棄在醫院里。</br> 裴蕩的眼睛掃過一份份資料。</br> 陌生的人名,陌生的社會關系,陌生的身體指標。</br> 他有點不能容忍他的莉莉絲寄在這樣的孱弱的、黯然失色的人類身軀之上。</br> 裴蕩耗時一周,做出了一份新的報告,以AI智能連接神靈的情緒數據。</br> 這難度顯然也不比“植物人喚醒”要簡單,無機質與真實的靈魂能否相容,是科學史上一個從未實踐成功的題目。</br> 裴蕩憑借著自己的強大說服力,又一次拿到了通行證。</br> 他東奔西走,為LW實驗室請了一支最強的AI研究戰隊,每一項身體數據,都是裴蕩精確測量莉莉絲的成果。</br> AI智能逐步成型。</br> 而裴蕩雙管齊下,在異世界里同樣進展迅速。</br> 游戲商場是氪金玩家最大的金手指,裴蕩順利喚醒了沉睡中的墮天使。</br> 她滿頭黑發鋪在羽毛床上,眼睛氤氳著霧氣,泛著大夢初醒的朦朧。</br> “我……我怎么會在這里?你是誰?”</br> 她滿含警惕。</br> 裴蕩早已明白,想要融入這個世界,一個關鍵的、重要的身份是必不可少的,同時,他必須要與她產生命運般的勾連,才能重合她的人生軌跡。</br> 他會在她的記憶之海越來越深刻。</br> 少年裝作驚訝瞪大了眼,“您,您忘了我嗎?我被父神流放至紅海,是您救了我。那一日,若不是您從中經過,我怕是早就被天使殺死了。”他匍匐在她足下,滿臉恭敬,“我愿意聽從您的任何差遣。”</br> “我救了你?我、我怎么會在紅海,奇怪,我在哪里來著……”</br> 她撫著額頭,為自己混亂的記憶碎片感到煩躁。</br> 而裴蕩睫毛微顫。</br> 他用了點小手段,讓她的記憶宮殿出現差錯。</br> “算了,你叫什么名字?”</br> “該隱。”</br> 她吃驚望向他,“你就是那個被流放的孩子?”</br> 裴蕩目光悲傷,又隱隱透著失落,“我日夜辛勤耕種,趕走那煩人的鳥雀,只為用最好的莊稼果蔬敬獻父神。可父神偏心,只看中了我兄弟的供物,寒透了信徒的心。”</br> 他的這番話顯然讓莉莉絲陷入了回憶。</br> 裴蕩對天堂副本的情節點相當清楚,畢竟從開端到結局,都是他一手推動的,他不深刻都不行。</br> 而他之所以挑該隱這個吸血鬼始祖身份,看重的正是他的這一份“共情”,他跟莉莉絲有過相同的遭遇,都因為造物主的偏心,而導致萬念俱灰的下場。</br> 果然,墮天使垂下了手,輕輕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如同安撫。</br> “從今后起,你便跟著我吧。”</br> 裴蕩微微勾唇。</br> 他走對了路子。</br> 游歷城邦時,不老魔女的身邊跟了一個模樣英俊的少年。</br> 他對她忠心耿耿,體貼入微。</br> 任憑魔女如何罪惡滔天,他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溫柔堅定。</br> 然而,這個少年意外的“柔弱”,他武力值不高,總被人打得皮青臉腫的,魔女為此大發脾氣。</br> “你怎么這么笨,都學不會法則!”</br> 琳瑯怒氣沖沖指著他的鼻頭,“真是丟我莉莉絲的臉!”</br> 裴蕩乖巧認錯,“是我不好,您不要生氣。”</br> 她坐回床上,沒好氣地說,“過來!我治療你!”</br> 裴蕩從善如流。</br> 她垂下眼,如玉般的手指點過他淤青的臉,霎時清凉。</br> 不老魔女咬牙切齒,“那幫混蛋,打不過我就挑你下手,還專挑我最喜歡的臉兒,我莉莉絲定讓他們付出代價!”</br> 魔女覺得,自己位于神靈序列,親自下場未免也太掉價了,于是她翻遍手札,給裴蕩找了一個變強的方向。</br> “……運用鮮血的力量?”</br> 少年很迷茫看她。</br> “如何運用?”</br> “你過來。”她矜持抬手,“脖子往后仰一下。”</br> 少年照做。</br> 他的脖頸白皙,潛伏著淡青色的血管。</br> 魔女咬住他的頸,種下血脈火種。</br> 噗通。</br> 他心跳加速。</br> “我已經在你的體內留下一份記憶,你要自己熟練應用。”</br> 裴蕩撫著脖頸,濃烈的腥味喚醒了他的原罪。</br> 他狀似痛苦皺起了眉,“主人,我、我好像不太對,好像,好像有什么聲音在我胸中回蕩。”</br> 魔女搖蕩著雪白的雙腿,快活無比,“那就對了,遵從你的意志,不必克制,也不必保留,讓他們臣服在你的力量之下。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再挨打,你走出去就不要說是莉莉絲的信徒了,天天腫著臉,我快丟臉死了——”</br> 嘩啦啦。</br> 她腰間的黃金、瑪瑙配飾一陣亂響。</br> 她被柔弱的信徒強硬推在了地毯上。</br> “……隱?”</br> “主人,您救救我,它正在反噬!”</br> 少年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水,眼睛也赤紅一片,淌出泊泊的血淚來。</br> “你怎如此脆弱?!”魔女鄙夷了他一通,又不耐煩地說,“看在你忠心侍奉的份上,我要如何救你?”</br> 他吻上她的唇,舌如紅魚,靈動游走。</br> 聲音含糊著,“這樣的。”</br> 魔女微怔。</br> 裴蕩趁機與她十指相扣,身軀覆著她,用力摁了下去。</br> 高高在上的不老魔女忽然有了少女的姿態,慌然失措,伸腿蹬他,“……你,大膽,褻瀆神靈,你以下犯上,我要取消你信徒——”</br> 他驚訝無比,“主人如此生氣,難道不會?”</br> “誰、誰說我不會的!”</br> 莉莉絲惱羞成怒,“你躺好,我會給你看!”</br> 她黑發如春水般漲了起來,絲絲線線將他纏繞。</br> 裴蕩又一次見到她黑色羽翼展開的模樣,極邪惡,又極圣潔,她鎖骨雪白,傾過身來親他。</br> 亂啃一通。</br> 裴蕩在黑暗中看不到光,憑著本能去撫摸她的臉,啞聲道。</br> “主人,我教您,怎么接吻。”</br> 用未來你教我的吻技,去親吻過去的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